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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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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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斯特谨慎地看着他。这个斯涅布力难道是想借着唐突的态度转变来松懈他的提防吗?还是变化无常是这个种族的天性?崔斯特有点困惑,他试图回想前一次与地底侏儒交手时的情景。然而那位质询者随即把手探入自己身上厚袍内一个深不见底的口袋里,变出了一个眼熟的石雕。
  “现在,黑暗精灵,实话实说,就让你少受点折磨。这是什么?”地底侏儒静静地问道。
  崔斯特全身肌肉又紧绷起来。猎人想呼叫关海法前来,让它把这些干干皱皱的地底侏儒撕裂成两半。他们之中可能有人持有崔斯特身上这些铁链的钥匙他就重获自由了。
  崔斯特把这个念头逐出脑外,把猎人赶出心中。他早就明白自己的处境,一决定踏入布灵登石城时,他就知道了。如果地底侏儒真的相信他是间谍,他们绝对会将他处死。即使不能确定他的意图,他们敢让他活着吗?
  “来这里真是个笨主意。”崔斯特喃喃自语道。他知道是自己把自己和侏儒双方推入两难的绝境。猎人想重回他的体内,只要一个字,黑豹就会现身了。“不!”崔斯特再度大叫,把自己的黑暗面驱散。这是今天的第二次。地底侏儒吓得往后跳开,以为黑暗精灵要施法了。一只飞镖射中崔斯特的胸膛,释放出一股瓦斯。
  崔斯特吸入了瓦斯,渐渐昏迷过去。他听着地底侏儒过来围着他,以完全陌生的腔调讨论他未来的命运。他瞥到一个小人影靠近他,抓起他的手指检查手心是否藏匿任何魔法元素。
  当崔斯特再度回复神智时,一切仍如昏迷之前。玛瑙雕像举在他的眼前:“这是什么?”同样的地底侏儒发问,但这次更为坚持。
  “一个伙伴,”崔斯特低声说着,“我唯一的朋友。”他艰困地思考下一步行动。就算地底侏儒将他杀了,他也无话可说。可是关海法不应只被拿来装饰某个地底侏儒的斗篷而已。
  “它叫做关海法,”他向侏儒解释:“呼唤它的名字,它就会出现,它是盟友。要把它安全地收好,因为它非常珍贵,力量也很强大。”
  地底侏儒看看雕像,再把视线转回崔斯特身上,既好奇又谨慎。他把雕像交给另一位侏儒,叫他带着雕像离开房间。显然他并不信任黑暗精灵。如果卓尔精灵说的是实话,他就泄漏了一样珍贵的魔法物品的秘密——事实上,地底侏儒也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但,更令人不敢置信的是,他这么和盘托出口无疑足拱手放弃了逃脱的机会。这个斯涅布力已活了将近两世纪,黑暗精灵的一切对他几乎像足自家人一样熟悉。眼前这位黑暗精灵表现出超乎预料的行为,着实让斯涅布力感到非常困惑。黑暗精灵的残酷与邪恶远近驰名,地底侏儒能有效地解决一个行径与其一贯名声相符的黑暗精灵血丝一毫不会自责;但是,他们要怎么对待一个道德行为不合“常理”的卓尔精灵?
  斯涅布力又开始聚在起讨论,全然忽视崔斯特。最后他们离开,只留下一个能操黑暗精灵语的侏儒。
  “你要做什么?”崔斯特鼓起勇气问道。
  “要让国王来判决。”地底侏儒严肃地回答“他会根据顾问议会团——就是刚刚那群人——的观察裁决你的命运,大概再过几天吧。”地底侏儒一个鞠躬到地,然后站直盯着崔斯特说道:“黑暗精灵,我猜想你大概会被判处死刑。”
  崔斯特点点头,对这整个导致他死亡的逻辑推想认命。
  “不过我相信你是不同的,黑暗精灵,”地底侏儒继续说道,“我想,我会建议宽赦,或至少在行刑时对你仁慈些。”接着他耸耸宽厚的肩膀,便转身向房门走去。
  地底侏儒说话的声调激起崔斯特心中一股熟悉的感情。在很多年以前,也有位侏儒以相似的态度,对他说着如此相似的话。
  “等等!”崔斯特唤道。地底侏儒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崔斯特慌乱地思索着他过去曾搭救过的那位侏儒的名字。
  “什么事?”侏儒有点不耐烦地问。
  “一位地底侏儒,”崔斯特结结巴巴地说,“我相信,他来自你的城市。对,他一定是。”
  “你认识我的一位族人,黑暗精灵?”侏儒走上前来,催问道。“他的名字?”
  “我不知道,”崔斯特回答:“我在搜猎队里,好几年前了,可能有十年了。我们跟一队闯入我们领域的斯涅布力对战。”地底侏儒皱起眉头,他有点迟疑,但还是继续说下去。这位在战斗中幸存的斯涅布力可能是他唯一的希望:“我想,只有一个地底侏儒活着回到布灵登石城。”
  “这位幸存者的名字是什么?”地底侏儒生气地质问道。他的双臂紧紧地叉在胸前,厚靴跟敲着石板地。
  “我不记得了。”崔斯特承认。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地底侏儒咆哮道:“我还以为你不一样——”
  “他在战斗中失去了手臂,”崔斯特继续说,“拜托,你一定知道他。”
  “贝尔瓦?”地底侏儒立即回应道。这个名字引出了崔斯特更多的回忆。
  “贝尔瓦·迪森格,”崔斯特脱口而出。“那他还活着!他可能还记得——”
  “他决不会忘记那黑暗的一日!”地底侏儒咬牙切齿地宣告,他声音中的愤怒一触即发。“布灵登石城的所有人都会永远记得那一天!”
  “带他来,把贝尔瓦·迪森格带来。”崔斯特恳求道。
  地底侏儒一面对着他摇头,一面离开了房间。
  石门砰地关上,留下崔斯特一人独自思索他的死亡,以及他不敢妄想的渺小希望。
  “你真的以为我舍得让你离开吗?”狄宁进入神堂前厅时,玛烈丝正对锐森说道。“不这样,怎么骗得过席娜菲·赫奈特呢?”
  “感谢您,主母大人!”锐森大为放心地回答。他一步一鞠躬地从瑞烈丝的王座上退下。
  玛烈丝环视家人,宣称道:“辛苦的一周终告结束,缚灵秘法完成了!”
  狄宁抢先绞扭双手以示恭贺。这一周以来,只有家族中的女性看过辛勤工作的成果。在玛烈丝的暗示下,维尔娜走到房间一侧拉开布廉。站在那里的口正式技长扎克纳梵。他不再是一具腐朽的尸体,而是一个活生生的黑暗精灵。
  当武技长走上前,来到玛烈丝身边时,狄宁不觉全身一震。
  “我亲爱的札克纳梵,你看起来跟往日一样英俊。”玛烈丝满意地对着缚灵尸说道,那具不死之身毫无反应。
  “而且更听话。”布里莎接着说道,并加上一串咯咯的笑声。
  “这……他……去逮捕崔斯特!”狄宁提起勇气问道,虽然明知没有他发言的余地。幸好玛烈丝和其他女性太专注于神奇的札克纳梵,而忘了对这位长子施以惩罚。
  “札克纳梵会给予你弟弟应得的惩罚。”玛烈丝立誓道,她的眼里闪烁着光芒。
  “不过,等等,”她的眼光从缚灵尸身上转向锐森,冷冷地说道:“他太漂亮了,无法让我那厚颜无耻的儿子心生畏惧。”其他人交换了困惑的眼神,猜想玛烈丝可能是为了锐森受的折磨而企图安慰他。
  “我的伴侣,过来,”玛烈丝对锐森说,“拔出你的剑,在你这位已死的对手脸上划几刀。这样会让你好过些,也会让崔斯特在面对他的昔日导师时感到畏惧!”
  锐森犹豫地走过去。当他靠近缚灵尸时,他的胆子大了些。札克纳梵动也不动,眼睛不眨,连呼吸也没有,看来对周遭的事物毫无反应。锐森握住剑柄,再往玛烈丝望去一眼,以寻求信心。
  玛烈丝点点头。锐森大吼一声,拔剑刺向札克纳梵的脸。
  然而剑尖没有机会刺中目标。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只见缚灵尸的双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身出鞘,在胸前一横,在刹那间精确地完成了任务。锐森的剑飞脱出手,这位命定该绝的侍父还没能来得及出声抗议,喉咙就已被札克纳梵一剑割破,而他的心脏部位插入另一把剑。
  锐森还未倒地之前,便已气绝身亡;但缚灵尸并没立即住手。他的双剑持续向可怜的尸体劈砍了数十次,直到玛烈丝满意地叫他住手为止。
  “那个家伙我已经厌烦了。”玛烈丝向孩子们难以置信的眼神解释道:“我早已从平民中挑选了下一任侍父。”
  事实上,让他们震惊不已的,并非锐森的死亡,他们一点也不关心是谁来担任母亲的伴侣——人总是会换。他们之所以瞠目结舌,完全是被缚灵尸的精彩表演所震慑。
  “和活着的时候一样厉害。”狄宁说道。
  “更好!”玛烈丝回答:“札克纳梵现在完全是个战士,战斗技能是他的一切,一旦他盯上了猎物,没有任何事物能让他分心。孩子,看看他。这就是缚灵秘法,罗丝的恩赐!”她转向狄宁,带着一抹邪恶的微笑。
  “我决不靠近那个东西!”狄宁倒抽一口气说道,可怕的母亲还想要第二场表演吗?
  玛烈丝对他笑笑。“别怕,长子,我没有理由要伤害你。”
  她的话完全无法让狄宁放心。她不需要理由,倒在地上被砍得乱七八糟的锐森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将带领缚灵尸出城。”玛烈丝说。
  “出城?”狄宁迟疑地回答。
  “带他到你遇见你弟弟的地区去。”玛烈丝解释道。
  “我要跟在那个东西身边?”狄宁再次倒吸一口气。
  “带他到那里,然后离开,”玛烈丝回答,“他会自己狩猎。他身上会施加法术,加强他的狩猎能力。”
  一旁的布里莎有点不安。
  “怎么了?”玛烈丝看见她皱起了眉头,询问道。
  “我毫不怀疑缚灵尸的能力,也相信您施放在他身上的魔法,只是……”布里莎有点犹疑,她知道玛烈丝决不容许任何反驳这次重大行动的意见。
  “你还在害怕你的弟弟?”玛烈丝问道。
  布里莎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们,放下无谓的恐惧,”玛烈丝冷静地说道,“札克纳梵是我们的神后所赐予的礼物,在幽暗地域之中,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他。”她看向不死的怪物:“我的武技长,你不会让我失望,是吧?”
  札克纳梵面无表情地站着,沾满血迹的双剑已收回剑鞘,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向前直视。他看起来就像一座雕像,没有呼吸,没有生气。
  但是,只要看看札克纳梵的脚边那堆曾经是杜垩登家恃父的肉块,血肉横陈,惨不忍睹的样子,没人敢怀疑札克纳梵不是活人。
  第二篇 贝尔瓦
  友谊:无论是在幽暗地域抑或被遗忘国度的地表,这个名词对不同的种族与文明而言都有不同的意义。在魔索布莱城中,友谊一般出自于互惠互利。当结盟对双方均有利可图时,这种关系是安全的。然而,忠诚绝非卓尔精灵的信条,一旦一位朋友相信甩掉对方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时,他会立即快刀斩乱麻,让这段友谊结束通常对方的生命也随之结束。
  在我的一生之中,交过的朋友极少,如果我活上一千年,我想情况也不会变。尽管如此,也无须大过伤感,因为那些待我如友的人们,个个品格高尚,充实了我的人生经验,让我获益匪浅。首先是札克纳梵,我的父亲及导师,他让我明白我并不孤单,也鼓励我坚持自己的信念。札克纳梵将我从刀锋与毁了我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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