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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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粮仓-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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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河松了口气:“不就是跑漕船的白爷么?把你吓成这样了?”
小梳子苦着脸:“你忘了?我对你说过,那回,我给他的辫子里扎过一根稻草!”
米河笑了:“辫子里扎了稻草,正是古人殷润家国的遗风!”
小梳子听不懂,急问:“你在说什么呀?”
“这也不懂么?”端坐着的蝉儿开口道,“古人重务农,视稻草为宝!周人以庄稼为王业根本,秦人以开垦农田之多少封授爵位,汉人以耕田之数选送应考的举子,唐人……”
“别说了,别说了!”小梳子急嚷,“你嘴上叮着蚊子,说出的话来‘文文’的!存心欺我没读过书啊?”
“你又输了!”蝉儿一笑,不再做声。
小梳子瞥见米河又在发愣,推了推他:“又在想什么了?”
米河惊醒过来:“我在想蝉儿说的话。”
小梳子:“她的话有什么好想的?”
米河:“你要是把这台上小行内的念白与蝉儿说的话对着想,就会想出一个道理来。”
小梳子:“什么道理?”
米河:“蝉儿是人杰,小衙内是人渣。”
小梳子哈哈大笑:“这也是道理?这么简单?”
米河:“好道理就这么简单!”
小梳子:“那台上的小街内怎么是人渣?你听他念的,句句有板有眼!”
台上,小街内夸张地念着:“俺二人收米,本是五两银子一石,改作十两银子一石;斗里搀上泥土糠批,则还他个数儿;斗是八升的小斗,秤是加三的大秤……”
“不对暖!”小梳子睁大了眼睛,“这小衙内,怎么越看越像一个人了?”米河:“像谁?”小梳子:“像那个死了的孙敬山!”米河:“听他说下去。”
台上,那小衙内继续道着:“……如若百姓们不服,可也不怕,放着有那紫金锤哩!左右,与我唤将仓役上来!……”
“喂!孙敬山!”小梳子突然跳到了椅子上,柳眉竖着,指着台上的小衙内,怒声喝问,“你是投了哪儿的胎,重新又做官了!”
戏场里一片哗然。那台上的戏子也愣了,垂着手再念不下去。米河笑起来:“小梳子,问得好!”小梳子见夸,更来了劲,索性跳到桌子上,指着那小衙内大声道:“孙敬山!你听着!卢大人已经给皇上递了折子,把那坑人的官斗、官秤,还有那臭巴巴的踢升官靴,都改了!你想再多收民粮,办不到了!”
蹲着看戏的农人脚夫大笑起来,欢声喊好。小梳子一脸得意,干脆从桌上跳下,奔到台前,袖子一持,戳着那小衙内就骂:“孙敬山!你还认得我小梳子么?你,不是想杀我么?你,不是还想杀米少爷、杀卢小姐么?我告诉你,我们三人,这会儿就在你跟前站着!你有本事,下来杀啊!砍啊!剁啊!”回头对米河和蝉儿喊道,“你们都过来让孙敬山看看!别让他说我小梳子冒你们的名吓唬他!”
台下又一阵喊好声。那台上的几个戏子,个个哭笑不得。
米河见小梳子动了真劲儿,急忙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小梳子,这是演戏!不是真景儿!我们走,这戏不看了!”
小梳子挣着手,喊:“米少爷,你别拦我!这不是戏!要真是戏,怎么和孙敬山办的事,一模一样?”
米河:“不一样就不是戏了!快走吧,别耽误别人看戏!走,快走!”他拉着小梳子就往门外走。
小梳子边走边回头跳着脚大骂:“孙敬山!你这条老狗!我小梳子不怕你活过来!下回你还想杀我,我就用剪子戳你!……”
她被米河和蝉儿拉出了门。[小说下载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一直在静观着的白献龙目送着三人离去,眉目间一亮。
白献龙内心的声音:“这好心气的俏女子,就是那个给我辫子里扎稻草的小梳子?如此敢说敢为的女孩,这世间已是不多……”
他抬头再看,门外,已不见小梳子三人的影子,不由暗暗笑了笑,自语:“不知我的这条辫子,能否有缘再扎上一根稻草?”
8.街上。
这走在雾街上的三人还在争着戏院里的事。
小梳子这回是在跟蝉儿过不去了:“……卢小姐,你听米少爷说这是戏,跟屁虫似的,也就说这是戏,安着什么心?”蝉儿:“戏就是戏嘛!难道非要我把白的说成黑的,把黑的说成白的,你就高兴了?”小梳子:“对了,你不是瞎子么?我爷爷说过:瞎子看戏白费钱!你明明知道看的不是戏,所以米少爷掏钱买牌的时候,你才一声不吭!”蝉儿重声:“小梳子,你到底讲不讲道理?”小梳子的声音比蝉儿更重:“我小梳子每句话都是道理!——米少爷说了,好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我小梳子说出的话从不文缓缓的,简简单单,所以我讲的话就是道理!”蝉儿苦笑着连连摇头。米河:“别吵了,今晚上,我们三人还不知道住哪里呐!”小梳子笑:“这不简单?住庙里呗!——卢小姐,我可是和米少爷经常住庙里的哦!”蝉儿气得别转了脸。
9.河埠码头。
雾水愈来愈大,飓尺莫辨冰上水下,一点声息都没有,一切都静得那么可怕。
一条狗水淋淋地蹿过,对着河面狂吠起来。突然,一片东西从空中飘落下来,粘在了狗脸上。狗惨叫,转着身子呜呜悲吠不止。粘在狗脸上的是一张黄黄的纸钱!
10.河岸纤道上。
雾水中,一高一矮两个醉汉唱着曲,摇摇晃晃走来。那高个醉汉觉出脸上糊住了什么,扒拉下来,问身边的那矮个醉汉:“这、这是何物?”那矮个醉汉接过,看了许久,突然舌头发僵了,咕俄:“你、你是人……还是、是鬼?”高个醉汉打了自己一巴掌,大着舌头:“听、听出声来了么?鬼、鬼是打、打不出声、声的!”
矮个醉汉糊涂了:“你、你是人,怎、怎么脸上有、有纸、纸、纸钱儿?”高个醉汉凑脸再看,突然酒醒了一半,惊声:“对呀,哪来的纸钱儿?”两人发出一声怪叫,往有灯的地方撒腿就跑!
11.河面上。
纷纷扬扬的纸钱大片大片地飘落着。河面上纸钱积叠着……
12·青楼院并内。
张灯结彩的楼屋一片脂粉的香味,穿红着绿的妓女倚在楼栏上,招呼着进门的船工。那跟踪着白献龙的运了闪了进来。一红袄妓女上来,挽住运丁的脖子,娇娇地说:“哟,亲哥哥您可来了!小妹想死您了!快看呀,小妹的嘴上,还有亲哥哥去年咬的那个小疤疤哩!”运了往小红袄手里塞了块碎银,低声问:“白爷来了么?”
红袄妓女低声:“刚来,这会在月牙儿房里呐!”
运丁:“这么说,那个了?”妓女故意地:“那个什么了呀?”运了做了个手势:“这个了?”妓女打了运丁一手背,媚笑:“亲哥哥自己趴窗户上望望去,不就看见了?”运了笑:“好!亲哥哥望望去!”从妓女怀里挣出来,却是没往楼梯上跑,转身奔出了院门。妓女板下了脸,呸了声:“什么行货!老娘还嫌你没长上骨头哩!——呸!”
13.楼上月牙儿房内。
红红的绢纱灯下,两只酒盅相磕。白献龙一口饮干酒,对着坐在对面的一位绝色女子笑道:“月牙儿,你说,这做人好是不好?”月牙儿脸上露出两个酒涡:“有人疼着那就是好,没有人疼着,那就是不好。”白献龙:“那我问你,有人疼着你么?”
月牙儿:“有。”
白献龙:“谁?”
月牙儿:“我爹,我娘。”
白献龙一笑:“你不是告诉过我,你爹你娘,都死了么?”
月牙儿:“人只有死了,疼着谁,就不会再变了。”
白献龙举在嘴边的酒盅放下了,看着月牙儿好一会:“月牙儿,你是说,我白爷只有死了,对你才不会变心?”
月牙儿清亮的眼睛里浮起泪水:“这世上,我知道只有你自爷对我好。可自爷您,一年只来一回,一回只住三天,我与您的情分,连那窗外的雾水还不如啊。雾水还知道在窗上留下几痕泪珠儿,可我,有泪珠儿也不知如何挂在您自爷的襟前……”
白献龙推椅起身,一把抱住了月牙儿,用手掌抹去她脸上的泪水,道:“白爷娶你,你答应么?”月牙儿含泪摇摇头。白献龙:“白爷每回这么问你,你总是摇头,这到底是为着什么?莫非嫌我白爷娶不起你?”“不,”月牙儿用小手捂了捂白爷的嘴,“白爷这么说,让月牙儿更是无地自容了。白爷是接着皇上的圣旨领运漕粮的,我月牙儿却是接着银子领人人榻的,您与我,一个在天堂做人,一个在地狱做鬼,人鬼两世,岂能成为夫妻啊!”白献龙:“可你在我白爷眼里,不是鬼,是人!”
月牙儿惨笑:“白爷真要把我月牙儿当人,就替我办一件事,可好?”白献龙:“你说吧!这世上,没有我白爷办不到的事!”月牙儿:“白爷何时到京城?”白献龙:“今年这趟水路走得特别顺溜,估计再有两个月就可到京。”
月牙儿:“白爷到了京里,能帮我找一个人么?”
白献龙:“说吧,只要这人还活在皇城,我准能找到!”
月牙儿起坐,走到帐后打开一只箱筐,取出了一只手帕儿小包,层层打开。帕里是两块白玉!
14.大雾弥漫的河埠。
那泊着的五条湖广粮船,掀去了盖着的油篷,露出一袋叠一袋的大米。金大牙用铁钎戳人米袋,取出样米扔嘴里,咬了一会,吐了,道:“启运!”那粮商急忙一挥手,从暗处闪出十数名强壮脚夫,将两块跳板往漕船上搭稳,从舱里背起米袋就上了跳板。金大牙抹去脸上的雾水,白眼珠闪着光,连声低喊:“快!快!只有两个时辰工夫!”
突然,他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怔,急忙跳上跳板,上了漕船。
15.漕船上。
那些背着米袋的脚夫都愣在舱门前。
金大牙低声喝问:“怎么了?不敢下了?”
脚夫不做声。金大牙弯下腰,探头朝舱里看去,大吃一惊!
舱里空无一物!金大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跳下了舱,接过一盏灯笼,抬手照着。
一座空舱!舱板上,到处撒满了黄黄的纸钱!
金大牙的脸刷地白了,颤着声:“这、这是怎么回事?泊船的时候我还看过,这舱里堆着满满的粮食!怎么、怎么才一个时辰,就、就变成空舱了?”几个粮商也下了舱,看着满舱纸钱,腿打起了颤:“是啊,这、这是出啥子鬼了嘛?”
金大牙:“快去看看后头的船!”几个心腹运丁应了声,急忙走了。
金大牙拾起纸钱,手抖着:“莫非是……真出了鬼了?”
那几个粮商胆小,一步步往舱梯旁挪去。
金大牙厉喝:“别跑!出这么大的怪事,谁也别想跑!”
一粮商忽想起了什么:“金大人,小的听说过,这清江浦,发生过阴兵借粮的事!这回,您的漕船,怕是真遇上阴兵了!”
金大牙一惊:“阴兵?你是说,阴兵敢借皇上的粮食?”
粮商:“不敢,不敢!可、可要是阴兵真要借粮,可是不问这粮是皇粮还是民粮的!”
那几个运丁奔着回来了,倒挂着惨白的脸,颤声:“金大人!不好了!就是这五条装着朽粮的船,也都空了!”
金大牙怔得说不出话,好一会,他喊出一声“阴兵借粮”,咚的软倒在了舱板上。
16·月牙儿房内。
两块白玉托在白献龙的大掌中。白献龙:“你是说,这两块玉,都是你母亲留下的?”月牙儿含着泪点点头:“我母亲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姐姐。
我记得,我幼年的时候,和姐姐一块住在京城里。我父亲那时候是翰林院的一名正五品学士,在宫里掌修国史。不知出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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