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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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第3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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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他输定了!”屠英哈哈大笑,手臂四下挥舞。“你自己看,这帮王八蛋都是个什么德行!”

张瑾闻言抬头,果然发现魏郡乡勇已经濒临崩溃。麴稜所在的中军像熟透的虾米一般深深陷了下去。而两侧冲上前视图包抄洺州营侧翼的乡勇们则被喊杀声吓软了脚,不敢切断洺州营的去路,只是试探着将手中长兵器向前虚晃。

“去杀麴稜。早杀掉这个王八蛋,可以少死很多人!”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张瑾大声建议。“我带人冲第一波,你跟在我后边!”

“教头……”屠英想说一句,“教头不是这么安排的!”但话还没等说完,张瑾已经带着他的部属跑没了踪影。反正仗打到这个地步,大伙的任务基本已经完成了。也不怕程将军事后怪罪。犹豫了一下,他举起横刀,刀尖直指麴稜所在方位:“跟我冲,杀了姓麴的,结束战斗!”

“杀姓麴的!”“杀姓麴的!”弟兄们轰然响应,汇成一股人流,追赶着溃兵向麴稜涌过去。

魏郡太守麴稜苦不堪言。如果可以逃的话,他早就逃没影了。可窦建德派来传旨的钦差却命令两名卫士牢牢地看住了他。如果自己敢跑的话。麴稜相信,在拨转马头的瞬间,亲兵手中的刀就会毫不犹豫地砍在自己的脖子上。可局势已经溃烂如此,即便孙吴复生也扭转不过来了,自己死撑到底还有何用?

“放心,我会死在你前面!”钦差大人突然回过头来,冲着麴稜咧嘴而笑。他生了一口整齐的牙齿,看上去非常白净。“能跟程名振一战而死,老子这辈子也算没白活。窦王爷拿你当上宾,你可别自己给自己丢人!”

程名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地位了,让人为了跟他一战连性命都可以不要?麴稜没有听明白。但钦差大人最后那句话,却刺激得他老脸通红。摸着良心讲,窦建德给他们这些大隋的降官的待遇的确非常优厚。而大伙回报给窦建德的,却是少得可怜。麴稜平素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无论出身和地位,窦建德麾下那些老粗跟自己都没法比。可今天,钦差大人的话却深深地刺激了他,一瞬间,让他羞愧得几乎无地自容。

“你,回去组织人手守城。如果我战死了,你就是魏郡太守!”胆怯被羞耻感盖住之后,麴稜开始着手布置后事,“程名振没带多少人。你闭门死守的话,支撑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

“张某身为郡丞,不敢让郡守先死!”被麴稜叫到号的郡丞张翼文摇摇头,惨笑着道。“让崔长史回去守城吧,他年纪还青,不该死得太早!”

“你,可听见了!”麴稜转过头来,冲着自己的女婿,魏郡长史崔商问道。

“我,我一定把城守住!”崔长史脸色苍白,嘴唇上下打着哆嗦。“岳丈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善待你的女儿!”

“滚吧!”麴稜已经没时间再跟自己的女婿生气了,挥挥手,命令他立刻退出战场。“守不住郡城,老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崔长史点点头,仓皇跳上马背。魏郡太守麴稜目送着他跑远,随后抽出腰间佩剑,高举着喊道:“窦王爷对大伙不薄,今日正是我等以死相报之时!儿郎们……。”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飞来,正中他的坐骑脖颈。可怜的战马惨叫一声,后跳半步,然后软软跪倒。经受过训练的战马都有救主的灵性,即便这样,麴稜依然被摔了大趴窝,头盔歪在了一边,花白的头发上沾满了泥土。在两名侍卫的帮助下,他跳上了另外一匹坐骑。试图以身作则,激励已经不存在的士气。很快,又几支冷箭飞了过来,将刚刚换上的战马再度射死。一名侍卫中箭身亡,另外一名慌忙招架。没人管的麴稜脸朝下落地,鼻子被摔成了扁片,血顺着胡须滴滴答答往下淌。

“郡守大人,撤吧!”一名还算有良心的县尉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建议。“肯定顶不住了。弟兄们全被打傻了!”

“擂,擂鼓!”麴稜擦了把嘴上的血,大声叫嚷。“让,让两翼出击,缠,缠住他们!”

哪里还有两翼?好心的县尉撇了撇嘴,侧头从麴稜身边跑过。被人鄙夷了的麴稜举目张望,发现自家的队伍全乱了。两翼不战自溃,而中军,如今只剩下自己附近这千把人,缩成一团如洪流中的蚂蚁。

“带着这样一群废物,你也敢挑战洺州营?”钦差大人回过头,冲着麴稜不住冷笑。“看着,仗得这么打,不是你坐在屋子里瞎想能想出来的!”

说罢,将指挥旗丢还给麴稜。拔出横刀,带领十几名亲卫迎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波敌军冲去。

垂死的反击将涌过来的洺州营士卒打了个猝不及防,纷纷向两侧退避。钦差大人接连逆向冲散了两拨对手,身边的亲兵也死得聊聊无几。回过头,他像吓呆了的麴稜笑了笑,高高举起横刀:“杀程名振,诛杀叛贼!”

“只杀麴稜一个,余者不问!”张瑾正好赶来,挡住情急拼命的钦差。此刻,他心头的仇恨已经被血水冲淡了不少。突然不太想杀人了。特别是杀死那些敢于回身跟自己一战的勇士。今日的胜负已分,再杀死对方没任何意义。

但窦建德的钦差却不肯承这份情。发觉张瑾下手无力,还以为他的本事不过如此。带着仅有的亲卫跳上前来,招招搏命。张瑾被打了个手忙脚乱,不停地向后退。突然间,他心头又窜起一股无名业火,咆哮着隔开面前的兵器,一脚踢中了对方小腹。

“啊!”中脚者惨叫着蹲身。被冲上前保护张瑾的洺州士卒捅翻在地。屠英、刘十七全冲过来了,围住垂死挣扎的敌军乒乓乱砍。窦建德的钦差身边很快就没了袍泽,孤零零一个站在血泊中,呼喝邀斗。

“过来打!”目光已经散乱得看不清对手,他兀自大喊大叫。“程名振呢,过来杀我。老子是窦建德的亲卫队正秦德纲!”

“兄弟,你尽力了!”张瑾上前,用刀压住对方的兵器,“我是张瑾,王伏宝麾下的偏将!放下兵器,我保你不死!”

“谁?”钦差楞了一下,慢慢停住脚步,“王将军?你为王将军而来?”

“正是。”屠英回答得理直气壮,“兄弟,放下兵器吧,窦建德不值得你替他卖命!”

“没有窦大哥,秦某早就死了!”钦差摇摇头,把兵器再度举过了头顶。“他不该杀王将军。但那不是秦某能管的事情。老子尽力了,兄弟,你们赢了!”

说罢,调转刀锋,抹断了自家脖颈。

“兄弟!”明知道对方要自杀,张瑾等人却没法阻拦。这是战场,即便是亲生父子,亦该当面不让步,举手不留情。但对手临终前的镇定举止,却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上。让他们的心情为之沉闷,久久难以恢复。

“杀麴稜,只杀他一个,余者退开!”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回过神来,举着刀高喊。

“杀麴稜,只他一人该死!”大伙纷纷附和,挥舞着兵器,向魏郡乡勇的帅旗冲去。

看着钦差死在了自己眼前,麴稜的手和脚一起哆嗦了起来。那个人是个莽夫,所谓的反击没起任何效果。但那个人同时又是个勇士,明知必死,却义无反顾。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半辈子读过的书刹那间一起涌进麴稜的心脏,令他几乎无法管住自己的双腿。但鼻孔中流出来的鲜血又慢慢浇熄了心中这股激情,他发现,自己的血脉如此高贵,实在不该像狗一样死在泥土之中。

“我是魏郡郡丞,有种冲我来!”就在麴稜在慷慨赴死和苟且偷生之间左右徘徊的时候,郡丞张翼文已经冲向了敌人。他的武艺相当不错,将迎面一名敌人挡住,挥刀劈成了两段。紧跟着,又与另外一名敌人战做了一团。

“老子是郡丞!”张翼文自报家门,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老子是张瑾!”张瑾举刀迎上,刀刀不离对方的脖颈。“老子是平头百姓,都是被你们这些狗官逼反的!”

刀光闪烁间,他为自己的仇恨找到了新的宣泄方向。“窦建德本来是个好人,都被你们这些狗官带坏了。是你们逼得老子活不下去。是你们怂恿窦建德杀了王大哥。是你们,是你们这些该死的王八蛋。该死,该死!”

每出一招,他都大喊一声。把张翼文逼得手忙脚乱,根本没有还嘴和还击的余隙。“是你们,只想着自己舒坦,不管老子死活。是你们,只想着自己升官,向窦建德大进谗言。是你们……”

“啊——!”张翼文被刀劈中,倒地身亡。张瑾大叫着劈开几名死战不退的魏郡残兵,径直冲麴稜冲去。“你这狗官,祸害完了大隋又祸害窦家军。好人都死了,唯独你这祸害还活着!”

麴稜举着宝剑,身体却不断地后退。“我没有。。。。。。。”他带着几分哭腔自辩,不管这种辩解能起什么作用。“我,我去年年初就给派到魏郡了。王将军死的时候我不在夏王身边……”

脚下被尸体一绊,麴稜踉跄着坐倒。手中宝剑摔出老远,双手抱着脑袋,他大声叫嚷:“不是我,不是我。饶命啊,好汉爷饶命啊。”叫罢,身体中所有勇气和自尊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趴在地上,不断地磕头。

举着刀冲上前的张瑾愣住了。他没想到先前还充英雄的麴稜会突然变得如此软蛋。仿佛看到了一堆蛆般,他觉得胃肠一阵翻滚。“杀你怕脏了爷的手!”将横刀杵在地上,他抬脚将麴稜踹了个跟头。“滚边上趴着去,呸!”

一口浓痰吐出,砸在麴稜脸上。魏郡太守麴稜却不敢伸手去擦,以头抢地,放声长嚎:“我真的没有啊。我原来只是个芝麻大的小官,是窦王爷逼着我做太守的。我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儿已经满足了,哪还敢给王将军进谗言。他跟窦王爷关系那么近,你就借我三个胆子……。”

哭声传开,最后几个靠做一团拼命的死士向地上啐了一口,纷纷放下了手里的兵器。 

  第四章 恩仇 (四 上)

此战杀敌三千,俘获敌军主帅以下将士五千有余,自己损失却不到四百。对洺州营而言,可谓成立以来未曾有过的大胜了。待战果清点完毕,整个军营立刻欢声雷动。

按照大唐的军功折算规矩,临战当先破阵者记首功,册勋两转,赏钱十吊。阵前斩首三级者,册勋一转,赏钱五吊。斩首不足以级者,可记录在册,下次战斗累加。或者折算赏钱抵消。俘获敌军的功劳计算方式与斩首等同。而洺州营只出动了五千兵马,平均算下去,相当于每个人都发了一笔小财,也难怪弟兄们不得意。

王飞在战斗中被安排在第二攻击梯队,基本上没捞到什么像样的对手。但是他为人聪明,见领军破阵的好处落不到自己头上了,立刻转而求其次。带领本部兵马迂回到敌军侧后,堵下了上千俘虏。一番折算下来,他该得的功劳不比张瑾等人少多少。因此自觉腰杆子硬,说出话来都透着几分豪气。“瞧瞧,瞧瞧,这才叫打仗。老窦那家伙,以为光凭一张嘴巴忽悠,就能把天下忽悠到手。这回咱们就给他个教训,嘿嘿。让他后悔去吧。后悔也来不及了,没地方找药吃!”

“是那,是那。跟着程将军打仗就是过瘾!”一名刚从山西招入洺州营没多久的小卒带着沉重的乡音附和。

“想当年,咱们就不该投靠窦建德。那厮,根本就不是个成大事的人!”有人想起过去了事情来,忍不住低声感慨。“要是当年教头带着咱们……。”

“别净扯没用的。”王飞立刻警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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