华裳- 第206节

　
　　　　若云笑吟吟的看了沈宜芳一眼，自然知道沈宜芳心里在想些什么。也不多解释，只抿唇笑了笑，果然卷起衣袖便去了厨房。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早习惯了若云时不时的露上一手，俱是笑着凑了过来。打下手的也有，看热闹的也有，不大的厨房顿时被塞的满满的。
　
　　　　沈宜芳先还笑嘻嘻的，待看到若云运刀如飞利索干脆的切菜姿势，便瞪大了眼。再看到若云站在锅前，熟稔的炒菜装盘的架势，又不自觉的张开了嘴。
　
　　　　老天，四妹也太太厉害了吧！
　
　　　　低头看看自己十指不沾阳春的细白双手，沈宜芳第一次羞愧了。
　
　　　　以前老觉得自己处处不如沈宜莲，现在忽然又觉得，原来比起年龄最小的四妹，也是远远不如呢！
　
　　　　若云忙里偷闲的回头看了沈宜芳一眼，顿时失笑：“二姐，你傻站在那儿发什么呆呢！若是不惯闻这里的油烟味，便出去等吃饭吧！”
　
　　　　沈宜芳笑嘻嘻的摇摇头：“我就在这儿等着。”第一次觉得，看别人做菜也是一种享受啊！
　
　　　　若云笑了笑，便扭过头来继续忙活起来。
　
　　　　她最擅长做各类点心甜汤，家常小菜也颇为拿手。平日里遮遮掩掩，不肯在别人面前显露。今天不知怎的来了兴致，将往日的身手都不客气的露了出来，立刻将众人都震住了。
　
　　　　尤其是莫大娘，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喃喃的叹道：“真没想到四小姐有这等手艺，真让人汗颜！”她这个厨娘，也要为之叹服了。
　
　　　　许妈妈不掩骄傲的笑了笑：“小姐聪慧，学什么都是一学即会举一反三呢！”不管是厨艺，还是女红之类的，都进展神速。
　
　　　　另一边，秋寒也在瞠目结舌，不由得扯着香菱的衣袖低声问道：“你确定四小姐很少下厨么？”怎么倒像是做过了好多次一般熟练？
　
　　　　香菱抿唇一笑：“嗯，四小姐平日里下厨不算多。不过，四小姐对厨艺一道很有天分。不管什么点心，只看过一次，便能源源本本的做出来。味道几乎一模一样呢！”话虽这么说，香菱的眼底却迅速的闪过了一丝什么，旋即立刻垂下眼睑，掩去那抹异常。
　
　　　　秋寒压根没留意香菱这一刹那的失神，笑着赞道：“四小姐可真是太聪慧能干了，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自叹弗如呢！”
　
　　　　香菱自豪的笑了笑，有与荣焉的挺了挺胸膛。
　
　　　　不到一个时辰，若云便忙活出了四菜一汤。
　
　　　　碧绿的炒青菜清爽可口，茭白肉丝油而不腻，牛肉丝滑嫩香甜，还有糖醋鲤鱼喷香扑鼻，再加上那一大碗木耳蘑菇笋尖三鲜汤，简直让人垂涎欲滴。
　
　　　　沈宜芳食指大动，忙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先是夹了一块糖醋鲤鱼送入口中。边吃边点头：“嗯，甜甜酸酸的，真是开胃呢！”
　
　　　　若云笑吟吟的夹了一筷子茭白肉丝放入沈宜芳碗中：“二姐，你再尝尝这个。”
　
　　　　沈宜芳吃了之后，又是大赞一番：“我平日里最讨厌吃肉丝了，没想到四妹手艺这么好，炒的肉丝特别的香呢！”
　
　　　　听了这等赞誉，若云心里自然舒坦。频频为沈宜芳夹菜。
　
　　　　沈宜芳一向挑食，院子里的几个厨娘，每天绞尽脑汁做各类精致讲究的菜肴端上来，她也不见得肯吃几口。
　
　　　　今天晚上，她却是胃口极佳，边吃边赞，竟然不知不觉的吃了两碗米饭。
　
　　　　秋寒在一旁看了，很是高兴，大着胆子笑道：“四小姐，今后索性让二小姐天天过来吃饭得了。也免得二小姐总嫌弃我们院子里的厨娘手艺不佳，每顿饭都吃不了几口便不肯吃了。”
　
　　　　若云呵呵一笑：“若是二姐肯天天都来，我便每天都下厨也高兴呢！”
　
　　　　沈宜芳嘻嘻笑道：“你若是有这份心意，我可就不客气了，今后定然多多来蹭饭叨扰。”说说笑笑中，这顿晚饭吃的分外愉快。
　
　　　　若云倒是没吃多少，做饭的大概都有这种体会。辛苦忙碌了半天，只要吃的人吃的高兴，心里便有种异样的满足。自己吃不吃，倒是无所谓了。
　
　　　　待送走了沈宜芳之后，香菱连忙凑了过来问道：“小姐，奴婢看着您刚才可没吃多少呢！要不，奴婢待会儿准备些宵夜送到书房里去吧！”
　
　　　　若云本想摇头，待看到香菱满眼关切，顿时又改了主意：“也好。”
　
　　　　这种细心周到为主子着想的心情，她再清楚不过了。若是拒绝，只怕香菱反而难过呢！
　
　　　　果然，就见香菱高兴的应了，喜滋滋的盘算起要做什么样的宵夜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只能认命
　
　　　　第二天，齐氏果然派了人去给林家回信。
　
　　　　林家反应极快，在两日后便遣了媒婆过来商议过庚帖下定一事。
　
　　　　这等态度，让齐氏和沈霖都感到高兴。至少说明了林家很重视这门亲事。日后想必也不会亏待了沈宜莲的吧！
　
　　　　对于沈宜莲在路上遇到林光远并闹的不甚愉快一事，齐氏很自然的隐瞒了下来，并未向沈霖提及。
　
　　　　奇怪的是，沈宜莲居然也没有到处哭诉，在齐氏告知亲事已定只等着过庚帖下定的时候，沈宜莲只低低的嗯了一声，便什么也不再说了。
　
　　　　若云也在一旁，看着沈宜莲漠然死寂的双眸，心里隐隐的痛了起来。
　
　　　　此刻再安慰什么，未免太过矫情了。还是等过段时间，再安抚沈宜莲几句吧！
　
　　　　沈宜芳也不忍多说什么，倒是沈宜蓉没心没肺的唠叨了几句：“大姐真的要嫁给那个林光远啊！诶，这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了嘛！也不知道父亲母亲怎么想的，挑来跳去，竟给大姐挑了这样一门亲事。比起睿表哥，林光远可差的太远了……”
　
　　　　若云咳嗽一声：“三姐，你不是说想去园子里转转么？我这就陪你去。”拖了沈宜蓉便走。
　
　　　　没见沈宜莲已经很难过了吗？这时候再说什么，简直就是往沈宜莲的心口上撒盐啊！
　
　　　　沈宜蓉被拖着走出去老远，兀自嘟哝道：“我什么时候说要逛园子了。”天天来来去去看的无非是花花草草，早腻歪了。
　
　　　　若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我的好三姐，你就别念叨了行不行。没见大姐正难受吗？你少说几句成不成？”
　
　　　　沈宜蓉这才不情愿的住了嘴。
　
　　　　之后的半个月，沈宜莲并未有什么异常之处。每天照常的来书房上课，话语反而比以前多了一些。
　
　　　　看着沈宜莲强颜欢笑的模样，若云很不是滋味，忍不住劝慰道：“大姐，你若是心里不痛快，不妨和我们说说话，也能稍微慰藉一番。”偏偏每天这么硬挤出笑容来，更让人心酸不已。
　
　　　　沈宜莲淡淡的一笑：“四妹你多虑了，林家如此门第，能看中我这个庶出的，也算是我的福气。我有什么可不痛快的。”认了吧，这就是她的命了。还有什么可反抗的？
　
　　　　就连最疼爱她的岳姨娘，都竭力劝说她接受这门亲事。
　
　　　　理由都摆着呢，林家乃京城新贵，既出了个得宠的贵妃娘娘，又有权势在握的宰相大人，这样的好亲事，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比起冯家还要强了一筹呢！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林家三少爷确实“贪玩”了一点，不过，等成家之后定会收敛许多的。就别斤斤计较这些“小问题”了。
　
　　　　沈宜莲每当想起岳姨娘这番“谆谆教诲”，心里便一阵凄然。然后，心中所有的不甘和怨怼还有对未来生活的希冀……便全部都消散了。最后剩下的，便只有两个字：认命！
　
　　　　若云叹口气，饶是口齿伶俐，也不知该如何安抚沈宜莲了。
　
　　　　背地里，沈宜芳也曾悄悄的和若云说起这些，满是担忧：“四妹，大姐这样子，真让人觉得更不放心呢！”
　
　　　　若是哭闹不休倒也罢了，偏偏表现的如此平静。越发让人心里不安。
　
　　　　若云叹道：“可不是么？我也觉得大姐近来很不对劲呢！”之前对林家的亲事表现的那么抗拒，到事情真正定下来了，反倒不闹腾了，这根本就不正常嘛！
　
　　　　沈宜芳咬咬嘴唇，低声说道：“大姐不会想不开做些什么傻事吧！”
　
　　　　若云哑然失笑：“不会的吧，大姐再不情愿，也不至于做出轻生的傻事来的。”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正值大好年华的妙龄少女？
　
　　　　沈宜芳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多虑了，便扯开了话题：“对了，听说明儿个林家便会来下定了。大姐肯定是不好露面的，我们两个去看看如何？”
　
　　　　双方已经换了庚帖，这下定，便是正式的定下亲事。男方自然要携贵重的礼品前来，双方正式的见面，认了亲家。林光远明天也该露面才是。
　
　　　　若云笑道：“我们明天还要上课呢，哪里有时间看这等热闹。”
　
　　　　沈宜芳眼珠转了转：“不过半天罢了，请个假便是了。”
　
　　　　若云连连摇头：“不好不好，陈夫子季夫子都不喜我们随意请假的。”再说了，她对林光远一丝兴趣也无。也没兴致去偷看他。
　
　　　　沈宜芳见若云不为所动，只得作罢。
　
　　　　待到了第二天，林家果然来下定了。
　
　　　　林楷和薛氏携着林光远一起来了。
　
　　　　沈霖和齐氏自然出面操持了此事。沈老太太也露了面。待俗礼过后，林楷便和沈霖闲聊起来。男子在一起，说的无非是国家大事和朝中那些琐事，齐氏毫无聆听的兴致，便陪着薛氏闲聊了起来。
　
　　　　林光远那日被赵元灏教训了一顿，近来倒是老实了一些。一直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看似规规矩矩，实则眼睛一直在往门外乱瞟。自然是想见心上人一眼。
　
　　　　只可惜，至始至终，沈宜莲的倩影也未出现过。
　
　　　　林光远心里失望，脸上便流露了出来。
　
　　　　薛氏瞄了儿子一眼，忍不住低声训斥道：“瞧瞧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还不快些收敛点。”也不想今儿个什么日子，沈宜莲怎么可能露面？
　
　　　　林光远讪讪的应了一声。
　
　　　　齐氏心知肚明，却故作不知，又笑着扯起了闲话来。
　
　　　　林家这几年虽然极为风光，可到底欠缺些底蕴。端看家教便能窥出一斑来。真正的根基深厚的世家望族，教育子女都是极其严格的。哪里容得这般轻浮的举止。
　
　　　　沈家却是京城最有名望的家族之一，姻亲关系盘根错节，不容小觑。因此，林家才会愿意求娶沈家庶出的大小姐。
　
　　　　想及此，齐氏心里升起一阵傲然的情绪来。
　
　　　　是啊，沈家的女儿们个个娇贵，就算是庶出，也足以配得上林家的三儿子。
　
　　　　且不说这厢的热闹，单说沈宜莲这一边。岳姨娘一直陪在沈宜莲的身边，脸上的笑容从未停过。
　
　　　　沈宜莲正好相反，满脸的漠不关心，任由岳姨娘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依旧是无动于衷毫无喜色。
　
　　　　岳姨娘终于叹了口气：“莲姐儿，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也该表现出高兴的样子来才是。”
　
　　　　沈宜莲冷淡的说道：“我有什么可高兴的。”嫁不了冯天睿，本已是一大痛苦。如今又被许配给了林光远这种纨绔浪荡少爷，她哪里还能高兴的起来。
　
　　　　岳姨娘嗔怪的瞄了沈宜莲一眼：“瞧你这话说的，能找到林家这样的好亲事，你应该高兴才是。总愁眉苦脸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