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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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全)-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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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亭急促地说: “周先生,生生的症状是中毒,请你立即通知他的亲人。另外,他刚刚吃的东西,要立即收集起来,以后可能会有用。” 
  周恒一愣。 
  书亭反应灵敏,立即把门一关。救护车呼啸而去。 
  震耳欲聋的救护车声中,书亭露出大功告成的笑容,在我口中滴了几滴东西。 
  好灵验,疼痛立消。 
  “真是对不起,用了苦肉计。” 书亭歉意地看着我: “很老土的办法。” 随即又露齿一笑。 
  确实痛得我死去活来。 
  不过无话可说。或,也许我正需要一种彻骨的痛,来抵消心里的纠缠。 
  可惜,无法露出和书亭一样兴奋的笑容。 
  救护车的鸣笛忽然关上。 
  我感觉到刹车。 
  难道与将追来?猛然间害怕,脸色已变。 
  书亭打开车门,抓着我的手下车。 
  另一部轿车,停在路边。 
  真有意思,电视里的间谍手段,居然也出现在我身上。 
  上了车,书亭递给我一个旅行袋。 
  “你的新护照和机票,还有行李。” 书亭在倒后镜里看着我微笑: “一切由我大姐安排。她负责贺家的生意,比我厉害多了。” 
  我取出护照,看见上面的名字………………贺书贤。 
  不由轻笑。 
  什么时候,就成了贺家人? 
  偷眼望着书亭,他专注地开车,眼睛炯炯有神。 
  车开到机场,刚要下车,书亭转身认真地盯着我。 
  他的脸色如此执着坚定,健康的铜色肌肤隐隐现出兴奋的殷红。 
  “生生,我知道这样很不应该,可是……” 他极其严肃地问: “我可以先抱抱你吗?” 
  我一愣。 
  他说: “因为我不确定,你真的肯跟我走,就活生生在我身边。” 
  我们见面以来,一直在周恒的监视下礼貌短暂地握手,还不曾拥抱。 
  我望着他,困惑地点头。 
  他扑过来,象压抑的熔岩喷出火山口,用灼热的爱将我搂得紧紧。 
  “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你不知道,我一直以来,都这么喜欢你。你有太多的朋友,太多的人围绕在你身边。你从来都冷漠生疏,此刻却肯让我拥抱。” 书亭激动地对我说: “生生,你不知道我有多幸运。” 
  好激烈的拥抱,我不习惯。 
  挣扎不妥,回抱不甘,无所适从。 
  入了机场,熙熙攘攘的人群让我一惊。 
  不是没有去过机场,只是这里,让我惊觉,真的、真的、真的……要离开与将了。 
  终于要舍弃了。 
  与将,此刻会在何方? 
  对着荣氏的天下,准备着侵占哪一个新地方? 
  浑身发冷,我茫然伸手,想找个地方扶一下。 
  一人伸手,将我稳稳扶住。 
  书亭,在我身边。 
  “生生,还是不舒服?” 他担忧地问,皱起眉头,似乎想用他的医学能力为我解忧。 
  我摇头,勉强笑笑。 
  不,我应该很高兴,应该快活得象出笼的小鸟,可以展翅飞翔的鹰。 
  书亭的脸,镇定我的情绪。 
  我在人流中,盯着书亭望。 
  他,会否是另一个与将,在某个我以为幸福的时刻,将我亲手送进地狱? 
  我看不出。 
  此刻,他是我的依靠,是我的救星。 
  明日,想他做甚? 
  我抓住袋子,走进闸口。 
  终于要离开了。 
  不是离开这个地方,而是离开这种绝望。 
  忍不住回头。 
  刹那,呆住。 
  如同中了即刻僵硬的子弹,连颤抖的能力都丧失。 
  十步外,熟悉的眼睛,凝视着我。 
  一眨不眨地凝视我。 
  与将,就站在闸口外。 
  合身的西装,是我为他选的。 
  今晨,难得地为他选了一套西装,要他穿在身上。 
  端正的领带,也是我亲手为他系上。 
  当时他甜蜜地看着我,眼里的柔情让我心酸。 
  此刻被他看一眼,我的心就潺潺流出血来。 
  你要怎样,与将? 
  来拦住我,把我带回荣家,重新造一个更精致更牢固的囚笼。 
  我何其愚蠢,这般简单的诡计,怎能瞒过精明如你。 
  冷眼看我小丑般徒劳。 
  只是与将,你又何必,要亲自下手,把我逼到绝地? 
  我已一败涂地,万劫不复。 
  我看他轻轻靠近,在闸口边,停下。 
  “生生,你不后悔?” 
  如此一问,让我心震,让我惊讶。 
  听见自己平静的回答: “我不后悔。” 
  沉默的两人间,书亭象一个突兀的存在挤了进来。 
  “快走!飞机要起飞了。” 书亭扯我的手,紧张地瞪与将一眼。 
  我被迫跟着他转身。只要与将一声大呼,我就没了机会。 
  渺茫地希望,他能放我一条生路。 
  与将没有大呼,他在我身后,没有声音。 
  我回头,他站在闸口,安静地看着我。 
  骤然挣脱书亭的手,我扑到闸口前,双手按着闸口的铁栏。 
  我仰着头问: “与将,你是存心放我,还是又耍花样?告诉我,你告诉我!” 几乎是大喊起来。 
  与将唇边有一抹轻笑。他不答,只将一个飞吻,用指尖传到我冰冷的唇际。 
  “生生!” 书亭赶回来,拽着我跑。 
  仿佛与将是老虎般,逃得越远越好。 
  我不断回头,看他磐石一样站着,看着。 
  与将,若能猜透你的心,该有多好。 
  可惜我,连自己的心,都猜不透。 
  登机的时候,我失声痛哭。 
  靠在书亭怀中,安全带太紧,我不能象偎依在与将怀里一样,紧紧把自己交给他安抚。 
  书亭对前来安慰的空姐摆手,轻拍我的背,似乎想哄我入睡。 
  无奈,我不想睡,我无法睡。 
  逃离与将的感觉让我痛楚,痛楚得只想痛哭。 
  在飞机上,我咬着唇,把书亭的衣服染湿。 
  终于抵达加拿大,我们下机。 
  提着行李,书亭说: “我们需要中途转机,生生,马来西亚是我的家乡,你在那里不用害怕任何的追查和伤害。” 
  我没有意见。 
  能有什么意见? 
  彷徨如我,无用如我。 
  不出机场,中途转了马来西亚的飞机。 
  疲劳的旅行让我虚弱。不愿意承认忧伤使我萎靡。 
  与将,为什么肯放我? 
  或,他根本没有放。 
  想起他的指尖,在唇间。临别的热度,居然保持到现在。 
  忽然想: 如果他鬼魅一般出现在马来西亚机场的出口,我可会扑进他怀里? 
  不敢再想。 
  下了飞机。 
  这就是马来西亚,书亭的故乡? 
  我看书亭一眼。到了自己的地方,意气风发的模样越发显露出来,自豪的眼神散发着光芒。 
  书亭笑着说: “生生,这里很美吧?你会发现,马来西亚是一片乐土。我家的司机就在机场外,来,跟我来。” 
  他牵着我的手。 
  我敷衍的一笑。 
  幸福不会来得轻易,如果来得轻易,就不值得珍惜。 
  对马来西亚,并没有抱着很大的期盼。不过是,无家可归无处可逃的流落地而已。 
  我冷漠地看着海关过安全门,听见海关人员用英语说: “贺书贤先生,这是你的行李?” 
  我没有习惯自己的新名字,他连续问了两次,我才在书亭的提示下,茫然点头。 
  穿着制服的检查员怀疑地皱眉,他把我的行李打开,仔细地搜寻起来。 
  我静静地等着。 
  直到他熟练地取出小刀,将旅行袋的隔层割开。 
  我看见,一包白色的粉末,被他掏出来。 
  海洛因。 
  迅雷不及掩耳的震撼…… 
  感觉太猛烈太强,一闪即逝。 
  外人看来,我一直平静如常,无畏无惧,站在那里冷眼看事态发展。 
  书亭的惊讶之色,难以用言语形容。他看看白色的粉末,又转头看看我,接受不了地呆站着。 
  四周,渐渐围上几个穿着制服的人。 
  “贺先生,请你跟我们走。”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 
  没有颤抖,没有冷汗,没有任何惊慌失措,我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发生得理所当然。 
  不是吗?简直太理所当然了。 
  这一刻,我心如死灰,再无涟漪。 
  再一次领会,何谓登峰造极、天外有天。 
  不过,再没有第一次领会时的慌张和恐惧。 
  我麻木。 
  冰冷的手铐,落在我腕上。只要不挣扎,其实并不疼。 
  想起与将曾说要拿手铐把我铐起来。 
  果然如此。我轻笑。 
  书亭的声音,惊惶在耳边传来: “你们一定是弄错了!这不可能!” 
  他的话,对我已经没有影响。 
  “我是贺书亭,我要见你们的上司……生生!生生!……” 
  我温顺地随着他们而去,将书亭抛在身后。 
  录了口供,我被带到单独的小牢房。 
  四周安静。 
  我不怕,有什么好怕,我一直都在坐牢。 
  这里,可否听见荣家窗外的鸟鸣?应该可以,马来西亚的生态环境,还没有香港那样被破坏得彻底吧?只不过,不是荣家窗外那一只罢了。 
  我无声的坐在简陋的床边。 
  感谢与将,他终于绝了我的望,感谢他。 
  虽然撕下皮肉,却帮我挣脱了蛛网。 
  可惜,我已死心,却还懂得痛。痛得入心入肺,不能言语。 
  我逃开,他不追。 
  他问: “你不后悔?” 
  我答: “我不后悔。” 
  于是早布置妥当的机关启动,不应该出现的东西,神鬼莫测地出现在一个可以将我毁灭的地方。 
  就是如此,我们失去彼此,多简单。 
  我狠,他比我更狠。 
  我绝,他比我更绝。 
  想起与将临别一吻。 
  为何蜻蜓点水般轻盈,与将? 
  终于舍弃我这个人,为何临别前也不肯留一个火辣辣的狂吻。 
  其实我一直爱你,无法抗拒你,无法离开你,离开你的恐惧,失去你的恐惧,让我宁愿交换生命去逃避。 
  感谢你,在今天,被你彻底抛弃的今天,我终于敢对自己承认。 
  在我心里,居然有这一份无法承认的爱。 
  我跪在床边,紧握十指,却没有开口。 
  不是在祈祷,事到如今,我已经不需祈祷。 
  只因为锥心的痛,让我盲目地将双手,紧紧合握,象自己在拥抱自己。 
  只因为我明白,从此以后,与将他呀,再不会小心翼翼,喃喃细语,将我拥在怀中。 
  我已经被舍弃。 
  但有舍,才有得。 
  终于知道,我是多么爱他。 
  从头到尾,从一开始到结束,无时无刻。

  第二十四章

  第二日,书亭不知道托了什么关系,来看我。 
  我们隔着玻璃坐着。 
  书亭一脸焦急,一脸憔悴,也一脸心疼,看见我出来,急忙把手按在玻璃上,对着话筒叫: “生生,生生。” 
  我平静地坐下。 
  昨天的泪水,已经咽下肚子,才有今天的安然淡泊。 
  书亭说: “不要担心,我已经拜托大姐,与马来西亚的高层联系。你是被冤枉的,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我淡淡一笑: “书亭,你已经救了我出来。” 救我出了纠缠不清的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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