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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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康- 第1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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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德姬……”听到信康如此说,菖蒲的不安逐渐变成小小的欢喜。至于其后会有怎样的波澜,她并不去想。

大贺弥四郎于四日从滨松城返回冈崎,信康在菖蒲的房里接见了弥四郎。弥四郎恭恭敬敬地进了房间,抬起头望着信康和菖蒲。

“少主……”话还没说完,他就伏倒在地板上。

“弥四郎,到底怎么了?父亲难道出了什么事?”看到弥四郎倒在那里哭泣,信康不禁探出身子问道。

“不,没有发生任何事。没有。”

“我很担心,你为何不说下去?我已看见你眼中的泪水了。”

“不不。”弥四郎赶紧摇手,“没有事。只是主公的话过于残忍。”

“父亲残忍?对谁残忍?是你?”

“不,想必有人造谣中伤。请您不必介意。”

“弥四郎!”

“在。”

“你真啰嗦!既已开口,又为何吞吞吐吐?父亲究竟说了什么?什么人在造谣中伤?”

“那小人就不知了……不,小人不能说。若是说出,会招致家臣的怨恨。”

“我更不明了。父亲难道对信康不满?”

“小人很为难……那么,就大胆说出来吧。但请少主千万不要泄漏。”

“好,你快说。”’

“主公很不高兴,说三郎居然在他出生入死之际,迷恋女色。”

“我迷恋女色……”信康悄悄地看了看身边的菖蒲,“是指菖蒲吗?”

“是。要是没有其他事,那小人就……”

“菖蒲的事,你不是告诉我,已经通知过父亲,并得到了他的允许吗?”

“是。我让您不要泄漏,正是此意。虽然已得到主公的许可……但因为少主身边有人造谣中伤,我不得不……感到难过。”

“哦。果真如此,我会查清楚的,你不必担心。”

“您要重视此事。主公非常不高兴,说如果沉溺于女色,忘记武备,早晚会败给胜赖。”

“哼,我会败给胜赖……”信康顿时满面通红。血气方刚的他对胜赖恨之入骨。说他不如胜赖,是难以忍受的莫大侮辱。“父亲真这么说?”

“对不起,这大概并非主公的本意。”弥四郎故作深沉地眨了眨眼,“小人觉得……大概是有人在背后中伤少主,便匆匆赶了回来。”

信康猛地站了起来。为了平息胸中的怒气,他粗暴地扯开朝着走廊的隔扇。冰冷的寒风扑了进来。菖蒲战战兢兢地看着弥四郎,似乎在求助;但弥四郎沉默不语,仍然装出悲伤的样子。

凝视了一会儿房外的松树,信康开始在室内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弥四郎,叫亲吉来。”

“这……您叫平岩来做什么?”

“亲吉这个混蛋,事无巨细都要干涉我。肯定是他向父亲造谣。”

“少主,您要慎重呀。”

“你是说非亲吉所为?”

“不,即使是平岩所为,如果您在弥四郎面前训斥他,在下很尴尬。”

“但是,那种话太残酷无情……”信康突然擦起眼泪来,“我希望自己不比父亲差,希望不辱没父亲的名声,并为此奋斗不已,片刻也不敢忘记,没想到……”

“在下明白了!但是,少主,您要忍耐。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

“弥四郎!”信康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弥四郎面前坐下,握住他的手哭泣起来,“我信康真可怜……”

“请您忍耐。”

“我一直以为父亲……以为只有父亲……看重我。”

“这都是因为小人中伤。那些小人为少主的亲生母亲和主公不和而窃喜,甚至还想疏远、排斥您。少主,您千万不要上他们的当。”

“知道了。我可以信任的人,如今只有你……弥四郎,你忠心耿耿。这个给你。”信康从怀中取出防身用的短刀,交给弥四郎。

弥四郎立刻伏倒在地接过。“少主!”

“什么事?”

“千万不要鲁莽。无论什么事,都一定要和在下商量以后再行动。”

“我不会忘记你的忠义。”

“那么,在下这就去见筑山夫人。”

筑山夫人正坐在床几上喝着减敬递过来的茶。她头脑发热,身体也感十分倦怠。

“人在自然与命运面前是如此苍白无力。”减敬背对着筑山,坐在暖炉前,仿佛在自言自语,“针灸自不消说,就是按摩和汤药,都不过是在加速病发。所以,倘若日常起居不合自然之理,无论怎样治疗,都只能起暂缓的作用,而不能斩断病根。”筑山半躺在被褥中,慢慢喝着热茶。“那么,我如何才能除掉病根?”

“夫人的身体其实很好,至少比同龄人要长寿四五年。”

“但我不是这里疼痛,就是那里不适。”

“那都是日常起居不符自然之理之故。病根正在于此。话说,女人三十三才开始见老,但主要是说那些生养过许多孩子,并为抚养孩子而日夜辛劳的下等女人,并不适用于夫人。”

“我有这么年轻吗?”

“如果夫人在大人身边,按照自然之理行男女之事,可能会更年轻,更健康。”

“减敬,不要说无用之话。你不是不知,滨松的大人已把我忘记了。”

“所以小人才这么说。如果您说……小人的针灸不灵验,那小人将无颜立足。”

“我说错了。”

“小人正是受夫人如此着重,才决定终生侍奉夫人。也正因如此,我连独生女菖蒲都献给少主做了偏房。”

“我知道。你又开始啰嗦……女人的命运真是悲惨。”

“也许……也许吧。”

“你想想看。据我所知,大人已经染指了五个女人,他那样无拘无束地生活,而我却病魔缠身。”

“所以大人才能无畏地去战斗。如果没有机会接触女人,也无法想象战场上的荣光。”

“战争……你怎么看和武田家的这一战。”

“这……大人现在势如朝日,但甲斐的信玄也是闻名天下的武将。小人实在分辨不出优劣。”不知何时,减敬已经转向筑山夫人,又开始为她斟新茶。,走廊下传来侍女的通报声:“大贺大人回来了。”

“哦,是弥四郎,让他进来。”筑山夫人将手伸向减敬,“扶我起来。”

减敬来到筑山身后,双手放在她肩上。她紧紧抓住减敬的手。“你不必回避。”

她斜着眼望着减敬,眼神温柔得似要融化一般。减敬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够领会的眼神看了看对方,轻轻摇了摇头。筑山定定道:“我说可以,就可以。”

“是……是。”

“你难道嫉妒他吗?弥四郎不就是我的家臣吗?”

话音刚落,隔扇被轻轻拉开。“夫人一向可好?”弥四郎恭敬地伏在地上。

“哦,弥四郎,听说你傍晚就从滨松城出发了。难得你如此忠心。”

“先向夫人拜年。”

“不需客气。你也看到了,我今年又是疾病缠身,大过年的还躺在床上。”

“您好些了吗?”

“有减敬时刻守候在我身旁,大概暂时不会离去。走近些。”

弥四郎看了减敬一眼,赶紧避开,来到夫人的枕边。“减敬,辛苦了。”

“辛苦的是像您这样的重臣。战争持续不断,辛苦您了。”

“弥四郎,主公还是那么精神吗?”

弥四郎看了看减敬,“请夫人屏退左右。”

“没关系。减敬嘴严,不会乱说。你无须担心他。”

“即便如此,还是请您屏退他人。”

如此一说,减敬知趣地站起来,道:“小人在隔壁房间守候。”

弥四郎傲慢地点点头,紧紧盯着筑山夫人,直到脚步声走远。

“弥四郎,你怎么这种眼神?”

“夫人!”弥四郎猛地直起身子,然后警觉地环顾四周,“您该下决心了。”

“下决心?”

“大人这次失手了。他不可能战胜武田家。”

“那么,冈崎城如何是好?”

“这样下去,少主恐凶多吉少。”弥四郎说完,眯缝着眼,饶有兴致地盯着筑山苦闷的表情,“如果您想救少主,我认为……现在该作决断了。”

“……”

“还有,大概是有人告密,大人好像已经觉察到您的……胡作非为。

“你说什么?我胡作非为,什么意思?”

“是关于您和我之事。还有您和减敬……夫人!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夫人的罪名是……当然,我也同罪。”弥四郎又眯起了眼。

筑山夫人脸颊通红。弥四郎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谁察觉到了我们……报告给大人。大人见到我时,说夫人全仰仗我了,那种嘲讽的神情让我无地自容。”

“弥四郎……事到如今,你后悔了?”

“后悔?”

“这一切都是因为大人迷好女色而起。我也是一个女人,我没错。”

“所以,我才说您应该下决心了。”

“不,不!无论大人说什么,我们都必须将它当作捕风捉影的胡思乱想。否则就会掉人他设好的陷阱。”

“夫人!”弥四郎向前挪了挪,“请您不要胡思乱想。您我之间,还可以认为是胡乱猜想,但您和减敬,却有人目击。”

“目击……谁?”

“不妨告诉您。是德姬身边的下人,一个小侍女。”筑山夫人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冬至那日,德姬的确派人来给她送馅饼。

来人便是小侍女,那时恰巧筑山的侍女都不在隔壁房里。或许那个小侍女在隔壁房间等待时,听到了筑山卧房内的说话声。

“那个小侍女是德姬从尾张带过来的,一旦有事,难保她不会说出口。夫人难道一点也想不起吗?”

筑山的嘴唇激动地颤抖着,并不说话。她没想到弥四郎不但提及自己和他的事,还拿减敬的事责备、威胁她。“你所说的下决心,是指什么?”

“依我看,派人去见胜赖,以确保大人失败以后,信康能保平安无事,方是上策。”

“派密使到甲斐去……”

“如果拖延下去,被大人发现……那时恐无人能救信康了。”

筑山夫人又沉默。武田家和今川家是亲戚。如果有今川氏血脉的筑山秘密联络甲斐,或许可以救信康一命。但那样一来,便是对家康的彻底背叛。筑山夫人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弥四郎。”她终于开口道。此时她已没有丝毫傲慢,仿佛一个柔弱的可怜女子。“我能够依靠的只你一人。到我身边来,仔细告诉我,如何才能够救三郎?”

弥四郎向前挪了挪,粗暴地推开夫人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此时,大贺弥四郎与筑山夫人不再是主仆,而是一个狡猾的男子和被其征服的女人。

事情本不该如此。对于家臣而言,主人绝对高高在上。一直以来,主人都可以随便收用家臣的女儿。筑山过于自信了。她以为可以随心所欲地指使弥四郎等家臣,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但是看来正好相反。她现在根本不敢激怒弥四郎,否则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与其等到丑事揭开,不如现在就纵火自焚。

被弥四郎推开后,夫人又赶紧依偎过去:“弥四郎,你难道生气了?”

“为何生气?”

“当然……当然是因为减敬。”

“如果我生气了,您会怎样?”

“请原谅。那不过是我一时糊涂。那和你我之间的关系不可同日而语。”

“夫人,我在说更重要的事。”

“不,我看得出你因为此事生气。”

“我弥四郎的个人安危与荣辱都无所谓,我考虑的是……您和少主,或者说是冈崎城所有人的命运。”

“我知道。所以,你要教我怎么做。我只能找你商量,弥四郎。”

弥四郎咂了咂舌,定定神,按住夫人放在他膝盖上的双手。以前,这双柔软的手是那么高贵,每当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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