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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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康- 第6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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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院和秀吉乃是结发夫妻,从年轻时起就甚和睦。淀夫人却不同,一开始她便是被征服之身,后来好不容易摆脱了桎梏,却发现:她正值盛年,秀吉却日益衰老。这对于秀吉既为一大心病,淀夫人更是感到难以忍受。在不满中,秀赖出生了。

一开始,她溺爱秀赖,试图忘却不满,秀赖却辜负了她的期待,变成一个任性的男儿。妹妹阿江与成功地驯服了秀忠,生下众多孩子,不久前又生下将会成为三代将军的竹千代。淀夫人却只有一个秀赖,且母子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现在他甚至连问都不问母亲的意思,便独自裁决大事。

片桐且元和大野治长颇为明白淀夫人心中的寂寞。淀夫人大吼之后,且元暗暗看了一眼治长,不再说话。治长心中很是明白这眼神的含义,那就是:“之后的事就拜托给你了,修理。”淀夫人的高声狂叫,只是束手无策的无理之鸣。

“夫人。”只有大野治长能让她平静。她会把头埋在他怀里哭泣,那时的淀夫人,完全变成了一个可怜、柔顺、无依无靠的女人。治长柔声道:“您要是难受,不用马上作出决定。”

“你……你是何意?”

“市正说,少君进京为五月上旬,还有很长时日呢。”

“不行!”

“但若少君有进京之意,您也无法阻拦。况且提出此事的高台院……论到名分,高台院亦是少君母亲。”治长毫不客气,故意加重最后一句。

治长非常清楚,让淀夫人平静下来的法子有两种:要么温柔地哄,要么严厉地斥。治长看出,淀夫人今日火气非同一般,遂采用后者。

实际上,淀夫人在大坂城内,插手各项政务,对家臣指指点点,可说甚是不合情理。高台院乃是朝廷御封的从一品夫人、太阁正室,淀夫人不过是众侧室中的一个。因而,应是正室高台院住在城中,淀夫人到某个地方落发为尼,隐居过活。而且,若片桐且元或小出秀政等人更加明智些,一开始便不当让淀夫人过问政事。

治长对且元并不满意。只是他自己的处境原本就有些尴尬,他本非淀夫人家臣,只是女人的玩物。

大名命令侍女侍寝,侍女怕很难拒绝,治长也有同样无法拒绝的错觉。于是,剪不断理还乱,名义上他是丰臣氏家臣,躯体却要听从淀夫人使唤。

但此次绝不能拘泥于此,犹豫不决。家康进京之后,秀忠率领十六万大军到来,接受了将军封号。斯时,秀赖若拒绝伏见之行,说不定会燃起战端。关原合战时,家康甚至特意从大津把治长送回淀夫人身边,都是为了让她放心。但事情变成今日这样,家康当年的好意……

“夫人,事有大小。如今乃是少君的母亲——从一品北政所夫人督促少君进京。况且少君绝非去行为臣之礼,而是与新将军一起接受诸大名拜贺。要说拒绝,也轮不到夫人,需得经过诸重臣商议,请少君亲自作出裁断,再正式往高台院处派出使者。您明白吗,夫人?”治长道。

听到这样严厉的训辞,淀夫人浑身剧烈颤抖。她眼睛通红,似乎要冒出火来。

“此乃关系到丰臣氏盛衰的大事,毫无拒绝之理,否则便是背离了孝道。”治长续道。

片桐且元一脸沮丧,闭着眼睛僵直地坐在那里,大藏局与诸侍女则浑身僵硬,匍匐于地。

“夫人想想,秀忠公因何要亲率十六万之众进京?这不仅仅是依赖朝公旧例,亦是想威慑天下大名。不过,这或许是江户的疏忽,他们定然未想到丰臣氏会站在前面,横加阻挠。丰臣氏在率领十六万大军进京的新将军面前,伸开双手挡住去路,大声呼号:不去伏见,丰臣氏不受将军使唤,若有事,将军来大坂便是……若真如此,那些一度被将军的威风震慑住的人,必会因此蠢蠢欲动。大名会否动摇另当别论,家康公父子必颜面扫地。连千姬都当成人质送到了大坂,丰臣氏却在天下人面前侮辱德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世人都在看着。德川于江户出发时,本相信丰臣氏是自己人,事实却完全出乎预料,江户难道真不敢一举打下大坂城?夫人,到了那时,该如何是好?丰臣氏毫无应战准备,其时兵临城下,我等又该如何?”

淀夫人哇的一声哭倒在地。

当断不断,必生其乱,大野治长在与淀夫人进行短兵相接的较量。他决心狠心说下去:“您尽管哭。但丰臣氏绝不能因为夫人的眼泪自取败亡。您哭完了,哭够了,还得同意高台院的吩咐。高台院亦是为了丰臣氏,才提出此要求。”

淀夫人突然停了下来。

终究还是有了几分理智?治长想到此,忽感甚是心疼。他深知,淀夫人倔犟如铁,此时实在可怜。

“修理,我明白了。”淀夫人突然直起身子,满脸泪痕。

治长松了口气,且元一颗心也落地。淀夫人的眼神令人不忍直视,且元看治长一眼,垂头不语。治长心生厌恶,且元似乎还欲让他一人说话,遂道:“市正,你也说说,看来夫人已明白了。”

“市正,”淀夫人道,“把秀赖带到这里来。”

“少君?”

“当着他面说明白。”

“很好。”治长欣然接过话头,“把一切都定下来。对,最好让有乐斋也来。”

且元看了一眼淀夫人,又瞧瞧治长,治长定是不想错失良机。

“明白。”且元突然下了决断,起身。治长和且元完全没注意到,淀夫人苍白的脸色背后,隐藏着暴风雨。

未久,且元领着秀赖进来,回淀夫人道:“已让人去请有乐斋了。”

秀赖看见淀夫人的样子,似甚是吃惊,他大步走到她身边,道:“母亲大人,您怎的哭了?”话音未落,淀夫人从旁使劲抱住他。

“啊!”大藏局尖声喊道,“夫人手里有匕首!”

治长和且元一惊,欲立起身。

“休要动!”淀夫人高声叫喊,“你们要是乱动,我就杀了秀赖,然后自杀……休要动!”淀夫人右手紧紧搂住秀赖的肩膀,匕首对准他的侧腹。且元、治长二人皆不知所措,只好呆在原地。

“母亲大人,发生何事了?”

“哈哈!”淀夫人如疯了一般,“秀赖,你好生听着。这些人狼狈为奸,想要侮辱我们母子。”

“这种蠢话……”治长急得连连摆手。

“你闭嘴!”淀夫人厉声喝住治长,在秀赖耳边小声道,“他们这些混账东西,都想让你去向秀忠致贺。他们想说,秀赖已经是德川家臣了……”

淀夫人此举大出众人意料。他们先前都以为,夫人已控制住激切情绪,恢复了正常。但看到秀赖的那一刹那,她又突然失态。见她像是疯了一般,众人不敢莽撞,一时不知所措。

且元、治长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均感悲心。

“夫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治长说话较为合适。治长壮了壮胆子,往前进了一步,“夫人,您既这样说,我们也无话。不如,我们还是问问少君的意思吧。您先把他放开。”

“不!”淀夫人大声喊道,“秀赖,你别听修理的!他们只想羞辱我们母子。他们抛弃了我们,早已私通江户!”

“母亲大人。”秀赖的脸渐渐变得苍白异常,表情慢慢变得僵硬,“要是母亲不让秀赖去,秀赖不去就是。憋得难受,松松手……”

“不能松!要是他们不发誓拒绝高台院,我就绝不松手!”

“夫人!”

“修理你闭嘴!我在跟少君说话——儿子啊,家康本来向你父亲发誓,说要在你十六岁时,将天下交还于你。他却践踏了自己的诺言,在你十六岁之前,便把天下让给了秀忠。眼下把你推举为右大臣,不过是欺骗我们的手段。”

“啊,我难受……欺骗?”

“明摆着,就是要把你叫到伏见城,或下毒,或暗杀……可这个时候,修理和且元却要让你去,母亲绝不同意!他们要是强行让你去,我就先杀了你,然后自杀。”

“母亲大人!”秀赖浑身颤抖,他并无仔细分辨母亲之话的能力,“我终于明白了。我知母亲为何动怒了。我难受,母亲先把手放开。”淀夫人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她为自己的胜利欢呼。

治长和且元感到浑身无力,此况已非他们二人之力可控制。

“秀赖,你听明白了?”

“明白了。”

“他们都欺我们孤儿寡母,想把我们出卖给江户。”

“我们绝不能忍受。我听母亲的。”

“你们听到了吗?修理,市正!”

“哪有此事!”这次开口的是且元,但同样遭到淀夫人厉声呵厍:“市正闭嘴!秀赖说他根本就不会听已与家康私通的高台院的。他说,你们要是强行让他服从你们的决定,他就和我一起自杀。你们想眼睁睁看着我们母子死去?”

治长甚至没了表示惊讶的力气。本以为只要压服夫人,她便能恢复理智,却想到她会变得如此疯狂。他只得柔声道:“您先把少君放开。”

“那么,你们听我的?”

“听,怎能不听?我们乃是丰臣家臣。”

“你们向我发誓。”

“发誓?”

“听说让秀赖进京一事,实在意外。德川原本便是丰臣家臣,他们有事,亲自来大坂就是。不,还不够,应严厉指摘他们,为何不来向秀赖问安?”

“夫人让我们这般说?”

治长看了一眼且元,向他求救,但且元只是痛苦地垂着头,泪水啪嗒啪嗒往下落。

“那么,我们发誓。”治长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会回复高台院夫人,秀赖进京一事,恕难从命。”

“光这些还不行。还要让他们来问安。”

“对高台院说出这等……”

“不!高台院已不再是丰臣氏人!她是一条狗,江户的一条狗!”

“夫人竟说出这等过分之言来?”

“治长,我过分?那个弃城而逃的从一品北政所,哈哈!那个下贱的女人,因为天下公留下的天守阁过于沉重而畏缩,她逃了去。这种女人,我为何要听她支使?”

“夫人。”

“你发誓!”

“是。”

“秀赖,你也听到了?修理和且元都要听从我的吩咐,让德川父子来问安。哈哈!”

淀夫人这才放开秀赖,纵声大笑。秀赖忙离开淀夫人,松了口气,转向且元:“市正,母亲的话,你都听明白了?”

市正急擦脸上的泪水,抬起头。他原本想,起码秀赖多少能明白他们的苦衷,可那竟也成了奢望。

“你们还对母亲有所不服?我也取消先前答应过的话。我不想大老远到伏见,让人取了性命。你们明自吗?”秀赖又道。

“明白。”

“明白了还哭哭啼啼?你是害怕江户爷爷的责骂?”

“大人!”且元哽咽道。

“看看,又掉泪了。

“片桐且元并非江户家臣,乃是从小便在天下公身边长大,由天下公一手带大的丰臣家臣。”

“那么……”秀赖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淀夫人,“母亲大人,这样行了吗?且元和修理都会明确回绝。”

淀夫人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把匕首插进刀鞘,“这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既然是高台院提出的,。电子书我就往高台院那边派个使者。”

“母亲大人,您替我拒绝?”

“对,让大藏局去吧。喂,大藏!”

大藏局全身僵硬地跪在那里,偷偷看了一眼儿子治长,两手伏地。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

“你去一趟她那里,就说她若胆敢再为秀赖进京一事插嘴,我们母子就要自行了断。”

“但是……”恐是觉得这样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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