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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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夕阳红-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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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信你没有过失。”何慕天又轻颤了一下。

    “不,”他安静的说:“你错了,我有过失,有很大的过失。”

    “是吗?”“是的,”何慕天点了点头:“所以我会没有勇气去见他们!人,在年轻的

时候,总喜欢把许多的不幸归之于命运。年纪大了,经过一番冷静的思考,就会发现命运常

把握在自己的手里,而由于疏忽,犹豫……种种的因素,而使命运整个改变!”他摊开手

掌,又把手握拢,咬咬牙说:“许多东西,一失去就再也迫不回来!一念之差,可以造成终

身遗憾!我怎么会没有过失?多少个人因我而转变了一生的命运!我毁自己还不够,还要连

累别人。不止这一代,包括下一代!你,晓彤,霜霜……”他痛苦的摇头,用手支住额:

“我怎么会没有过失?怎么会没有?假如人发现了以往的错误,就能够再重活一遍多好!”

魏如峰呆呆的望著何慕天,后者脸上那份痛苦的表情把他折倒了。他拍拍何慕天的肩膀,近

乎劝解的说:

    “姨夫,你是太累了,你应该多睡一会儿!你——还没有吃早餐吗?我让阿金送上来如

何?”

    “别——用不著了!”何慕天说,迷惘的笑了笑。“不要为我担心,如峰。人——必须

经过许多的事情才会成熟,有时候,我觉得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成熟呢!最起码,一碰到感情

上的事情我就不能平静,我不知道佛家无嗔无求的境界是怎样做到的!”他叹了口气:“管

你自己的事吧。如峰,你是个好孩子——但愿你获得幸福!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吗?”

    “什么?”“内心的平静与安宁!只要有了这个,也就到达幸福的境界了。”“谢谢

你,姨夫,谢谢你的祝福。”魏如峰用充满感情的声音说:“不过,我也同样的祝福您——

愿您也能获得幸福!”

    何慕天听著魏如峰的脚步走出房间,听著房门被轻轻带上的那一声微响,再听魏如峰的

足音消失在走廊里。他感到一份难言的激动,魏如峰最后那一句话仍然荡漾在他的耳边,冲

激在他的胸怀里。他的眼眶湿润了。再燃上一支烟,他对著烟蒂上的火光,立誓似的说:

    “他们一定要结婚!他们——如峰和晓彤!一定要!”

    吸了一口烟,阖上眼睛,他希望能让自己纷乱的思想获得片刻休息。只要几分钟,能够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烦恼,什么都不思索!……只要几分钟就好了……

    房门砰然一声被“撞”开了,一个声音在门口喊:

    “看我!爸爸!”何慕天回过头去,霜霜正双手叉腰,两腿成八字站在房门口,上身穿

著件黑白斜条纹的紧身套头毛衣,下身是条同样斜条纹的裤子,紧紧的裹著她成熟的胴体。

猛然一眼看过去,她这身打扮像一只斑马!她昂著头,那一头烫过的短发乱糟糟的拂在耳际

额前,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用眼睛斜睨著何慕天,她说:“怎么样?你欣赏我的新衣服

吗?爸爸?”

    何慕天本能的蹙了一下眉。

    “别皱眉头,爸爸!”霜霜警告的喊:“如果你不高兴看,可以不看!但是,别一看了

我就皱眉,好像我是个讨厌鬼似的!”她走上前来,审视著她的父亲:“你没生病吧?爸

爸?”

    “你有什么事吗?”何慕天问。

    “知女莫若父!”霜霜叫:“你就知道我没事不会进你的房间?”她伸出一只手来:

“钱!”

    何慕天望著霜霜,还没开口,霜霜已经急急的嚷起来:

    “别——说——教!我要钱!”

    何慕天叹了口气。“霜霜,你——”“爸爸,你又皱眉头了!问你要点钱都这么难吗?

你说过,你什么都给我,满足我,给我我需要的一切东西……”她大笑,说:“我需要的东

西!事实上,我需要的任何东西,你都给不了,但是,钱你还给得了,难道你连这最后的一

项也要吝啬了吗?”何慕天再叹了口气。“你要多少?”他忍耐的问。

    霜霜伸出三个指头。“三百?”“三千!”霜霜叫。“三千?你用的不太多了吗?”

    “爸——爸!”霜霜不耐的喊:“你知道世界上最容易报销的是什么?钞票!何况,那

小家伙身上经常连一个子儿都没有!看电影,我何霜霜请客!吃饭,我何霜霜请客!溜冰划

船,我何霜霜请客!谁不知道我何霜霜有个阔爸爸……”几度夕烟红56/78

    何慕天一声不响的掏出一叠一百元票面的钞票,也不管数目有多少,往霜霜手里一塞,

说:

    “好了吧?”霜霜耸耸肩,向房门口走去,走出了门外,又伸进头来说:“给你一个药

方,可以治烦恼症。把头放在自来水龙头底下冲上半小时,你不妨试试看!”说完,“砰”

的带上房门,像一阵疾风般的卷走了。立即,何慕天听到汽车驶走的声音。

    何霜霜慢慢的停下了车子,看看手表,八点二十五分!巷口静悄悄的,一盏路灯在黑夜

的街头闪著昏黄的光线。她坐正身子,燃起一支烟,吸了一口,吐出一个大烟圈,望著烟圈

冲出了车窗,再缓缓的扩散,消失在秋风瑟瑟的街头。她叹了口气,下决心似的揿了三下喇

叭,等了片刻,又揿了三下喇叭。然后,靠在座垫上,从容不迫的抽著烟,等待著。

    一条黑影从巷口奔了出来,跑到车子旁边,拉开车门,一张年轻的,稚气未除的脸孔伸

进车门,绽开的微笑里,有七分喜悦和三分意外。嚷著说:

    “嗨!霜霜,没想到你今天来!”

    “进来吧!”霜霜简截了当的说。

    晓白跨进了车内,霜霜立即发动了车子,小轿车像一条滑溜的鱼,轻灵的滑向了黑夜的

街头。一连穿过了几条冷僻的巷子,晓白四面张望了一下,怀疑的问:

    “我们到哪儿去?”“开到哪儿算哪儿!”霜霜说,一只手扶著方向盘,另一只手取下

了嘴角上的烟,斜睨了晓白一眼,后者那张坦率而带著几分天真的脸庞使她感到兴趣,把烟

递到他面前,她捉弄似的说:“要抽吗?”“哦,哦,”晓白吃了一惊,看看那支烟,面有

难色,霜霜嘴边嘲谑的笑意加深了,挑了挑眉毛,她说:“怎么?不敢抽?怕你亲爱的妈妈

骂呢?还是怕烟呛了你的喉咙?”笑话!男子汉大丈夫!会连一支烟都不敢抽!他一把抢下

了她手中的烟,送到嘴边去猛抽了一口。一股辛辣的味道从口腔里冲进喉咙,再冲向胃里,

他张开嘴,无法控制的大咳起来。霜霜纵声大笑,方向盘一歪,车差点撞到路边的电线杆

上,踩住煞车,她笑得前俯后仰,晓白好不容易咳停了,狠狠的瞪著霜霜,一声不响的再把

那支烟送到嘴边去抽,这次学乖了,他逼住烟,不让它冲进胃里,大部份都吐出来。一连吸

了好几口,终于勉勉强强可以抽了,霜霜仰著头凝视他,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几分赞许。

    “不错!晓白,算你有种!”

    车子继续向前驶去,似乎越去越荒凉了,城市被抛向后面,车子驰上一条黄土路,风从

敞开的车窗中灌进来,带著深秋的凉意。晓白伸头对车窗外望了望,有些不安的说:

    “喂!霜霜,你这是开到什么地方了?”

    “管它呢!”霜霜不经心的说,加快了车行的速度。

    “当心迷路,回不了家!”晓白说。

    “放心!没有人会劫走你!”霜霜说。“家,你那么爱你的家吗?”“谁会不爱自己的

家呢?”

    “哼!”霜霜冷冷的哼了一声。“你的家很温暖,是吗?有好爸爸,有好妈妈,还有个

像颗小星星般的姐姐!”

    “唔,”晓白皱了皱眉。“不过,这两天可不大对头。”

    “怎么呢?”“自从昨天你表哥来了之后,家里就不对劲了。好像,爸爸妈妈都不喜欢

魏大哥。”

    “是吗?”霜霜从睫毛下盯著晓白:“为什么?”

    晓白学著霜霜的习惯,耸了耸肩。

    “我怎么知道!总之,家里什么都不对头了,爸爸和妈妈吵架,妈妈又说姐姐,什么恋

爱太早啦,未见得可靠啦,然后,姐姐哭,妈妈也哭,爸爸摔画笔砸东西,往外面一跑。这

就是今天晚上的情形,如果你不在外面揿喇叭,我真不知道拿妈妈和姐姐怎么办好。霜

霜,”他顿住,凝视著霜霜说:“为什么女人都有那么多的眼泪?”

    霜霜注视著车窗外面,心绪飘浮在另一个境界里,好半天,才幽幽的说了一句:“这么

看来,我表哥和你姐姐的事算是砸了,是不是?”

    “砸了?”晓白摇摇头:“一定不会砸的,妈妈喜欢姐姐,最后准是同意,而且,我也

认为魏大哥很好,不知道妈妈爸爸为什么不喜欢他?他比顾德美那三个哥哥不知道强了多少

倍!我想,妈妈爸爸一定会想通的。”

    “一定吗?”“当然,”晓白颇有信心的说:“魏大哥人长得漂亮,学问又好,又会说

话,又……又……”又了半天,底下想不出还有什么可“又”的,就下结论的说:“总之,

魏大哥什么都强,爸爸妈妈凭什么看不上他?”

    “那么,为什么又反对他呢?”

    “我也不知道,他们关著门嘀嘀咕咕的说,我根本听不清楚。”

    车子猛然煞住了,霜霜说:

    “下车吧!”“这是什么地方?”晓白问。

    “淡水河边,我们可以沿著河堤走走。”

    晓白下了车,四面张望了一下,果然是淡水河边,但已远离了市区,四周都是稻田,沿

著河是一条黄土的堤,堤下有些草地,河水潺潺的流著,轻缓的水流声像一曲沉□的乐曲。

天边挂著一弯下弦月,弯弯的像个小船,水面反射著点点粼光。霜霜锁住了车子,跳下车

来,站在河堤上,风很大,她的短发迎风飘动。把双手叉在腰上,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说:

    “真美!真好!”“噢,是的,真美,真好!”晓白望著霜霜修长的身子说。

    “你在说什么?”霜霜问。

    “你!”霜霜笑了,慢慢的摇摇头。

    “晓白,你是个傻小子!”她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臂:“来,我们到河堤下面去看

看!”

    “那么黑!”“你怕什么?鬼吗?”“笑话!”“那么来吧!别那样害怕兮兮的,像个

大姑娘!”

    他们并肩走下了河堤,堤边是软软的草地。秋虫唧唧,流水淋淋,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

个人影,只有风在水面回旋。霜霜拣了一块比较平坦的草地,毫不考虑的坐了下去,晓白也

跟著坐下去,叫著说:“噢!有露水!”“别管它!”霜霜说,弓起了膝,把下巴放在膝

上,瞪视著黑黝黝的流水。好半天,才说:“我常常到这儿来,一个人坐一坐,想一想,听

听水流的声音,听听鸟叫,听听蝉鸣。我喜欢这儿,清静、安宁,好几次,我在深夜里来,

坐上一两小时。”“你不怕?”晓白诧异的问。

    “怕?哈哈!”霜霜轻蔑的笑了两声:“我怕什么?我那么……那么……”她在头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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