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右安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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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右安门外-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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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不行了吗?包括我和周小川?

  “你不该骗我。”他淡淡开口。

  “我知道。”点头,我想去抱抱他,却被躲开了。

  “建军,你这回真是太过分了。”他双手撑住额头,拇指揉了揉太阳穴,“就跟九儿说的那样似的,怎么着都成,真的,怎么着都成,可就是别骗我!”

  “我怕你受不了,要是林强跟小九都让这事儿跟牵进去,那‘桥’就完了。”我有点儿烦躁的掏兜摸烟。

  “完了就完了,生的伟大,死的光荣。”他突然笑出了声,“就算不光荣,最起码也算光明正大,藏着掖着的,有什么意思。”

  “可不藏着掖着‘桥’就真完了,你现在这么说,可当时桥要是真不行了,你真受得了?”

  “再难也能挺过去!你以为瞒能瞒多久?真想查早晚都能查出来!”情绪有点激动,他看着我,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我真没想到让你一骗骗了三年多!”

  “川……”把刚掏出来的烟又塞了回去,我叹气,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次,我们之间的沉默持续了好长时间,然后,周小川有点儿艰难的开口。

  “建军,咱们单飞吧。”

  我觉得好像晴空一道霹雳,劈在我头顶,那动静太响,震得我脑仁疼,声响过后跟着是电火花在眼头里晃,晃得我一阵儿阵儿的晕,我耳鸣,可周小川的话还是灌进了我耳朵里。

  “分开一段时间,有好处,对你对我,对小九……都有好处。就是对不住六哥,他一点儿罪过没有,还得跟着咱们瞎搅和。不过他有才华,不愁没发展,对,你也有才华,小九也是,我也是,摇滚的写不出来,我就写流行的,流行的写不出来,我大不了写儿童歌曲也比现在强。”

  那种絮絮叨叨的语调让我快疯了,我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只剩了怔愣和沉默。

  “建军,我不会怪你什么,你也是不得已,当年为了我……不说为了我,就说是为了‘桥’吧,你退了学跑回来给我当吉他手,林强也是你带回来的,当时要没你救急,桥就真的完了,你做的牺牲我记一辈子,你和家里头闹成那样,我欠你的还都还不清,可你真不该骗我……咱们还是分开一段儿吧,你让我冷静冷静。”

  “……没别的路可走了?”半天,我问。

  “不知道。”他摇头,“你就让我任性一回吧,让我心里头那些东西沉沉底儿,我都乱套了,真的。”

  我没话可说了,他话说到这个地步,我是真的没话可说了,周小川做了决定,做了我改变不了的决定,我改变不了,别人也改变不了,谁也改变不了。

  于是,那之后,我们单飞了。在二零零一年初,我们单飞了,桥还在,成员却已经四散。

  小九结了婚,他盛大的婚礼在电视上有报道,好多演艺圈儿的人都参加了,却没有我们,他说不打扰我们了,大伙都太忙。

  我记得新娘的名字好像叫田慧,是个挺有气质的女人,可化妆太浓,又隔着电视屏幕,看不清,也不好想象粉底下头究竟是张什么样的脸,我在一瞬间忽然想起了我的婚礼,穿着纯白婚纱的汤小燕,似乎也是那个样子,是否新娘都是一个样子?我不清楚。

  在小九的婚礼之后,我接到了林强打来的电话。

  “裴哥,我找你去成吗?咱聊聊。”他问。

  “成。”我说,“来吧。”

  那天,他来了我家,我们俩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在一块儿闲聊,在厨房里做饭,陪慕慕玩儿老鹰捉小鸡,他是老鹰,我们俩是小鸡。

  吃饭的时候,我们喝了酒,没怎么就着饭,结果醉到一塌糊涂。

  “裴哥……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放下筷子,林强打了个嗝。

  “怎么回事儿……”我往嘴里扔了个花生豆,“我他妈哪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说起来,我真喜欢九儿,可他结婚了。”

  “操,你丫怎么说的跟怨妇似的?”我笑。

  “说着玩儿呢。”抹了一把脸,他抬头冲我回应的笑,眼圈儿却渐渐发红。

  “强子,我们都欠你的,你就真谁也不恨?”很直白的问,我盯着他看。

  “恨,真恨,我恨这操蛋世道。”他低头,长头发就遮住了多半张脸,“我老想,但凡九儿是一女的,我早就娶他了,到现在,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你说要那样儿……得多他妈圆满。”

  “是啊……”向后仰,我靠进椅子里,“多圆满……多圆满,夫妻恩爱苦也甜。”

  “裴哥,这现在,你们不在一块儿活动了,你打算怎么办?”好像没听见我的念叨,他突然问我。

  “我啊……我也没想好呢,休息几天,好好陪慕慕玩玩儿,然后……”我目光迷蒙看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然后说不定组个乐队,从头做起。”

  “重新打鼓另开张?”他问。

  “嗯……那你呢?”我反问,“你跟上海组那乐队也解散了是吧?”

  “对。”

  “现在没事儿干?”

  “我在音乐学院教鼓呢。”他点烟,“也不能说没事儿干,还是挺忙的。”

  “教鼓……有什么意思。”我也点烟,然后深吸了一口,“挣多挣稍不说,枯燥乏味,也没奔头。”

  他没说什么,默默笑了笑,他只是沉默着抽烟。

  “强子。”我突然叫了他一声,然后在看了他半天之后才又开口,“强子,把那活儿辞了……跟我混吧。”

  好长时间,他没开口,他瞅着我发愣,又过了好长时间,他坐起身,伸手在烟灰缸里熄灭了烟,最后,他冲我点头。

  “成。”

  

  单飞初期的那些日子过得并不好,做准备,写曲子,找人手,和公司协商,忙,忙得要死,也累得要死,不过并不是身体上的,是心理上的,我想周小川,想见他一面,可每次打电话都是占线或者关机,给家里打又是长时间没人接,去家里找他,永远都是没人,去公司找他,他说他忙,没空见我,于是到最后,我只能见到电视上的周小川,只能见到那个总是一张笑脸的周小川,我仍旧无法得知他都在什么地方偷偷流泪。

  “算了裴哥。”林强劝我,“你现在找他可不不行嘛,怎么着也得过一个月,到时候大伙都冷静的差不多了,那时候再谈就好的多。”

  “我快不行了。”我苦笑,“你嫂子这是熬着我呢,干熬,熬干了算。”

  对,就是这样的,我就是一锅汤,周小川原来是小火慢炖时不时往里添料蓄水,现在他一狠心把煤气阀门儿开到最大,不添料不蓄水,连吸油烟机也给关了,他再把厨房门儿一插,得,我就跟在撒哈拉一样,热气缭绕,干熬着自身最后那点儿水汽儿,这就叫等死,不死等什么呢?

  当时,我这么自嘲,但是除了自嘲我没想过别的,尤其是在僵局究竟会持续多长时间这个问题上,我琢磨着顶多也就几个月吧,可没料到这一僵就是两年半,我这锅汤在厨房里熬得基本上已经不剩什么了,再悬点儿连锅都快熬化了,可盼着等到听见厨房门那撂吊儿声响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虽然中途也好几次差点儿绝了望。

  在难耐的挣扎当中日子就那么一天天的过,我仍旧一有空闲就想着法儿的和周小川联系,当时我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就想非得跟他面对面谈一次不可,我宁可他打我一顿,骂我一顿,也不想他这么悬着我,悬太久了,我头晕,我脑淤血。

  终于跟他取得联系是个特偶然的机会,那天都快半夜了,我习惯性的拿起电话拨通了他家里的号码,本以为会仍旧没人接,可电话铃响到第五六声时却突然传来了接通的声音,我喜出望外,但回应我这种喜出望外的却是兜头一盆冷水。

  “您好,请问找哪位?”一个甜美细腻的女声从听筒里传出来。

  我当时就懵了,对方连问了几声,我才缓过神儿来,结结巴巴说了句:“找……周小川。”

  “稍等。”说罢,那女声似乎和听筒拉开了距离,然后懒洋洋的不知冲何方叫了一声,“找周小川的,周小川先生电话。”

  “谁呀?”回应的声音传来。

  “一女的,说想你了。”带着笑音的打趣,我听着周小川也同样笑着说了句“你别闹了,还不赶紧睡觉去”,听筒中便传来了一句“喂”?

  “……川川,是我。”半天,我才开口。

  “……哟,你呀。”也是半天,他才应了一声,然后紧跟着问了句,“最近忙坏了吧?还有工夫给我打电话?”

  “啊……不忙。”我相当不适应他那种腔调,好像根本就只是普通朋友的玩笑。

  “不忙?不是吧,你现在不是鼓捣你那新月队呢吗?我可感觉你忙得要死。”

  “没有没有,还成吧。”我摇头,然后半天才问了句,“那什么……川川,最近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谈谈。”

  “谈?谈什么呀。”他问,可在我回答之前就开口说,“未必有时间,我正写新曲子呢,最近公司没假。”

  “哦……”应了一声之后,我仍旧不死心,“那忙过这阵儿呢?”

  “不知道,可能该去外地巡回了,大江南北转悠一圈。”他语调很轻松,“有空再说吧,你也先忙你的。”

  “……”又没话可说了,我不知道我怎么回事,和他通电话竟然也会有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时候,我沉默,他也沉默,这种折磨比什么都难受,“那……刚才接电话那是谁啊?”

  我有病,我病得不轻,我绝对是吃饱了撑的才会问这句话,但凡我忍住了不问,也就不会听到他亲口说出的答案。

  “我女朋友啊。”

  连犹豫都没犹豫,他的回答相当直接,也相当轻松,我觉得我脑袋里嘎奔儿一声,有个电门让人给关了,一团漆黑伸手不见六指,我说我点根儿蜡,黑灯瞎火的又找不着,我说我拿打火机照个亮儿,摸遍全身也没有打火机的影儿,我说干脆我出去吧,月亮地儿比屋里强,结果刚一出门就一脚蹬空从楼梯上滚下去了,我脑袋撞在垃圾道的铁盖子上,直磕的我是七荤八素五迷三道,我眼冒金星,这时候听见身后头有人乐,我一看,果不其然,是周小川,他跟我说:磕着了吧?该,磕死你丫挺的,磕死你,我都不心疼。

  我捂着太阳穴直唉哟,缓了半天神儿才明白过来,哦,我在我家呢,周小川在电话那头呢,我没从楼上骨碌下去,可我这脑袋怎么这么疼啊,比磕垃圾道那铁盖子上可疼多了。

  “你……怎么交女朋友了?”我结结巴巴的问。

  “哟,这话说的,许你结婚就不许我交女朋友啊?”

  他话说的特流利,我听得傻了眼,然后,我听见刚才接电话的那女的催他去看电视,他应了一声之后说。

  “我得挂了,回头再聊吧。”

  后头的事儿,我就浑浑噩噩了,就记得稀里糊涂挂了电话,然后扑倒在床蒙头大睡,我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这一宿噩梦就没停,一会儿是在海上遇水匪,一会儿是在山中遇野兽,我拼死逃脱,光着脚丫子在沙漠里狂奔,烈日当头我气喘如狗,我跑着跑着就不成了,摔在一沙丘跟前儿,身后的追兵把我团团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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