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体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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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体记- 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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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二郎山战衣派清剿,元气大伤,门徒凋零,所余无几。潜迹数年后,不甘雌伏,竟不知死活,鼓动北岷山群鬼,一道夜袭阴山派祖庭涂山,欲夺天机鼎、惊魂鼓,以重振威风。哪知阴山老人病而未衰,一怒之下,升鼓传威,一举歼灭来敌。此战过后,蛇山精锐尽失,估计也就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三流术士,流窜江湖,以邪术谋生了。

“因此,这些术士既是蛇山余孽,那么其实力必定有限,不足为虑。我与三哥本想先制住那两人,即便从他们嘴里问不出消息,也能从其巢穴寻出蛛丝马迹,探察根由,谁知两名术士实是太过蠢笨,一见血信,便联络事主,以示告警。如此一来,我与三哥悄悄守在一旁,等来了事主,一见来人身着白色麻衣,乃是怨憎会的‘贞苦士’,当下也不敢惊动,以免打草惊蛇,便急忙赶回府中,先与你们商议应对之策,再作计较。”

众人听了,神色极为难看。京东人语皱眉道:“若是怨憎会,极难了结,此事非同小可,不会错认罢?”

吴七郎也道:“怨憎会向来怨报分明,咱们东府与他们素无瓜葛,他们怎会认定咱们是‘孽主’?披麻,确是怨憎会的一种定规,表明寻着了仇家,即将展开报复行动,对己方是表决心,对旁人则施以告戒,劝人莫要插手,但江湖上披麻衣者不少,怎见得是怨憎会的‘贞苦士’?咱们将军庙那些小鬼,也是常年孝衣在身的……”

宋恣与霍姑娘对视了一眼,两人俱是苦笑,宋恣叹道:“七弟,那……那怨憎会的‘贞苦士’,正是你的亲兄长──‘怒汉’吴刚呀!”

“啊──!”

吴七郎如受重击,面色惨白,目中泛红,跄退数步,仰颈抬目,竭力不让泪落,涩声:“这么多年,大哥还在……我是早已放下了……”

坚汉忍泪,格外让人揪心。

宋恣不忍道:“七弟……你是对的,尊师当年,与杜大哥情形一般,神志癫狂,所为不能自知,如今他还在不在人世,还是另说,令兄执意追仇,只怕多半出于自求心安……”

吴七郎喉音嘶哑,断然道:“三哥!不要再说了!这些过往……与此事无干!”

宋恣点了点头,目光朝辕门兽微一示意,辕门兽会意,扶住吴七郎,道:

“七弟,这里由他们商议也够了,全都在此,外边倒无人戒防,不如我们出去巡察,让他们安心议事!”

吴七郎似乎也怕自己失态,耽误了众人议事,便点了点头,随辕门兽朝厅外行去。这时,纪红书与秃鹰两人却至外而入,四处在厅口簇挤片刻,纪红书面带讶色,走了进来。

纪红书笑道:“我听秃鹰告知,又有人潜入府中?这几日,东府倒是热闹得紧呀!”

一对眸子在众人脸上转了转,望向我时,唇角生笑。

众人心情沉重,没人理会纪红书的说笑,宋恣道:“雀使,你来得正好,娘娘那边,可还安妥?”

纪红书道:“西边府上倒没什么动静。娘娘认为东府处理催债一事很是妥当,要你们放手去干,有何为难,再告诉她!──喂,你们一个个摆出死人脸,却是何故?”

宋恣沉着脸,择要述了一番,纪红书吃惊道:“怨憎会?这下你们惹下大麻烦了!从来怨憎会索仇,不计代价,不死不休,江湖上,怨憎会向为一大禁忌,你们怎会触这霉头?”

我暗下皱眉,忖道:“怎地一提怨憎会,人人色变?当日连护法也是只听其名,便什么都不顾了,一心只想着逃躲。这怨憎会到底是何来头?我在师门时却从未听过。”

只听宋恣道:“……我们也在奇怪,不知哪处惹上他们了,以至他们上门索仇?”

说着,环视众人,意似相询。

初时我亦坦然随宋恣目视众人,待见众人齐齐摇头,突然脑中生念:“──哎哟!糟了!不会是因怨憎会追索连护法,而累及贾府的罢?如此说来,这个麻烦,不是他人,却是我惹来的!”

想到这里,脊背生汗,如受针砭,不免心气难安。

我心上犹豫,正不知是否要说出连护法避身于贾府一事,众人却无一人留意我,辕门兽笑道:“三哥不必多疑了,弟兄们这十多年,手上比吃素的人还干净,除非是早年策马杀敌,那就无法计论了!”

纪红书道:“怨憎会也是有理规、论是非的,并非谁有宿怨,皆可成为‘贞苦士’,兵灾天祸,无法细究‘孽主’,也就难以入册追讨。”

京东人语沉吟道:“莫非……又是杜将军神志不清时惹下的怨债?”

纪红书点头道:“这……倒极有可能,怨憎会不像东华派,索仇只对那死鬼本人,怨憎会的追讨,虽不能说株连九族,但怨报‘孽主’满门,却正是其施于‘孽主’的所谓‘八苦’之一──‘爱别离’,故此,因那死鬼作孽而迁怒东府,在他们看来,是堂堂正正、顺理成章的。”

纪红书这么一说,我愈觉不安,心道:“迁怒!不错的,怨憎会只怕不知连护法与贾府的关系,见她藏身于贾府,定然以为她与贾府渊源极深,故此将贾府一道并入怨报之列了。”

胡九似乎早已忍耐许久,此时忍不住怒道:“好么!他们要来便来,难道咱们东府怕了他们不成?在这里瞎猜乱想,终是没个头绪,不如先杀上他们巢穴,倒落个痛快明白!”

纪红书冷笑道:“他们找你们容易,你们寻他们可就难了!怨憎会自比厉鬼,藏于九幽之地,最擅潜迹隐踪,这也是他们难惹处之一。”

关西魔今日出奇的镇静,并未像往日与胡九惯相唱和,这时朝纪红书一瞪眼,道:“喂,看来你对怨憎会知之甚详嘛,何不为我们解说一二?”

宋恣也道:“不错,我等也是因‘怒汉’吴刚,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专事索仇的门派,一向只知他们难惹,对其行事规矩、过往来历,却仅凭传闻,所知有限。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今既然对上了,对其了解多一些,便多添些胜算,还请雀使多多赐教!”

纪红书咯咯笑道:“哦?那么,这算是你们东府向我真武教求援么?”

宋恣怫然不悦,道:“雀使如不愿相告,那也罢了!”

纪红书笑道:“江湖上,罕有知道怨憎会底细的,仅凭此秘辛,拿去春秋阁卖了换钱,也值千金,难道连一句好话都没有,就这样白送给你们么?”

我身受其害,知道纪红书最爱拿人短处,以作戏笑,当下目中神光一凝,道:“雀使想听什么好话?要我东府低声下气地求告,却是休想!”

众人齐声喝彩:“少主说得没错!”

满堂声朗,豪气激荡。

纪红书一笑,道:“果然新官上任,气象大不一般,罢了,你们的几句好话在我眼里也不值钱,听说你们东府往后要大做买卖,我就以一事与你们交换,替你们开张头一笔交易,如何?”

京东人语道:“雀使请讲!”

纪红书道:“秃鹰由本教所派,却接连两番失职,此事你们不免又要拿来说嘴,本座却不爱听你们聒噪,这样罢,秃鹰撤回本教,闭门潜修,以完其‘心目神通’憾缺,之前秃鹰的错失,往后你们闭口休提,不得指摘一句,怎样?”

秃鹰这个讨厌鬼,我巴不得眼不见为净,闻言喜出望外,笑道:“雀使既有此商请,敢不遵命?便都依你!”

秃鹰自从被那读灵者侵体,浑如女子遭失节之辱一般,整个人郁郁不欢,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此时迈前一步,庄容作揖,谢道:“公子,秃鹰不才,有亏职守,回教中后,当加紧练功,他日再来效劳!”

我暗道:“不必了!”

面上却笑:“辛苦了,此去若能功成,你的修为必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是一喜!”

京东人语嘿然作笑,道:“雀使不是因本府大敌当前,故先脱卸了职责,以置身事外罢?”

纪红书怒道:“你们东府果然小人多!本教受娘娘重托,秃鹰离去,我自会另外派人担任公子护卫,岂能说畏敌避责?”

京东人语欣然道:“若如此,则是亢某失言了!”

纪红书见京东人语滑头得紧,斥之即改口,不由一怔,随即笑道:“亢总管不愧是‘六指神算门’出身,时时打着小算盘,哼!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东府里就数你滑头!本座也懒得与你计较了。好罢,要说怨憎会,本教藏经楼倒有秘册记载,记的是……”

正说着,倏地停住,凤目一瞪,若有所待。

顷刻间,众人也听到声息,默声寻视,只觉厅中地面微震,几上茶水摇晃,随即,震动愈烈,地底仿佛有潜涛远袭而至,“咯”的一声,一块青砖突然翘裂。

“好大的声势!”

霍姑娘、宋恣、京东人语飙然而动,各掠一方。

纪红书则守着一动未动,提掌凝视前方地面,口中喃喃:“说曹操,曹操到,来得恁快!”

宋恣怒须飘动,喝道:“怨憎会贵客既来,何不现身一见?”

只听“咯、咯”数响,厅中又有几块青砖翘起,地面如肿破了一大包,胡九陡然冲身而起,愚公拳半空借势,“嘭”的一声,一拳击地,砖屑四飞,尘土飞扬,厅中陷下一洞。

“胡九!宋三郎!霍锦儿!彩衣雀使!你们几个,不要误会!我要出来了!──他奶奶的,总是好心没好报!”

地底那人吁吁喘道,仿佛累得不行,声音好似被人捂住一般,听来又远又闷。

此人身在地底,却能越界视物,认出厅中数人,当真了得!亏得他居然叫得出霍姑娘的全名,我方知原来她叫什么“锦儿”嘿,倒像小丫头的名字。

“阁下是谁?”

宋恣沉声问道。

那人一时却未应声,厅中洞陷处倏地两旁一分,裂开一道大缝,宋恣、纪红书几人戒备着围了上去。

“嗬!”

我座旁突然窜出一人,头面一抹,龇牙一笑,我唬了一跳:“是你!”

宋恣几人扑空,上了一当,闻声瞬即回身掠近,作势扑击,那人一闪,躲在我身后,我伸臂一拦:“且住!来人是位朋友!”

霍锦儿神情一松,唇角泛笑:“难怪了……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这家的遁法才喜欢搬弄声势,搞得惊天动地,好像蛮牛翻地似的!”

纪红书眯眼辨认,道:“长得这么丑……又这么矮、这么胖,莫非是五通……”

矮胖子言老三跳了出来,连连蹦起,怒吼声声:“你说谁丑,谁矮?”

纪红书皱眉略退:“越发是了,脾性又不好──定然是传闻中让拜庙妇人断却淫念的五通侍者了?失敬!失敬!”

宋恣冷声道:“言老三,你不在庙里等冷猪肉吃,却跑到我东府来捣什么乱?”

原来几人彼此都相互认得,我不由好笑,道:“矮胖子,你这么着急赶来,莫非那边府上有什么事?”

矮胖子悻悻道:“好心来给你们报信,却审犯人似的──老子不干了,等你们来求我再说!”

身子徐徐沉下,便欲开溜。

京东人语喷声喝道:“强留佳客宴王孙,岩上余花落酒──樽!”

起首的念句,嘎如鸡唱,聒耳难闻,当真是“破口”之吟,待“樽”字吐口,陡然嗡声震堂。矮胖子掩耳不及,呻吟一声扑倒,地行术当即告破,举首大骂:

“你奶奶的,亢竹杆!你这是行房时泼冷水──干的绝户事!”

京东人语微笑:“贵客既来,如何速去?”

我拎着矮胖子耳朵,将他提起:“究竟什么事?”

矮胖子龇牙咧嘴,喘道:“你们都知道了……何用我多说?没错,是怨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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