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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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道-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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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我这么信任你,原来你是黄志诚的走狗!”
倪永孝的声音颤抖,陈永仁从没听过倪永孝说话如此激动,他知道自己大难难逃。
他慢慢转过身,意想不到的画面出现在眼前!
倪永孝的枪不是指向自己,而是向着罗鸡。
罗鸡愕然:“倪生你说什么?”
罗鸡的惊诧反应也不是全然装出来的,他的确不是黄志诚的人,他是陆启昌的人。
倪永孝不由分说,趋前扯开罗鸡的恤衫,在他的胸前,贴着一个咪高峰。
两人四目交锋,倪永孝向上指了指,罗鸡朝他所指的方向抬头望去,只见在巷子的墙上两旁,放了一些无线电的装置,罗鸡想,是用来干扰偷听器发放讯息的吧?
罗鸡自知难逃一死,他苦笑了一下,凝视倪永孝,像想说些什么。
倪永孝摆一摆持枪的手,示意他有屁便放。
罗鸡吞一口唾液,说了简单的几句话,出乎倪永孝的意料,罗鸡并非哀求自己放过他。
“倪生,我和你各有立场,这是我的职责。”他顿一顿,“不过,我想站在朋友立场,我应该向你交待一声……”罗鸡垂下头,咬一咬牙,抬起头,“对不起,阿孝。”
说罢罗鸡眼睛一阵绯红,他不想给任何人看见,迅速转过身,把双手垂在背后,径自跪下,像个被捕的士兵般等候处决。
先是呆住,接着倪永孝的身体开始颤抖不已,持枪的右手几乎无法挺直,他眉头深锁,眯缝了眼,抖动的嘴巴发出两声牙齿碰撞的微响,扣住扳机的食指无从发力。他别个脸,把扭作一团的五官放松,他板起脸,命令自己不可心软,自信凝聚了足够的勇气后,他回头狠狠瞪着罗鸡这叛徒的背,他用尽力气扣动扳机,奈何子弹还是没有从枪管一泄如注。
泪水竟然从倪永孝的眼眶流了出来,他感到难以置信,用手摸一摸自己的面颊,的确,他在流泪。
三叔见状,步到倪永孝身边,拍一拍倪永孝的肩膀,伸手从他僵硬的手中拿去手枪。
三叔踏前几步,走到罗鸡身后,像安慰般拍拍罗鸡的左肩,把枪口压着罗鸡右边的太阳穴,砰的一声,结束了罗鸡的生命。
子弹从太阳穴进入,贯穿脑袋,相信是最爽快的一种死法吧。
枪声响彻巷子,站着的三个人,与躺下的四具尸体,同样沉默无声。
三叔为了“是非成败转头空”的江湖事而唏嘘,倪永孝为了罗鸡的死而难过,而陈永仁,他的不安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自己真的可以……或者说真的希望亲手把倪永孝拘捕吗?他不禁怀疑。他宁愿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个十恶不赦的黑社会老大。
首先回过神来的是三叔,他吩咐站在巷外的手下把尸体收拾,陈永仁吁一口气,走到倪永孝身旁,候着,倪永孝转身搭着他的肩膀,点点头,没说话。
走出面档,倪永孝望向劳斯莱斯的驾驶席,这是罗鸡经常坐的位置。他的视线徐徐移落到方向盘前的超人太郎香晶座,香晶座是罗鸡送给他的,两个人在儿时都喜欢超人太郎。
倪永孝感触良多:“阿鸡跟了我五年,我知道他是个真正重情义的人,只可惜,他跟了一个卑鄙无耻的上司……”
陈永仁在心里嘀咕,他是在说自己,还是黄Sir?
倪永孝转头望向他:“阿仁,你还不知道吧?爸爸是被黄志诚与韩琛合谋杀死的。”
陈永仁错愕,难掩惊恐神色:“你说什么?”
此时,一架电单车驶过马路,车上的人对着倪永孝开枪扫射,站在前面的两个偻罗应声倒地,陈永仁本能地拥抱倪永孝,把他压倒地上。出乎杀手意料,这时三叔与众手下从面档另一端冲出,开火还击,电单车失控倾倒,在混凝土地面上擦出长长的火花。
一男一女两杀手中枪倒地,气息奄奄,三叔率众上前。
“说!谁派你们来的?”三叔揪起男人问。
男人不瞅他一眼,只顾盯视着身边伤重倒卧的女人。
三叔见状,立刻放开男人,转移目标,一手抓起女人脑后的长发,转头向着男人怒吼,“说出来,我答应给你和她死得痛快,否则……”说罢三叔把女人拖拉了半尺,女人嘶声惨叫,一张脸被磨擦得血肉模糊。
“住手呀!”男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叫喊,“我不肯定委托人是谁,只听见事务所的人说她是韩琛的女人。”
男人说完,三叔遵守诺言,对着两人发射致命一击。
另一边,倒地的倪永孝凝神察看压在自己身上的陈永仁,陈永仁面容痛苦,倪永孝伸手捉摸他的背,手被染红了。
在旁的手下把陈永仁扶起,搀扶他走向劳斯莱斯,神智开始模糊的陈永仁焦急地把手伸进裤袋,在上车前的一剎,及时把袋中的窃听器扔进车底。
5:30am
孤寂是什么?
孤寂,就是一个人与窗对望,由午夜望到天亮,五个小时,悄然不觉便过;
孤寂,就是身边的朋友音讯杳然,但你却感到自己没资格问;
孤寂,就是一个自命正义的警察,突然认识到自己原来是个卑鄙小人。
黄Sir一夜没睡,在自己的寓所中坐着发呆。
在离开警署返回寓所途中,他打过电话给Mary,给韩琛,然而都找不着人。
最要好的两个朋友正站在生死边缘,可是,黄Sir只感到自己在隔岸观火。
在问话房时,黄Sir想过冲口而出:“倪永孝,倪坤的死与韩琛无关,是我主使Mary同谋,韩琛并不知情!”结果,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是因为陆启昌在场,怕丑上加丑,因此才什么也不说吧?此刻的他这样质疑自己的人格。
“黄志诚,你不可以这样……”他摇着头喃喃自语。
“四年前,我用旁门左道的手段铲除倪坤,现在,惟有以同样的方法去补救。”他的目光呆滞,继续自说自话,“对自己,对朋友,总要有一个交待。”
家里的电话再次响起,黄Sir知道是陆启昌,只有陆启昌会打电话到他家。
安慰的话他不想听,阻拦的话他更不愿意听……他已经有了决定,纵然是九死一生,他也在所不惜。
或许,他的真正目的,就是希望送死吧。
有时,名誉比生命更加重要,他可以忍受别人说他鲁莽,说他愚蠢,但不可以接受别人说他出卖朋友,贪生怕死。
没错,现在似乎惟有死,才可以替自己减轻罪名,减轻心中的内疚感。
他把手枪的轮盘褪出,确认内里有六发子弹,把所有的后备弹匣塞进口袋。
他披上外套,瞥到墙上韩琛送他的字画,咬一咬牙,离开。
在家的楼下,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倚站在黄Sir的车子旁边,黄Sir一眼就认出是陆启昌。
“你不会是来拘捕我吧?”黄Sir冷冷地说。
“如果你打算去杀阿孝,我会毫不犹豫。”陆启昌转过身坚决地说。
黄Sir心头一酸,眼前的这个搭档,实在太了解自己,他咽下一口唾液,不容许自己示弱:“是吗?那我跟你无话可说。”
陆启昌垂首,把手上的香烟扔掉,用鞋底戳灭,抬头:“我与阿头谈过,他们说一定会撑你。”
黄Sir冷笑:“怎么撑?我不是随地拋个烟头,我是教唆谋杀呀!”
陆启昌的语调也变得激动:“听清楚,阿头不愿意看见警察部给倪家耍得团团转,现在是整个警察部撑你,这还不够吗?”
黄Sir沉默不语。
陆启昌气恼:“那副扑克牌,给我!”
黄Sir依然毫无反应,陆启昌上前,伸手进他的西装内袋掏出扑克,随手便抽出一张牌,是葵扇A。
“由我作主,现在就跟我回去与阿头开会!”陆启昌说。
黄Sir吁一口气:“算了吧,还嫌我不够丢脸吗?我不想再连累大家。”
陆启昌不跟他争辩,将手中的一叠扑克牌像扇子般摊开,在当中抽出三张,打开,全部是A。
陆启昌说:“这副扑克牌,是我们在一个地下赌场的老千局中收回来的,四张A的背面有记号。”
黄Sir愣住,陆启昌接着说:“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拆穿你,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我比较相信你的判断,我相信你的判断能力比我强,然而我不愿意明示这点,不想每次都无条件把主事权拱手相让,所以一直没将你这把戏拆穿。”他顿一顿,“黄志诚,尽管你办事的手法有时比较刁猾,比较鲁莽,但我相信你的出发点,百分百相信,你一定也要相信自己。”
黄Sir凝视陆启昌,他感到喉头哽着,眼眶涩涩地,有点刺痛。
陆启昌体贴地把视线挪开,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想拍一拍屁股便走吗?哪有这么便宜?!你不记得还有个陈永仁吗?那小子麻烦多多,我不会替你照顾他呀!”
说罢陆启昌睨着黄Sir,嘴角慢慢向上翘,黄Sir垂下眼帘,摇着头苦笑一声。
陆启昌见黄Sir终于懂得笑,尽管是苦笑,也偷偷舒一口气:“走吧!”
走了两步,陆启昌突然回头问:“喂!你的证件呢?”
黄Sir掏一掏西装袋,再拍拍裤袋:“大概忘了拿。”
“你也知道阿头最讨厌下属不配戴证件,上去拿吧,免得他借题发挥,骂你忘了自己是警察。拿车钥匙来,我在车上等你。”
陆启昌接过车钥匙,转身朝车子走去。
黄Sir也回过身,正要走进大堂,从背后突然传来轰隆巨响,热流随之袭来!回头一看,他被吓呆了。
火光熊熊,他的车子燃烧得像个焚尸炉,陆启昌呢?黄Sir茫然左顾右盼,奢望陆启昌不在车内。
黄Sir扑向前企图营救,可是在车子十尺之外已感到全身滚烫,他走到驾驶席的旁边,把眼睛眯成一线,咬紧牙关再踏前两尺,他的脸已被灼伤,头发与眉毛发出烧焦的味道。
他看见坐在车厢內的陆启昌已一动不动,火舌在他身上吞来吐去,但他丝毫不动。
“出来呀,爬出来呀——!”黃Sir声嘶力竭地叫嚷,眼睛被熏得几乎丧失视力。
“灭火筒,灭火筒……”他喃喃自语,回身向着大厦走去。
此时,车子再次发生爆炸,汹涌的气流把黄Sir轰倒地上,后脑受到猛然一击,他的理智终于恢复过来。
陆启昌已经死了,从火势判断,在车上埋下的炸弹份量相当惊人,在第一次爆炸中,陆启昌就立刻身亡了。
仰躺在地上的黄Sir崩溃了,像个小孩般嚎啕大哭,跺手跺腳。
任谁都没见过黄Sir这个样子,任谁都不能想像平日临危不乱的黄Sir会哭成这个样子。
陆启昌刚拯救了他迷失的灵魂,接着竟然还以生命拯救了他的肉身。
本来葬身于熊熊烈火中的,应该是他自己,摯友却无辜做了他的替死鬼,他感到伤心欲绝,內疚感把他的五脏六腑扭作一团。
“不应该是这样,不可以是这样……”黄Sir的脸朝天,哽咽重复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发音。

第十章
韩琛
Mary为何要派人刺杀倪坤,我想我能够理解。
她的野心,比我更大,她的心肠,比我更狠,她深信胜者为王,她希望她的男人,能够为王。
在倪坤生前,她不止一次和我谈论过倪家的江山,倪家的未来。她问我假若倪坤退休,
倪家有谁可以接任他的位置?我说这确实是个难解的问题,倪坤的儿子不是做正行的文弱书生,便是好吃懒做的二世祖,至于三叔,也是力有不逮。
“不过……”我挨着床头跟Mary说,“坤叔今年只有五十五岁,距离退休还有好一段日子,而且他老人家身体壮健,这个问题,十年后才去想也不迟呀!”
Mary把头枕在我的肩膀上:“十年后……你几岁?”
我瞅她一眼:“啊!连我的出生日期也忘了!”
Mary娇嗔地拍打我一下:“一九五七年七月二十一日,十年后,你已四十四岁了。”
我眯起眼睛望她,Mary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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