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九重春意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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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霄九重春意妩-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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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离开你。”我哑着嗓子,用了全身的力道与他贴得更近。
    “我知道。”他答道,唇角笑意微微,“我不离开你了。”
    我亲着他的唇,叹道:“碧岚,我想听你抚琴。”
    庄碧岚的眼眸已是平静柔和。他亲呢地吻了吻我的唇,温暖的气息扑在我唇齿间,呢喃的话语在亲吻间宛转低回,“嗯,我抚琴,你吹笛,不奏《长相思》,只奏……《长相守》。”
    不奏《长相思》,只奏《长相守》。
    可后面的马蹄声声,分明在提醒我们,相思是梦,相守更是梦。
    当沧海桑田成了我不敢企及的永远,我只祈愿眼前的相偎能多上片刻。当片刻也成了奢求,漫天的雨水打到唇角,都成了挥之不去的咸涩难忍。
    我终究泪落如雨,却莞尔笑道:“碧岚,如有下一世,莲花盛开的时节,记得……要每天陪着我,从花开到花落……”
    庄碧岚温默一笑,轻声道:“好。”
    我仿若松了口气。
    这一世,我算是不枉了。
    “保住雅意!”
    我轻轻地吐出最后四个字,悄然从马镫中撤出双脚,贪婪地最后望一眼那让我魂萦梦绕了多少年的熟悉面庞,松开双手向后一仰。
    身体忽然之间轻了,空了。
    风声呜咽,苍穹幽邃。
    一道闪电当空划过,天裂了。
    满天砸下的雨点灼着晶莹的碎芒,像上天也在今日倾尽了一生的泪水。
    重重地滚落在泥泞中时,天地仿佛在眼前翻转。雷声当头炸响,震得满耳嗡嗡作响,让我再听不到其他的声响。
    浑身像已散了,却奇异地觉不出痛来。只是本就草草梳就的发髻已散落开来,凤尾金簪和湿漉漉的长发一起跌到了泥水中。
    我在泥水中滚了两滚,抓了一手的淤泥,努力地支起身,望向庄碧岚的方向。
    青雅马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庄碧岚急驱着马儿向前奔着,却转过头,只是向我凝视。
    眼中的晶莹并不只是雨水,憔悴的面容有着凄怆的痛楚,开合的唇重复着相同的唇形。
    妩儿,妩儿,妩儿……
    多少年,你都这样唤着,雷声里,我也一样能听到的。
    可惜,可惜,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纵使泪滴千千万万行,痛煞愁肠,也无人怜惜我们半分。
    “吁……”
    有人急急勒马,打着响鼻的战马,几乎把滚烫的气息喷到我脸庞。
    我有些不适应地缩了缩肩,勉强从地上坐起身,望向另一面的追兵。
    果然是唐天重,一身墨色战袍,高高地坐在紫骝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深邃到可怕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的身后,除了他的弟弟唐天祺,还跟着二十余骑,俱是轻装的侍卫,一看便知是摄政王府豢养的死士,身手绝对在原来那引起暗卫之上。
    想那些暗卫原先便应该在等待他们过来好一齐动手吧?多半是担心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会让我们逃出他们的监视,才临时决定先行动手。
    唐天祺拿手背擦着脸上的雨水,已经向他兄长笑了起来,“恭喜大哥,这小美人看来没什么事,今晚便可一遂心原,好好享用享用了!”
    唐天重平日瞧着还有几分稳重,但他此刻居然没有责怪唐天祺的轻薄言语,只是扫了一眼庄碧岚远去的背影,淡淡地吩咐,“我不追了。天祺,你带人过去,务将庄家那小贼和那女人除去,明白吗?”
    唐天祺领命,果然带了人便要绕开我前去追击。
    想庄碧岚到底二人一骑,早已马疲人倦,又有个生死不知的南雅意要照顾,怎么敌得过摄政王府这些装备精良的二十余骑?
    我再顾不得,高声道:“慢!”
    唐天重本已要下马,听到我说话,又坐正了身,微眯了眼盯着我。
    长发正湿淋淋地滴着泥水,连脸上都已满是脏污,我不知道这时候唐天重对我到底还有几分看重,只是记得当日他从皇后手里救我后肯压了性子迁就我,也便依稀有了点儿希望,艰难地挪动失了力的身躯,忍着头晕目眩,跪下向他求情,“候爷,放过他们,可以吗?”
    “放过他们?你就想和本候说这个?”他忽然大笑,拿马鞭指向我,喝道:“宁清妩,你拼死从他的马背上跳下来,就是算计着本候心里有你,可以利用我对你的情意来要挟我,作为放走你情郎的筹码?”
    算计?利用?
    我黯然笑道:“在候爷心里,我有这么大能耐?”
    唐天重冷冷地看着我,然后转向唐天祺,一字一字地吩咐道:“提庄碧岚人头来见!取不来,你自己提头来见!”
    唐天祺闻言,脸上早没了嘻哈笑意,急急应诺一声,便飞身上马,带了十余人箭一样蹿了出去。
    我心里一片冰凉,再不跪他,坐倒在地上同样冷冷地看着他。
    原想着唐天重捉到了我可能便知足了,或许会放松了对庄碧岚的追击,但他这般要置他于死地,以庄碧岚目前的处境,有多少的可能逃出生天?
    他到底比唐天霄狠毒多了。
    唐天重似乎不习惯有人这么冷眼瞪他,皱眉道:“你也不必恼我,怪只怪你自己太不知趣。三番两次依顺着你,你倒越发踩到本候头上了!”
    他驱马近我两步,向我伸出手来,喝道:“到我马上来!”
    我轻蔑地一笑,强撑着站起身,瘸着腿走在被唐天祺的人马踩踏得一团凌乱的淤泥中,一步一步,走往庄碧岚的方向。
    他逃得走也罢,逃不走也罢,我总要离他近些,更近些。
    虽然……他其实也不能了解我。他竟以为我能背负着我们的爱情去容忍唐天重的欺辱。
    在我走出五六岁后,身后才传来唐天重的怒喝:“宁清妩,你敢再走出一步,本候可不客气了!”
    我的整个人都在哆嗦,却不是因为唐天重的威胁。
    鞋子已经陷在泥泞里拔不出来,光着的左脚糊满了淤泥,却不难看出脚踝附近已经是原来的双倍粗,略动一动,疼得整个身子都在抽搐。
    咬着牙再向前走一步,疼得眼前阵阵发黑,连耳中都是一阵隆隆乱鸣。
    我勉强站定了,才听到唐天重在吩咐,“去把她抓过来,捆在本候马上!”
    踩在泥水里的脚步声迅捷有力,转眼近在咫尺。我心中恨痛,转过身盯着唐天重冷笑道:“我好悔!我好悔当年不该救了一个衣冠禽兽!”
    “你!”
    唐天重惊怒,而两名赶过来的侍卫一时迟疑,望向唐天重。
    默默望向庄碧岚离开的方向,我不再犹疑,取了一直暗藏于袖中的利匕,双手握紧,狠狠刺入自己腹中。
    “啊!”侍卫们在失声惊呼。
    而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唐天重跳下马来,踩着泥水往我这边飞奔的声音。
    我只盼死也死得离他远些,努力又往前冲了两步,由着自己沉重的身体往下倒去。
    可到底没能如愿,倒下的身子,落到了一副异常结实的胸怀间。
    是唐天重?连托在我腰间的臂腕,都在无声地张狂着武者的戾气。
    我死都没能逃出他的掌心?
    低一低头,我瞧见了自己满手的鲜血,以及深深扎入腹中的利匕,迅速洇红的绢衣,轻轻地笑了笑,懒得去看那无情无义的男子一眼,又将头转向了庄碧岚的方向。
    “清……清妩……”
    唐天重在唤,声音有些飘,满是颤音,听着好像遇到了什么极惊恐极可怕的事一般。
    “碧岚……碧岚……”
    我低低地唤,果然声音也有些飘,那样柔情的呼唤,听来细弱得像随时要折断一般。
    而我真的看到了庄碧岚。
    他持一卷书,素衣翩翩,长身玉立站在莲池之畔,眸如碧水澄澈明净,“一转眼,我的妩儿及笄了。终于,可以娶回家了!”
    我便笑了笑,向他伸出了手,“碧岚……”
    可他为什么没有伸出手来握住我呢?
    虚空抓着的手,好冷,好冷,有冰冷的水珠往下流着。
    “清妩,清妩!”
    他好像在大声地叫着我的名字,可声音却不若平时的清醇,那种略带几分熟悉的浑厚声线让我惊悸。
    不是他吗?那又是谁在唤我?
    我努力瞪大眼睛,庄碧岚的身影便有些模糊了,有苍铅色的天空在眼前忽隐忽现,没完没了的雨点继续打在身上,又冷又疼,哆嗦得像冬日里即将离枝的最后一片树叶。
    而无力在空中挥舞的手终于有了着落。有宽大的手掌将它紧紧地包裹,小心地将五指都拢了进去。这样凄冷得可怕的雨天,他的掌心暖和得让人安心。
    同样,他那令我迷惑的浑厚声音也时远时近地飘在耳边,“清妩,振作点儿,振作点儿,我就去给你找大夫。我……我不是真的要为难你。”
    是庄碧岚吗?不是庄碧岚吗?
    我心头忽明忽暗地迟疑飘忽着,总觉得应该就是碧岚。
    他知道我宁死都不愿离开他,又怎么会舍下我?便是舍下了,也必定会回来找我。
    他到底回来了,我又见着他一身素衣独立月下,清风满袖,浅浅的笑意蕴涵了潋滟的温柔月华,步步向我走来。
    我便欢喜地笑了起来,轻声问道:“碧岚,碧岚……我继续等你。我在地下等你一百年,好不好?”
    他的双臂僵了僵,然后抱紧了我,珍爱得仿佛拢着一生一世不肯失去的绝世珍宝。
    “妩儿……”
    仿佛有声音怅然而温柔地唤着,让我顿时松了口气,安心地闭上了眼。
    天地之间,也只有庄碧岚会这样柔情无限地呼唤着我吧?
    我们的一辈子虽短了点儿,一百年后,花开的时节,我们依然能携手站在莲池畔,抚琴吹笛,赏莲戏水,看一对鸳鸯在叶底浴着它们闪光的彩色翅翼。
    要见无因见,了拼终难拼。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第十四章】

    天长地久相思债,尽付予一垅黄土,其实也未必不是幸事。
    百年流水尽,万事落花空。至少我在等待的时候,终能无悲无喜,无恨无怒,在死水不澜中静候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安然地度过漫漫流光。
    可我竟从没想过,我居然还能活下来。
    依稀又有零落破碎的梦境闪过,一忽儿唐天重,一忽儿庄碧岚,一忽儿唐天霄,都在和我微笑着,或冷冽,或凄凉,或不羁,却隔了堵墙般让我没法靠近。身躯软绵绵的,犹如踩在云端般四处飘浮着,怎么也找不着可以安放自己的地方。
    满口满心,俱是难言的酸涩咸苦,吐都吐不出,眼窝中也涨疼得很,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般往外淌溢,无声地蔓延在干燥紧绷的脸颊。
    做了整整三年的梦,似乎依然在延续着,只是更无望更悲伤了。
    肿胀涩痛的双眼终于能睁开一线时,朦胧看到无双在帐幔前走动的身影,我甚至认定自己依然身在梦中。
    只是不明白,人死之后,也能有梦吗?
    疲倦地伸出手,我挑了挑梦境里那垂落的细纹纱帐,意外地看到了投在锦被上的淡淡影子,正发怔时,腹部有闷闷的疼痛传出。
    “无双?”
    我试着唤出声来。
    沙哑的声线,低弱得仿若萦于风中的蛛丝,随时都可能被卷得无影无踪。
    而无双竟听到了,丢开手上的东西,迅速奔到了帐内,一对上我的眼睛,便惊喜地叫了起来:“宁姑娘,你醒了?”
    我的心猛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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