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百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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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百草-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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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略怔了怔。

若白的视线已自她身上移开,看了眼她手中的扫帚,说:“往后不必再做这些。”

“……?”

“我替秀琴向你道歉,她不应假传师父的命令让你做所有的清洁工作,我竟也一直未曾察觉,请你原谅。”若白的声音也淡如月光。

“什么,是秀琴师姐假冒师父的命令来让百草干活?!”晓萤惊呆了,立刻愤怒起来,“秀琴师姐怎么这样啊!百草好好的,又没碍着她,还帮秀达说过好话呢,秀琴师姐怎么……”

“是我喜欢做这些,不关别人的事。”

从最初她就知道秀琴是刻意想要为难她,可是只有在辛苦干活的时候她才会稍稍心安,否则会觉得自己像个厚脸皮的人,赖在松柏道馆里白吃白住。

“请让我继续做下去吧。”

她屏息望着若白。

若白凝视她几秒钟,望着她眼底隐隐流露出的恳求,淡淡地说:“随你的便。”

若白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的暮色中。

晓萤又继续先前的话题,缠在扫地的百草身边不停嘴地说:“看来那个金敏珠很在意你呢,她往后再也不敢那么看不起人了吧!而且哦,大家都开始接受喜欢你了呢,你有没注意到大家看你的眼神……喂,你为什么不激动啊。对了,你今天下学后去哪里了,好像这会儿你特别沉默呢,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她是在不开心吗?

夜色深沉,几颗星星闪烁在浓密的枝叶间,百草抱膝坐在树上,树叶轻轻摇摆,在她的耳旁沙沙作响。她仰头看向夜空中的星光,以前每次都能让她平静下来的星星此刻却只是让她胸口有空落落的凉意。

师父是她唯一的亲人。

爸爸原本是全胜道馆附近一家小诊所的医生,父母相继去世以后,师父就收养了她,是师父给她吃给她住,教她跆拳道。在认识师父之前,她从不知道跆拳道是什么。可是每当她习练跆拳道的时候,师父的眼中总是有激动的光芒,当她利落地踢腿进攻时,师父凝视着她,仿佛看到的是一生的希望。

所以她练得越来越专注。

如果成为跆拳道高手可以让师父高兴,那么无论再艰难,她也会坚持练下去,直到成功的那一天。

师父也总是教导她,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廉耻、忍耐和百折不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违背做人的原则。开始的时候,她不懂为什么师父要一遍一遍地重复告诫她这些,直到她在别人耻笑的语气中听说了的师父过去。

她不相信那些传言。

慈祥而忧伤的师父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虽然每次她小心翼翼地试图问师父,师父总是默默叹息,并不回答她,可是她还是坚信师父绝不是传言中的那样。她从此加倍地要求自己正直清白地做人,绝不可以为师父抹半点黑。

可是,她那样做的结果却是──

被赶出全胜道馆。

枝叶浓密的大树上。

百草将脑袋深深埋入膝盖,树叶沙沙地乱响,就像她混乱得渐渐不知所措的心。

她一直以为。

只要师父回来,就可以结束被赶出全胜道馆的生活。

虽然在全胜道馆除了师父之外,其他的师伯和弟子们素来对她冷冰冰的,仿佛她是隐形人一般地视她不见。可是再冰冷,全胜道馆总是她唯一的家,更何况她还有师父。

再也回不去了吗?

她听得出师父话语里的无奈,她明白师父肯定是尽力了,为她想尽了办法,但是依然回不去了吗?

所以,终究是她做错了吧。如果她装做根本没有看到那块作假的木板,如果她一声不吭,现在就会高兴地在全胜道馆里迎接师父回来,帮师父收拾东西,让师父看她最近练功的进展。

星星在树叶间闪闪烁烁。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抬起埋在膝盖中的脑袋,轻吸口气,手按住身下粗壮的枝干正准备跳下去,却忽然楞住了。

树下倚坐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似乎已经坐在那里很久很久,点点星光透过树叶照耀在他身上,仿佛有光芒从他的体内流转绽放出来。

百草呆在树上。

不知是否该跳下去。

树叶沙沙轻响。

夜色无声。

他宁静地一个人坐着,如同睡着了般,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他的。她竟不敢去惊扰他,呼吸不由自主也放得轻了些。

“要走了?”

少年仿佛察觉了她的动静,微微抬起头,仰头微笑着看向坐在树干中有点不知所措的她,夜色的星光中,仿佛有如水的温柔流动在他的眼底。

百草怔怔地望着他。

脑中一片空白。

他站起身,对树上的她伸出右手,问:“要下来吗?”

她跃身从树上跳下去,右手落在他伸向她的右手上,温热的,温暖的,她忽然羞红了脸,匆忙将手缩回去。

“你……怎么在这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不说话,寂静又让她的心脏跳得紊乱起来。

“我来看看你。”初原安静地说,声音里有种理所当然的温柔。

“嗯?”

她困惑地看着他。

“你在树上呆了很久,看起来好像有难过的事情。”

从小屋的窗口恰好可以望见这棵大树,她抱着膝盖孤独地坐在树上,如同被全世界遗忘了一样,身影像星光般忧伤。远远地看着她,这种忧伤忽然让他无法继续平静地看书。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要不要和我说说?”

百草这才发现,她居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初原的小屋旁,爬上的大树正对着他的窗户。秀琴曾经说过的话闪过她耳边,初原哥哥喜欢安静,任何人都不可以来打扰。

“对不起,我打扰你了。”她歉疚地说。

“你一定要和人保持这样疏远的距离吗?”初原凝视面前这个有着一双小鹿般眼睛的短头发女孩子。

她微微睁大眼睛,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有开心的事就笑出来,有难过的事情就和朋友们倾诉,不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他摸了摸她的短发,就像他是她的哥哥,“昨天你和那个韩国小女孩的实战我看到了,出腿很利落啊,而且说的话也很好。那样有朝气的模样才适合你。”

“我……”

突然得到的夸奖让百草涨红了脸,她眼睛闪耀明亮起来,然后却又局促不安地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说:“……其实昨天是我做错了,我应该忍耐,不应该刻意把她也踢飞出去,当时我是存了报复之心,故意想要折辱她……”

“傻丫头。”他的笑声很好听,又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今年多大?”

“十四岁。”

“是啊,你才十四岁,正是爱冲动的热血年龄,又不是得道的高僧。”

“……”

她傻傻地望着他。

“做你喜欢的事情,做你觉得对的事情,就可以了。”夜色中,初原的眼睛笑如星芒。

“可是,我好像做错了事情,”她黯然地咬了咬嘴唇,“所有人都说我做错了,师父虽然说我做的对,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帮我……我心里很难过……”

“你觉得你做错了吗?”他听出来她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可能就是那件事情使得这个女孩子的眼底始终有一抹忧郁。

“我不知道……但是我很后悔,如果当初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也许……也许我不会去做……”

“那你是觉得你做错了?”

“不是,我没有做错!”她胸口起伏了一下,“我只是有些后悔……不,我也不是真的后悔……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太语无伦次了,他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吧,其实她自己也混乱成一团,只是觉得心里难过得快要炸开了!

“你看,你做了直到现在还认为是正确的事情,是吗?”

“……是。”

“很多事情的后果是你无法自己去控制把握的,”他凝视着她说,“你能做的,只是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至于后面的事情,既然不由你控制,就不要再多去想它了。”

“可是……”

“世界上没有永远无法走出的困境,只要你能坚持走下去。”初原微笑着对她说,“相信你自己的判断吧。”

那晚的风轻轻柔柔。

树叶沙沙地在他和她的头顶摇响。

百草一整晚睡得很香。

自从她被赶出全胜道馆,她再没有睡得如此香甜过,梦中那少年被星光笼罩的身影仿佛一直倚坐在树下,陪着她。

接下来的几天,百草像平时一样上课,尽量不去想太多的事情。放学后,她更加用心卖力地干活,将松柏道馆打理得一尘不染,暗自希望如果真的无法回去全胜道馆,松柏道馆能够看在她能吃苦干活的份上,继续收留她。

除了师父回来的第一天,她在光雅的掩护下偷偷溜进全胜道馆,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师父了。在校园里碰到光雅的时候,她想问问师父最近的情况,光雅却总是黑着一张脸不搭理她。

这天,百草和晓萤放学回来,一踏入松柏道馆的大门就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息,放眼望去庭院里空荡荡的,一个弟子也没有。她和晓萤加快脚步向前走,发现原来所有的弟子都聚集在练功厅的外面,乌压压地一片向里面探头看着。

松柏道馆的弟子们扭头看见她,就像看见怪物一样,直直地瞪着她。那异样的眼神使得百草心中一凛,她在全胜道馆的时候,大家看她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难道……

她来不及细想,从众弟子们闪开的缝隙中往前走了几步,看到练功厅里那长身而跪两鬓花白的身影,她眼前一晕,脑袋顿时轰地一声炸开了!

“师父──!”

百草冲进去,慌乱地想要将跪在喻馆主面前的师父搀扶起来,师父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跪着,是怎么了?

“百草,跪下。”

曲向南沉住身体,不理会她又急又慌的双手。

“跪下!”

听到师父声音里的命令,百草心头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双膝弯曲,跪在师父身边,和他同样跪在了喻馆主面前。

“请您收下她吧。”曲向南俯身向喻馆主请求。

“师父!您在说什么啊?!”百草大惊失色,再顾不得许多,起身就要硬将师父搀起来。曲向南却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按住她的后背,硬生生逼得她也向喻馆主俯身而跪。

“她天生适合练习跆拳道,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只是因为跟着我,她从没有参加实战和比赛的机会。”曲向南苦涩地说,“请您收下她,我相信她一定会为松柏道馆争光的。”

他跟郑师兄又交涉了好几次,郑师兄仍旧不肯重新接纳百草,而他自己也没有能力从全胜道馆出来带她。喻馆主是被跆拳道界尊敬的谦谦君子,改投松柏道馆门下会给她带来更好的发展。

“这样不太合适吧。”

喻馆主眉心微皱,弟子被自己的师父亲自送着改投师门,这样的事情以前从没有发生过。若白站在他的身后,目光淡淡地落在如孩子般满脸仓皇失措的百草身上。

“请求您了。”曲向南黯然地更加将身体俯得低些,“她无父无母,又被逐出全胜道馆,如果您不收下她,她就无处可去了。”

“我可以的!师父,我有手有脚,我能养活自己,”百草咬紧嘴唇,胸口有泪意酸楚地翻滚,“师父,是我不争气,让您为难了,您不用顾虑我,我不管去哪里都会好好地生活下去的。您是我的师父,是像我父亲一样的人,您永远是我的师父,我绝不要拜别人为师!”

“傻孩子,”曲向南缓慢地抬起头,几日不见,他两鬓的白发又多了许多,百草心痛极了,师父还不到四十岁,却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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