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战役始末 -杜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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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海战役始末 -杜聿明-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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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万大军如何能打仗呢?”我再力陈利害,蒋介石复电说:“6日开始空投粮弹。”这时解放军已全部明了我们的企图,对东、西、北三面打得英勇,对南面守得坚强。

经过两日激烈战斗,第二兵团虽展至青龙集、陈官庄以南刘楼及西面黄庄附近,可是西北方面担任掩护之第十六兵团赵破楼、朱大楼等阵地先后被解放军突破,同时归该兵团指挥之“剿总”特务团在5日晚被解放军一击即垮,并尾追到十 六兵团阵地内,一时发生激烈的混战,岌岌可危。在东北方面担任掩护之第十三兵团阵地亦被解放军激烈攻击,崔庄附近阵地失而复得者数次。

6日,蒋军继续攻击,进展甚少,而解放军则全面向蒋军攻击,到处被突破。中午前后指挥部向贾砦移动,路过李石林附近时,孙元良和邱清泉仓仓惶惶来找我。邱对我说:“孙副主任认为目前情况不利,要重新考虑战略,我认为他说得有道理,请他再讲讲,我们研究一下。”我说:“可以,我们到李丙仁那里去好罢。”三人一同到了李兵团司令部,孙元良说:“目前林彪已率大军南下,我们攻击进展迟缓,掩护阵地又处处被突破,再战下去前途不乐观,现在突围尚有可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目前只有请主任独断专行,才可以挽救大军。”孙是一个善于讲话的人,讲得十分动听。邱清泉连称:“良公的见解高明。”李弥比较沉静,未发表意见。孙、邱二人就竭力鼓动李弥一道突围。最后李弥说:“请主任决定,我照命令办。”

我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三天以前大家同意这句话的话,可以全师而归,对得起老头子,今天做恐怕晚了。敌人重重包围,谁能打出一条血路还有希望,否则重武器丢光,分头突围,既违抗命令,又不能全师,有何面目见老头子呢?”

邱清泉有点不好意思,还吹牛说:“不要紧,我们还有力量,亡羊补牢,犹未晚也。”我接着说:“只要能打破一方,一个兵团突破一路,还有一线曙光,我也同意。万一各兵团打不破敌人,反不如照他的命令坚持打到底,老头子有办法就请他集中全力救我们出去,否则我们只有为他效忠了事。在我判断,林彪入关后南下,至少还要一个月,在这一月之内,我们牵住敌人,请老头子调兵与敌人决战,还是有希望的。如果目前林彪已南下,老头子调兵也来不及,关键就在这里。”

我说了之后,谁也未表示愿意为蒋介石效忠,纷纷讨论如何利用空隙逃出包围圈,尤以孙元良主张最力,邱、李附和孙的主张。我见这种情况,心中也无底,觉得打也靠他们,突围也要靠他们。我说:“只要大家一致认为突围可以成功,我就下命令,但各兵团必须侦察好突破点,重武器、车辆非至不得已时不能丢掉,笨重物资可先破坏。你们能做到这一点,我可以下命令。”邱清泉见我有些难过,就说:“总座,我保驾你安全突围。”我信心不大,对他苦笑了一下。会议一直开到午后3时左右,大家一致认为要分头突围,到阜阳集合。决定后大家分头散去。邱清泉回陈官庄,孙元良回高楼,我到贾砦后处理破坏携带不了的东西。不久李弥电话架通,我问李弥侦察的情形如何。李说:“东北敌人很多,突围不易”,他反问我:“孙、邱两兵团侦察的情况如何?”我说:“电话未通,等一下联系到了再同你说。”不久,邱清泉来对我说:“坏了!坏了!今天攻击全无进展,西面、南面敌人阵地重重,突围也无法全军,我仔细考虑孙元良的主张,简直是自找毁灭,如何对得起老头子?”我说:“同李弥他们通话研究一下现在挽回也许不晚。”当即与李通话,讲了邱的以上意见,李也同意。

再与孙通话,仍然未通,即与邱、李决定:不管孙元良的情形如何,这两个兵团决不突围。这时孙兵才高楼方面已炮火连天,预料孙兵团已在实行突围。即同邱研究,如何补救孙兵团遗留下的漏洞。邱说:“将二兵团预备队调来填防。”同时又说:“如果孙元良打开一条路,我们也跟着后面走。”晚上9、10点间,我到陈官庄去,先后得到第五军的报告说:“孙兵团从右翼西北方面突围的仅有少数部队;其余大部分从西南第五军正面出去,即被解放军缴械,一时阵地内外乱打,形成混战状态。”

7日,十六兵团参谋长张益熙跑回来对我说:“十六兵团在突围前根本未侦察突围路线,也未打突破口,到黄昏后即将重武器破坏,希望钻空子出去和靠第五军打出去,不料第五军未突围。我同孙元良乘吉普车一出火线,即遭敌人机枪扫射,大家滚下车,失了联系。现在还有许多官兵在第五军后方,请示处置办法。”我即令其收容到多少编多少。以后共收容1万多人,临时编为一个师,归七十二军指挥。事后知道,十六兵团在解放军天罗地网下突围,除孙元良个人只身化装逃走外,部队大部被歼。军长胡临聪、汪匣锋等将领均被俘这个兵团就是在我的张惶失措之下糊里糊涂完蛋的。

孙兵团在7日突围失败,邱、李两兵团在调整部队后仍向解放军攻击。由于解放军的阻击阵地不断加强、战斗意志坚定,加以蒋军士气日益低落,虽经各级指挥严厉督战,屡攻屡挫,徒增伤亡,毫无进展。同时解放军对东、西、北三 方面,尤以对两兵团结合部攻击比较激烈,掩护阵地外围据点大多被解放军攻破,李弥因失守阵地枪毙一团长。当晚我决定再调整部署,令各兵团多抽调预备队以策应解放军的攻击,同时改变全面攻击为重点攻击,即集中炮兵、战车掩护一个军突击一日,攻下若干村落,以作绝望的挣扎。

8日,首先以重炮、坦克支援七十四军,攻击刘集附近的一个村落,邱维达亲自指挥,经过激烈的争夺战,将该村占领。邱清泉认为邱维达有办法,继续攻击前进还有希望,再令攻击,但毫无进展。

9日,以炮兵坦克支援七十军在陈官庄以南攻击,经过一 日的激烈争夺战,由于解放军沉着狙击,每次冲到阵地附近,皆被消灭。蒋军攻击失败后,战车、步兵互相埋怨,内部矛盾重重,闹得一塌糊涂。同时李兵团官兵认为该兵团老担任掩护,被动挨打。还有,攻击部队每占领一个村落,尚可挖老百姓的粮吃,而掩护部队则吃不到,因此意见甚多,并认为我不公道,有私心。我了解这一情况后,与邱、李商定,两兵团齐头并进攻击,即将第二兵团青龙集阵地移交十三兵团,十三兵团李石林附近之掩护阵地移交第二兵团,这样各兵团自己掩护自己打,以免互相矛盾,发生意见。

10日调整部署后,当晚解放军全线发动攻击,各军与军之间,尤以两兵团的结合部受解放军的攻击最为猛烈。是晚第五军四十六师师长陈辅汉受伤,李弥兵团青龙集外围据点被解放军攻占,各兵团与各军作了垂死的挣扎,以预备队增援反复冲击,始将阵地稳定。此后一连五日,都在挨打情势之下一再作垂死反攻,不仅毫无进展,反使包围圈逐渐缩校在这期间,我曾于7日前后电蒋介石建议:“现各兵团重重被围,攻击进展迟缓,以现有兵力绝对无望解黄兵团之围。

而各兵团之存亡关系国家的存亡,钧座既策定与匪决战之决策,应即从西安、武汉等地抽调大军,集中一切可集中的力量与匪决战。”过了一天,蒋复电说:“现无兵可增,望弟不要再幻想增兵。应迅速督率各兵团攻击前进,以解黄兵团之围”。同时在这期间,刘峙也曾乘飞机亲到陈官庄上空说:委员长命令:请你赶快指挥邱、李两兵团攻击前进,以解黄兵团之围。”我也曾一再严令邱、李两兵团以各种战法攻击,但因粮弹缺乏,士气低落,下级官兵厌战情绪日增,不管任何办法,对解放军的攻击都归无效。

16日,我仍在督促各兵团攻击之际,忽然接到刘峙来电说:“黄维兵团昨晚突围,李延年兵团撤回淮河南岸。贵部今后行动听委员长指示。”我接到这个恶耗后,心中完全凉了,觉得蒋介石的指挥简直糟糕透了,为什么不令双方同时突围,那样还有一线生机(这时陈官庄以西解放军甚少)。而蒋只是顾小失大,只顾黄维不顾这两个兵团。现在黄维一突围,解放军全部加到这里,还有什么办法呢?决心令两兵团加强工事,持久固守,以待局势的发展。我再电蒋介石力陈利害,请集中兵力与解放军决战(大意如7日电),我决率两兵团坚守到底。17日蒋介石复电:“望吾弟万勿单独行动,明日派员飞京面授机宜。”我派指挥部参谋长舒适存于18日飞京受命。同时得刘峙复电:“黄兵团突围,除胡琏个人到蚌外,其余全无下落。”

这时我认定突围是下策,可是各部队长亦各有各的意见,纷纷来向我献计。如第五军军长熊笑三主张夜间以步兵攻破解放军一点突围,战车团长赵志华及骑兵旅长×××(忘其姓名)则主张白天突围,反对夜间突围。我和李弥、邱清泉则对任何突围皆无信心。七十二军长余锦源说得很乐观,认为打到什么时候也有办法(事后知道余已准备假投降)。二 ○○师师长说得更痛快:我们来个假投降。我说弄假也会成真。

19日午后,舒适存偕空军总司令部通讯署署长董明德乘C47型机降落到陈官庄,降落后董即嘱咐运输机起飞。舒、董这次来,携有蒋介石及王叔铭的两封亲笔信,我回想蒋介石的信,写得很长,反反复复,大意是:(一)第十二兵团这次突围失败,完全是黄维性情固执,一再要求夜间突围,不照我的计划在空军掩护下白天突围。到15日晚,黄维已决定夜间突围,毁灭了我们的军队。(二)弟部被围后,我已想尽办法,华北、华中、西北所有部队都被共匪牵制,无法抽调,目前唯一办法就是在空军掩护下集中力量,击破敌一方,实行突围。哪怕突出一半也好。(三)这次突围,决以空军全力掩护,并投射毒气弹。如何投放毒气,已交王叔铭派董明德前来与弟商量具体实施办法。王叔铭的信说得很简单,大意是说:校长(指蒋介石)对兄及邱、李两兵团极为关心,决心以空军全力掩护吾兄突围,现派董明德兄前来与兄协商一切。

董是我们的好朋友,请兄将一切意见与明德兄谈清,弟可尽量支援。

我将信看完后,舒适存对我说:“委员长指示,希望援兵不可能,一定要照他的命令计划迅速突围,别的没有什么交代。”我想突围也无望,但限于蒋介石的命令,又有董明德来,不能不敷衍他一下。于是即找第三处处长邓锡洸来商讨,拟定陆、空协同放毒突围的计划。董说:“黄兵团这次用了毒气弹,部队被消灭后,共军即广播出来。放毒是违犯国际公法的,所以这次决定以空军放毒,掩护你们突围。”并规定毒气弹为“甲种弹”,其他弹为“乙种弹”,计划中只写甲种弹、乙种弹,而不写毒气弹。我问董:“用的什么毒气?”董说:“催泪性的。”我说:“这有什么用?为什么不用窒息性的呢?”董说:“窒息性的太严重,还不敢用。”董并规定陆空联络各种符号后,我即交舒适存和邓锡洸拟陆、空协同突围放毒计划。

我即同邱清泉商量定上、中、下三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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