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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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珀- 第1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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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巴登顶印象中的段提沙,总脱不了那张老通缉令上的照片影像,所以如今一看段提沙本人的相貌,就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想起这人今年也有五十多岁了。
  段提沙打扮的很好,一身军装穿的十分齐整挺拔,两鬓的白发也被尽数染黑了,这让他看起来又年轻了好几岁。进门时他脚步沉稳,一步一个脚印;而卫士们紧随其后,成簇拥之势。
   波巴登顶没有起身,因为他是政府官员,而且年纪比段提沙大得多,倚老卖老一次也不算过分。可在另一方面,本来段提沙就是违心前来和谈,正委屈着呢,忽见前方这个老头子大模大样的坐在桌子后方,又黑又瘦,瞧着就可气,心中便登时起了一股子怒火,嘴脸也随之不大好看了。

  一屁股在波巴登顶前方坐下,双方照例是互相问候。段提沙按照礼数,气哼哼的自称是“貌提沙”——这个“貌”字在缅语中乃是“小兄弟”之意,段提沙之所以这样称呼自己,完全是出于自谦。而波巴登顶见他气色不善,就想要吃人似的,感到很是不快,竟是当场也一口一个“貌提沙”的叫了起来。 
  段提沙差点没气晕过去——他觉着就凭自己的身份,到哪里都应该被人尊上一声“吴提沙”。对面这老头子给脸不要脸,蹬鼻子又上脸,着实是太可恨了!
  铁青着面孔一翻白眼,段提沙自作主张,把波巴登顶也给改成了“貌巴登顶”。
   可叹波巴登顶活了将近七十岁,一贯德高望重,如今竟被段提沙如此称呼,自然也是被气了个倒仰。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在和谈开始的二十分钟后就吵了起来。
   最终,段提沙和波巴登顶是被各自的副官卫士们架出去的,因为后来局面失控,两位将军跃跃欲试的要动手了。
   段提沙很坏,上边一张嘴滔滔不绝的骂人,下边骤然伸出腿,在桌面的掩护下猛踹了波巴登顶一脚。波巴登顶立刻抄起桌面茶杯砸向了段提沙,段提沙侧身一躲,避开了这一击。随即他站起身来,隔着桌子就要去抓波巴登顶。
   如果不是副官们上前阻拦,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后来这两人各自骂骂咧咧的离去,和谈就此宣告夭折。仰光政府得知此事,大惊失色,连忙换了旁人去取代波巴登顶。
   段提沙回去后也被段珀指责了一番,然而洋洋自得、毫不在意。他讨厌波巴登顶,所以就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现在他心里很舒服,这就够了。 


122复杂问题

   段珀颇觉烦恼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眼看着快乐从坤信那里偷东西吃。
   按照年份来讲,快乐今年可以算是四岁了,又因他往日活泼好动、能吃能喝,所以长的格外胖大结实。他前几天偶然在营地中发现了坤信,以及坤信的奶粉、饼干、麦片、果汁等物,立刻就感兴趣了。

  再过一个月,坤信也要满两岁了。和先前婴儿时期的模样相比,他退去奶膘,瘦了许多,显出了细胳膊细腿的身形,和段珀当年如出一辙。天气热,他穿着一身香槟色的真丝裤褂,从未剪过的长发披在肩膀上——头发黑,眉睫也黑,嘴角微微翘着,总像是要笑不笑。
   快乐自己是个小孩子,自然就更喜欢和小孩子亲近。他想和坤信做朋友,但是坤信从不说话,不是跪趴在席子上睡大觉,就是坐起来目光呆滞的似笑非笑。于是他转移目标,开始讪讪的去翻检坤信身边的小竹篮。 

  篮子里总是放置着各式零食,全是甜美易消化的,专供坤信少爷用来磨牙齿。保姆知道快乐在老虎少爷那里,是养子一类的人物,所以并不去干涉;结果快乐就像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一样,吃的头不抬眼不睁。
   坤信不馋嘴,单是光脚坐在席子上发呆。发呆到了一定时间后,他慢吞吞的喝点奶,再喝点水,然后趴下去撅起屁股,继续睡觉。
  段珀依旧是不喜欢坤信,起码是没有感情。两年来他从来没有抱过这孩子,导致坤信完全不认识他。
   快乐在坤信身边吃了个心满意足,起身颠颠的跑回了段珀身边。把一只攥着拳头的小手伸到段珀嘴边张开:“老虎,你吃。”
  段珀伸出舌头,从他掌心中卷走了那块圆圆的小饼干。一股子浓重的奶味在他口中蔓延开来,可见这零食果然是很符合幼儿们的口味。扭头把目光射向快乐,他伸手把这孩子搂到了胸前,又低头吻了吻对方的额头。

  他的小张启明。
  快乐长的端正,白净,眉目开展,从来不耍赖皮,淘气时偶尔被磕了碰了,也很少哭泣。在快乐的衬托下,坤信简直就是一块怪异的懒肉——他明明已经学会说话,然而极少开口,只在见到段提沙的时候,才会随着心情,偶尔张嘴喊出一声:“爸、爸!”
   段提沙有一次把坤信抱到段珀面前,一边笑着用手去指儿子,一边对坤信谆谆教导:“这个才是爸爸呢,叫爸爸——爸、爸!”
   段珀神情冷酷的看着坤信,坤信则是平静的侧身依靠进段提沙的怀抱中,充耳不闻的闭上了眼睛。
   快乐感受到了段珀对自己的爱意,于是就开始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说着说着他大了胆子,自作主张的坐上了段珀的大腿。回头见段珀没有表示反对,他心里有了底,开始向后一仰,扭来拱去的撒娇。正当他闹的像一条活鱼之时,段提沙来了。
  快乐怕段提沙——这倒是正常,因为很多人都怕段提沙——所以他立刻跳下段珀的大腿,东张西望的做闲逛状,有计划的撤退了。
   段提沙也看出快乐越长越像张启明,不过在这些小事上,他向来不去干涉儿子。他认为自己至少还能活上二三十年,在这二三十年内,他也必然会保有控制段珀的能力。届时他留意着快乐,别让儿子特意去提拔栽培这孩子就是了。
   费力的蹲下来抱起坤信,他哼哼呀呀的站起身,托着他的两条老腿走到了段珀身边,一屁股挤着坐了下去。
  然后他一边逗弄着昏昏沉睡的坤信,一边用肩膀蹭了儿子一下:“老虎,你让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呀?”
   段珀弯腰摸了摸自己的右小腿:“爸爸,我腿疼。”
   段提沙一听这话,就让保姆过来把坤信抱走,然后抬起儿子那条右腿,搭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滚热的手掌捂到刚刚愈合的伤口处,他苦笑着望向段珀:“这没有办法啊,只能是慢慢的养着啦。” 
  段珀低下头,嘴里轻声嘀咕道:“这深山老林里面,连家医院都没有,让我怎么养?这些年我给你赚了那么多钱回来,你就忍心看着我瘸了这条腿?”
   段提沙无言以答,心里知道自从自己和波巴登顶谈崩之后,段珀就一直憋着一股子怨气。

  这时段珀又皱着眉头继续问道:“什么时候能搬到附近镇上去住?和谈期间,又不打仗,何必总是守在这营地里?我这两天夜里睡不好觉,今早刚要闭眼睛,又听到了熊叫。”
  段提沙很惭愧的垂下头,仍旧是没话说。
  段珀从段提沙那里收回右腿,东倒西歪的站了起来。回头又看了段提沙一眼,他采取金鸡独立的姿势,一边蹦跳而走,一边留下一句话:“谈判的事情你不要管了,你没有诚意。”
  段提沙垂头丧气的坐在大石头上,感觉自己有点搞不清楚这个世道了。
   谈判继续进行下去,因为段珀那条伤腿疼的不能落地,形象看起来十分狼狈,所以出场人物还是段提沙。
   缅甸政府派来的新官员,名叫吴强,头脑显然是比那位波巴登顶要好上许多。吴强此行下了决心,是一定要把段提沙集团收服的,故而在真正会谈之时,他那言语十分缜密,毫无半点破绽。
   段提沙是个老狐狸一般的人物,先前只把这场和谈看做一场普通谈判——你别打我,我也不惹你,大家表面上做朋友,有财一起发。可是眼看着吴强这样用心,他就不禁也重新审视了自己的行为。
   这一审视,他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虽然此刻双方说是在和谈,可日后面对了外界,自己这一边还是要被算作投降。投降之后,自己这顶“毒枭”的帽子是摘还是不摘?如果摘了,怎么摘?谁来摘?摘完之后能不能得到世界承认?若是不摘,那泰国——新近又要加上美国——对自己发出的通缉令,是否依然生效?如果通缉令生效的话,那自己岂不是终生都只能困在缅甸,不能出国了?
  还有自己这些年树敌颇多,不远方的那个张启星就算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那么投降之后,自己能够保有多少卫队?如果无法离开缅甸的话,是否还能拥有自己的领地?当然,杜师长是被他早早放出去了,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让杜师长再登场的。杜师长一旦出头,那自己的所谓“投降”声明,大概是连傻子都不能唬住了。
  段提沙有些后悔,恨不能立刻跑回帕加村去,继续过自己的土皇帝生活——当然,他那情绪复杂,后悔只是其中的成分之一。他带兵张狂了一辈子,现在让他放弃兵权去过清闲日子,他因为陌生,所以恐慌。
  他的压力大了。
   段提沙是不肯吃亏的,吴强代表了缅甸政府,也不肯吃亏。双方拉锯战似的僵持许久,最后双方初步达成了协议,至于深一层的具体细节,则需要段提沙派出代表团,前去仰光和政府做进一步的正式谈判。
   段提沙是不可能亲自出马的,所以这代表团的领导位置只能是留给段珀。段珀那条腿依旧是疼,可是军中无人,他是不得不出马。
   他头疼,腿疼,失眠,瘦的要命。病病歪歪的带上几名得力军官和岩温,他跟随吴强踏上了前往仰光的路途。而在出发前夕,快乐眼看着自己的靠山要走,就吓的魂飞魄散,死活也要跟上。
   段珀当然是无意带着个小崽子出远门,不过他回忆往昔,想起自己幼年时曾被段提沙送来仰光读书,书虽是没有读成,但父子两个第一次享受城市生活,还是很觉愉快的。抚今思昔了一番之后,他决定带上快乐同去。
  在这年的七月中旬,段提沙派出的代表团抵达仰光,新一轮的谈判又开始了。


123再相见


   段珀等人在抵达仰光之后,下榻在了城北高级住宅区中的一幢独立庭院内。庭院四周有成队的士兵昼夜巡逻,保证代表团人员的安全。段珀并不害怕自己会遭到软禁,因为段提沙留在北部山区,随时可以召集起一支一万五千人以上的、武器先进精良的军队。
  谈判一轮接一轮的开始了,这是一场非常繁琐的讨价还价。段珀先前似乎只是出于疲惫和厌倦,才生了投降安居的心思;可是如今看来,事情远远不是这样简单的。
   现在段提沙集团虽然是正被泰国政府和国际肃毒组织围追堵截,但是从整体实力上来讲,这支私家军队依旧可以算作处在全盛时期。所以在和谈中,段珀一方用实力说话,还是占有优势的。
   谈判是个慢功夫,须得一项条件一项条件的细细磋商,所以段珀就安心的住下来,在谈判之余终日的思前想后,一直想到头疼。
   段珀在仰光,还见到了张启星。
  张启星并没有像张启明所担心的那样,孔武有余、智慧不足。事实上他仿佛是要走上一条与周遭的武装割据者完全不同的道路——他和仰光政府联系紧密,好像是想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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