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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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茧-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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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事情想求你,你答应我!”

“且看是何事。若是要我弃你自行离去,便不用再说。”

“你先听我说。”叶其安伸手握住封青手臂,用了用力,“我不会轻易放弃。但若是真的逃不过,与其你陪我上路,我更希望你留下来替我做一些事。你说皇帝至多还有一月时间,那么一月之后,若是皇帝不在了,这天下不日便要大乱,届时战火连天,即便王公贵族都不能自保,何况平民百姓。所以,今天我若是逃不过去,那你一定要离开这里,去找到小包、小山子、香儿——孙善若是愿意,你也带他一起走,回去药王谷,四年之内,别再踏足中原。只要你们安好,我即便死了,也会安心。”

封青翻手握住她:“那你呢?他们若是责问我为何救不了你,为何不将你平安带回,我又如何回答?”

“封青!我——”

“罢了,你不用再说。”封青松开手,“不到最后关头,我断不会放手,但若是——你放心,小包他们我自会替你保全。此处离皇城已不远,只须再拖得一时,援兵定能前来。”说完闪身而出四下察看之后,返回拉起叶其安,“走罢。”

慢慢朝着皇城南门靠近,一路不见追兵,封青却毫不松懈。眼看城门楼上的灯火在目,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叶其安不敢开口,只是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封青摇头,示意她看向前方左侧。叶其安瞪大眼,眼前朦朦胧胧浮现着树木、更远处山峦模糊黑影。就在她满腹疑问不得解答时,恍惚间,远处天空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

似曾相识的一幕。

叶其安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就这么“咦”了一声,待要阻止已晚了。

不远处,两颗绿油油的小球浮在空中,朝这边飘了过来。

叶其安头顶麻了一下,还没回神,就见那绿球加快了速度,然后,一阵风起,身体已经被什么重重扑倒在地,颈间有冰凉和温热两种触觉。她愣愣抬手,抓住压在身上的庞大身体——

“……小包?”

前方传来火折声响,很快,火把点燃,孙善和几名郡主府侍卫满面惊喜朝这边看来,稍隔一段距离,自高处翩飞落地的,却是曾护送她上冀山的孔杏等人。

“郡主……”“郡主……”

侍卫们纷纷上前见礼。

“郡主,”孙善上前,强压喜悦,“金吾卫、羽林卫各点两千骑兵,赵侍卫领东宫亲卫,正四处寻找郡主,离此地不远。我等先行带了小包,果然找到郡主……”

“此处非久留之地,有何话回去再说。”孔杏仍旧面色冷漠,不带感情地截住话头,“郡主殿下,我等奉太孙之命前来保护郡主。郡主请速随我等离开此处才是。”

叶其安搂住小包,点头:“好!”

众人将叶其安护在其中,孙善在前举火把引路,往城内返回。

刚刚走出不远,身后黑暗中夹着疾风,两支白羽箭擦过叶其安头顶,重重击在前方树干。

孔杏厉喝:“护郡主离开!”随即身形暴起,往羽箭来的方向掠去。四条人影紧随其后。

郡主府一名侍卫上前,说声“属下冒犯”,将叶其安负在背上,在众人紧密护送下,往城中奔去。

后方传来的打斗声响渐渐远去,四周安静无比,只听见身边众人轻浅不一的呼吸和脚步声,静夜中昭告着人们心中的急迫和焦虑。

很快,可以看到前方天空反射出地面火光,似有马蹄阵阵入耳。众人眼中都是一亮,加快脚步,急于赶去与大军会合。就在这时,封青一声低喝“不好!”,负着叶其安的侍卫已闷哼一声软下地去。叶其安落地之前,与孔杏同来的一名护卫伸手将她接住。还未站稳,前方黑暗中又是两支白羽箭袭来,将叶其安身旁的侍卫逼开,同时将孙善手中火把击灭。火光一灭,羽箭开始自四方而来,一时间,人人自顾不暇。孙善和几名侍卫武功稍逊,不一会儿便中箭倒地,挣扎呻吟。随孔杏而来的护卫仰天清啸,焦急向同伴示警。

片刻之后,远处传来同样清啸,一声急过一声,却始终不见孔杏等人到来。

啸声应合中,羽箭攻势骤然停止。短暂安静后,天空中忽然也起了变化,就像有人用手拨开厚厚云层,天空中渐渐显出月亮的轮廓。地面上的黑暗因为依稀的月光而驱散了一些,可以看到东边不远处,有许多人朝这边过来。

先是银甲铁弓的无尘、无戒,然后,韩迁淮的声音在来人中响起。

“在下已说过,若非有备而来,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诸位只需将郡主送上,在下和众位兄弟断不会为难诸位。”

话音落时,一支羽箭劲势凌厉,直直杀向叶其安。封青身形一晃,刚来得及展臂将羽箭截下,抛开羽箭,虎口中竟似有鲜血流出。

“逆贼!”有护卫斥道,“大军即刻到来,你等若肯伏罪,日后许能从轻发落,否则,必诛九族。”

“大军的确要来,不过却不在这一时半刻。”韩迁淮看向封青,“封大夫应当早已发现罢,为何韩某能如此自信满满?”

“左近皆布了迷阵,”封青将目光自方才截下的羽箭上移开,“虽不致全然迷失方向,却能耗费许多力气。”

“不错,”韩迁淮一笑,“总算将郡主逼入阵中,韩某也是捏着把冷汗。”

“韩君,”封青上前一步,“要杀郡主,悄无声息暗杀岂不更好?为何这么劳师费力,巴不得天下皆知?”

紧紧抱着跃跃欲试的小包的叶其安闻言抬头,眼中也泛起疑惑。

韩迁淮却似有些惊讶,但笑不语,手上长剑一扬,身后部众得令一拥而上。他自己则径直挺剑攻向护着叶其安的封青。

百余招后,局势渐渐明朗。封青与叶其安已被远远隔离在一边。

封青肩伤影响,对方又有长剑在手,渐落败势,但脸上神色却是疑多于惧,终于虚招化开韩迁淮一击,借机开口道:“韦兄视小叶如己,断不会听任门下伤她。你若仍是无生门人,又怎敢欺瞒门主?韦兄若是知晓……”

“封先生,”韩迁淮仗剑胸前,冷然打断,“多说无益。韩某如今戴罪之人,怎敢擅作主张。你若有不明——”说到这里,忽然中断,折腕将长剑负于背上,转身拜下,“恭迎门主——”

仿佛晴天惊雷,叶其安猛然转头,望着韩迁淮拜下的方向。随着那抹人影在黯淡的月色中渐渐清晰,她却好象被人扼住了喉咙、被石磨碾压了身体,眼睛痛得要跳出眼眶,胸口挤压得就快要爆炸……那抹人影一步步走近,卷走了仅存的呼吸。

纤尘不染地越过激烈拼杀的众人,来人终于在十步之外止住了脚步,静静看过来。黑袍、黑发,深沉无际的眼瞳,精雕细琢的面容,修长的身形,随着夜风,袍发翻飞,譬如画境。

封青惊讶地低呼:“韦兄……?”

微微侧头,韦谏依旧清冷,略为沙哑的声音刺破迷障响起:“封兄,多日不见。”

叶其安愣愣望着镌刻入骨、此刻眼中唯一的一道身影,胸口装着心脏的地方,用尽一生的力气疼痛着。怀中的小包在她无意识的时候,挣脱出去,奔到他脚边,仰头望着他,与他视线交流。

看着那一人一虎,叶其安只觉得身上的血液,已随着时间,慢慢流入大地。

昙花一现的月光再次被云层遮盖,熟悉而陌生的身影融入黑暗。叶其安本能地朝前一扑,想要抓住从视线中消失的影像,仿佛若非如此,这一生一世,便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扑出的双手落在冰冷的地上,她冷得发起抖,颤抖得好像连大地都要震动起来。

“韦兄……”封青的声音从开始的温和,变成了冷漠,“果然韩君并非瞒主擅动么?却不知,韦兄为何竟毁弃诺言,要置小叶于死地?”

叶其安的颤抖戛然而止。她木然侧头,看向封青所在的位置,想着,封青怎么了,这种时候,这种脸色,开出来的玩笑,怎么可能会引人发笑……

自始至终未曾朝叶其安看过一眼的韦谏,这时终于将视线移到叶其安身上,却好似看着一个陌生人,眼底的凉薄,在最后的一抹月光下,那么清晰,那么冰寒彻骨,那么短暂却又永恒。

“我为何就不能杀她?她的命本就是我的。”他轻轻勾起了唇角,清冷的声音如幻似梦,“既然得不到,不如毁去……死在我手里,总好过他人。”

“人”字一出,就听见封青惊悸吼叫:“韦谏!你……”话语顿时被呼啸的掌风遏止。

叶其安看不到周围的变化,也听不出那些格斗的声响意味着什么,却知道,韦谏已在自己身前。

封青声嘶力竭的喊声中,叶其安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击中,身体突然变得轻盈无比,喉头有腥甜不断涌出,紧闭的双唇根本无法遏止它们争先恐后地流走。

然而,此前身体的痛苦却似乎感觉不到了。

刻骨的清新味道化作天地间唯一,她慢慢合上双眼,心境宁静下来,仿佛极度疲累之后,终于找到可以依靠的地方。

她听到自己喉咙中满足的低喃:“我以为从此不能再相见……”

略微发凉的手指在她额上眉间滑过,落在唇边。熟悉的味道逼近,他靠近她,温热的气息在她脸上、唇上流转。

他在她唇边低语——

“你可知,我宁愿那时未曾活转……”

有火把被点燃。火光中,封青疯了似的想要朝这边扑过来,偏偏咫尺天涯。空中一道银弧划过,韦谏手中多了把银光四溢的宝剑。叶其安就这样眼看着那银色的宝剑慢镜头似的进入了自己的胸口……

没有疼痛……

原来死亡并不会疼……

叶其安望着韦谏的眼,视线渐渐模糊……

不错,死在你手里,总好过他人……

第六十四章踏歌行

四月二十日夜,安阳郡主遇刺,遗体为刺客掳走。混乱中,郡主豢养白虎失踪。郡主府侍卫三亡五伤。

龙颜大怒,下旨彻查追剿,偏偏刺客便如同蒸发了一般,遍寻无踪。

而某日清晨,牡丹夫人被人丢在锦衣卫府门之外,并附供书一份。锦衣卫严刑拷打之后,顺藤摸瓜,发现买凶刺杀安阳郡主的嫌犯竟指向了当朝驸马都尉欧阳伦,于是奉旨彻查,不想却扯出驸马涉嫌贩运私茶一事。皇帝震怒之下,拖着病体亲自上朝理事,令锦衣卫当朝执掌廷杖,隔不多日便有大臣被杖毙于廷。

郭桓一案余威未息,如今驸马又涉嫌犯律,以致朝廷上下人人自危,每日上朝皆不知今日能否安然返回,一时间乌云压顶,惶惶不可终日。

皇太孙伤情反复,仍旧潜心东宫休养。

郡主府总领太监和侍卫统领护主无力,去一年俸禄,杖责五十。孔杏等护卫失职,去俸禄半年,杖责五十。

此时燕王奉旨入京,因驸马一案,被皇帝钦点,督察三法司,会审驸马贩运私茶及买凶刺杀安阳郡主案。

朝廷内外不知何时才能平息的纷乱中,本就门庭冷清的郡主府,如今更加为人遗忘,只剩了杂役奴仆守在府中,等着有人想起时,重新指定他们的去路……

……

……

叶其安睁开眼时,全然不知外面以她为起点的纷纭动荡,只是看着床栏边小小的、漂亮的脸蛋发呆。

“你醒了?”小女孩老成地皱着眉头,很不耐烦地在她眼前晃晃小手。

叶其安本能地点头。

“醒了?”小女孩又问一遍,“醒了?真的醒了?——那好,我去叫爹爹。”她转过身,朝着房门走,手放在门栓上时,又回过头来,恶狠狠地补充,“爹爹来时,你不许又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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