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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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第3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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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对方始终不卑不亢,尉迟敬德的气反而小了,点点头,低声道:“你没事就好。我要亲自领军冲阵,你恰好帮我居中调度!”

“以将军的勇武,敌阵当一鼓而破。”强敌面前,陆建方顾全大局,不再跟尉迟敬德硬顶。“但咱们就这两千多精锐,不能一次全葬送在这里。敌方所凭,不过是弓箭和强弩而已。如果我军编树枝为盾,上覆泥浆,即可挡住弓弩攒射!届时将军持槊上前……。”

“多谢老陆指点!”尉迟敬德眼神一喜,跳下坐骑,冲着陆建方长揖及地。“昨夜是某气极,得罪之处,请老陆多多担待。等灭了这伙贼人,给弟兄们报了仇。回到城中,是打时罚,某家决不敢逃。”

“别说这些了。昨夜我也是发了疯,满嘴跑舌头!”陆建方摆摆手,低声回应,“末将这就组织人手去砍树枝。还请将军多加戒备,免得贼子故技重施!”

“嗯!”尉迟敬德低声答应。随后分派出两股骑兵,每股五十人左右,搜索营地周围,以免给敌军可乘之机。不一会儿,搜索队归来汇报,敌军已经走远了。但昨夜派出去的斥候折损殆尽,尸体被丢在荒野中,战马兵器和铠甲都被敌人偷走。

“不管他。杀光山上的那群狗贼,反正他们是一伙!”尉迟敬德挥了挥拳头,强迫自己平心静气。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陆建方准备好了三百面树枝泥浆制造的巨盾,让军中身强力壮者举着,走到了尉迟敬德近前。

“直接向上佯攻,推到敌军鹿砦前面去。骑兵下马,跟在盾牌后慢慢前行,待盾牌手与敌军接触了,再上前冲杀!”尉迟敬德沉吟了片刻,低声布置。

这支劲旅乃刘武周军的菁华,虽然受到了挫折,依旧能有条不紊地执行主将命令。不一会儿,攻击序列重新排好,尉迟敬德向陆建方拱了拱手,将营盘交给对方。然后带领全军,缓缓压向山坡。

没见过这么丑陋的战术,鹿砦后的守军有些傻眼了。先是慌乱是射了几轮羽箭,发现效果不大,又调动弩手上前,对着盾牌攒射。无奈陆建方临时赶制的盾牌用料实在充足,迎面可射透两层皮甲的弩箭砸在泥盾表面,居然只能砸出一个坑来。根本伤不得盾牌后的敌人分毫。

“保持速度,保持速度,不必太快!后边的人赶紧跟上!”见到泥盾战术奏效,尉迟敬德大喜,低声向后传话。

“将军有令,保持速度,后边的人跟上。”亲卫们一个传一个,将命令从队伍前方传到队末。所有人都确信这回胜券在握了,双方兵力差不多的情况下,尉迟将军从来没输给过任何敌手。只要他冲上去,一手挥槊,一手持鞭,多少勇士也挡他不住。

很快,队伍欺近鹿砦一百步之内。脚下,开始出现战死者的遗体,横七竖八,血迹斑斑。尉迟敬德命令队伍停顿了一下,一边整理阵型,一边命人将死去的袍泽抬往后方,准备安葬,不留给野兽糟蹋。这一招令他重新凝聚了不少士气,很多弟兄看到死者插满羽箭尸体,眼睛就红了起来,握刀的手青筋直冒。

鹿砦后的羽箭越来越稀落了。防御方将领发现自己一直在做徒劳无功的事情。干脆停止了射击。“继续向前!加速!”尉迟敬德知道冲锋的机会到了,沉声喝道。盾牌手们立刻加快脚步,率先冲过敌我之间的距离,轰地一声,将树枝和泥巴制造的巨盾,砸在了鹿砦之上。

“举槊,冲上去!”尉迟敬德大叫,将铁鞭丢给亲兵,双手平端大槊,一步踏到了盾牌上。结实的盾牌晃了晃,撑住了他的双腿。紧跟着,他跳过鹿砦,长槊急挥,将蹲在鹿砦后的三名敌人同时砸了个粉碎。

槊锋出传了的感觉,令尉迟敬德双臂酸麻,牙齿发涩。轮圆了铁锤却砸了个空,就是这种感觉,未投军之前,他没少尝到类似的滋味。三个躲在鹿砦后的敌军顷刻间显出了原型,哪里是吓破了胆子的窝囊废,分明是三个稻草人,船上了士卒的衣服而已。

陆续跳进鹿砦的将士们也发现上当,接连砍翻了无数“敌军”,却没见到半滴血迹。先前向他们放箭的那些家伙早就跑到两百步开外去了,一边顺着山坡另一侧向下狂奔,一边回过头来频频招手。

“尉迟将军,我家程将军说了,谢谢远送。那些稻草人,就当礼物赠给你了!”逃兵当中,几个生性滑稽的家伙大声呼喊,唯恐尉迟敬德没被气疯。

“拿弓来!”尉迟敬德怒吼,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伸了几次手,都没人回应。这才想到,此地乃敌军营寨,自己平素用的强弓留在山下,根本就没带在侍卫的手边。

“将军,穷寇莫追!”一名侍卫唯恐尉迟敬德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凑上前,低声提醒。

“用你说。”尉迟敬德回手,将对方推了个趔趄,“整队,下山,从山底绕过去,抓住他们!”

“敌军去向不明!”侍卫躲开数步,继续提醒。

“什么?”尉迟敬德眉头紧皱,举目四下张望。那些在山上担任疑兵,最后才逃走的敌军已经越跑越远了。很快跑到北侧山底,又小跑着爬上另外一个山坡,消失在一片绿色之间。葱茏的群山深处,也不知道藏了多少对手,扯开嗓子,继续没完没了地唱道:“男儿男儿可怜虫,身首异处沟渠中,阵前白骨无人收,妻儿梦里尤相望。男儿男儿可怜虫,春应军书秋不归,家中谷豆无人收,鹧鸪野雀绕树飞。二八少妇面似漆,困坐灯下缝征衣。征衣缝好无处送,叠于床头寄想思。夜半起身缝两行,一行孤苦一行泪……” 

  第二章 峥嵘 (四 下)

听着凄凉的民歌,尉迟敬德终于开始清醒了。现,自己遇到了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以往跟唐军作战,无论是对方用正兵也好,用奇兵也罢,都有章法可循,并且都多少在乎一点武将的荣誉。而今天的对手,根本就是胡乱出招,没有任何道理,也不讲究任何规则。

这样的对手,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被自己拿下。且不说他带领的全是数一数二的精锐,即便是一群未曾经受过训练的流寇,只要他不计较一时得失,打一下就跑的话,自己根本咬不住他的尾巴。

而万一在外耽搁的时间太长了,恐怕汾阳城就会有麻烦。正犹豫着是否认栽,收兵回家的时候,背后又是一阵大乱。回头望去,只见刚才小说的那支骑兵又风一样卷了回来,从背后追上,将自己派出去警戒的骑兵一个个砍倒在马下,然后又迅改变阵型,直扑留守营地的陆建方。““陆将军!”尉迟敬德大叫,分开人群,拉过一匹坐骑,不管不顾地从山坡上往下冲。其余骑兵也觉事情不妙,顾不上重新整队,就近抓住坐骑,跟在尉迟敬德身后冲下山坡,试图营救陆建方。

混乱的队伍,布满石块和土坑的山坡。人马相撞,尖叫和惨呼声不绝于耳。他们几乎是眼睁睁地看到,自家营盘被呼啸而至的敌人切成的两半。火焰腾空,浓烟滚滚,陆建方老将军带着几十名留守的兄弟奋力抵抗,然后被敌人一个个砍倒,一个个用马蹄踏成肉饼。

一刀砍断陆建方尸体旁的大纛,王二毛冲着尉迟敬德示威般挥了挥手,策马远遁。这回,尉迟敬德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了,陆建方这个人虽然啰嗦,胆小,对弟兄们却非常实在。刘武周军大部分新兵,包括尉迟敬德本人,当年都于他的麾下受过训导。虽然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很多人的官衔都出陆建方一大截,但众人心中,依旧把他当个老哥哥来看待。

这也是昨夜陆建方说了很多疯话,尉迟敬德却不敢将其斩示众,以稳定军心的原因。给其一个教训,然后再放出来赔罪。大多时候,将领们都会采取这种措施。他们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看到陆建方被伤害。更甭说亲眼目睹这位老大哥死在自己面前了。

不用号令,所有骑兵都疯了。只要能抓到坐骑,全部跳上了马背,追着王二毛的背影紧紧不舍。没弄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捅了马蜂窝的王二毛吓得头皮乍,一边拼命磕打马镫,一边扯开嗓子大喊道:“汾阳城没了,刘武周死了。你们再追我,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贼子,拿命来吧!”尉迟敬德两眼含血,拼命磕打策动胯下战马。这匹枣红马体力远不如他常常骑乘的乌骓驹,才追出了两三里,就上气不接下气了。几名忠心耿耿的侍卫从背后插上,将空着马鞍的乌骓牵到尉迟敬德身旁。尉迟敬德出一声轻喝,双腿用力,从马背上腾身而起,稳稳地落在了乌骓鞍间。枣红马吃不住劲儿,双腿软,趔趄欲倒。坐稳身体的尉迟敬德又一伸手,从枣红马鞍侧取下长槊,顺势用手一拍,将其推出了队伍。

脱了力的枣红马长嘶,软倒。却让开了后边的路,没有被其他马匹踩翻。过了片刻,它挣扎着重新站稳,冲着尉迟敬德消失的方向大声长嘶,“呜…………嗯嗯,呜—嗯嗯……………”双目之中,好生不舍。

“谁家的将士,如此糟蹋一个畜生!”烟尘落处,又一队骑兵冲过。其中一人频频回头,冲着此后永远不可能再上战场的枣红马叹道。

“别管一头牲口了,救人要紧。看情形,尉迟黑子已经气红眼了!”另外一名黄脸将军瞪了说话者一眼,低声呵斥。

说话的少年将军缩了下脖颈,小声嘀咕:“王二毛那厮,如果那么容易被人抓住,还叫王二毛么?放心好了,有程名振在,尉迟黑子只有吃亏的份儿!”

“士信别跟叔宝顶嘴。省点力气,救人要紧!”另外一个年青而浑厚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对方的嘀咕,“孤没想到,程将军居然有如此魄力,以身犯险,彻底打破了这个僵局!快些,遇到刘武周的人,当场格杀!”

尉迟敬德怎会知道自己螳螂捕蝉,身后已经坠上了一头又凶又狠的黄雀。带领麾下骑兵,死死咬住王二毛不放。程名振几度派人从侧面骚扰,砍杀掉队的刘武周军,吸引大伙的注意力,都被尉迟敬德毫不犹豫的忽略掉了。他今天只要王二毛给陆建方偿命,其他一概不顾。

眼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程名振知道今天麻烦大了。他只想困住尉迟敬德,给汾阳方向创造机会,却没想到尉迟敬德是头疯虎,落入笼子当中也这么难对付。不忍看到好兄弟在自己面前战死,把心一横,他策马斜插,一边继续向尉迟敬德靠拢,一边弯弓搭箭。

疾驰中的目标非常难以射中,先后两箭,都从尉迟敬德背后擦身而过。程名振又搭起第三箭射过去,终于让尉迟敬德心生警觉,抽出马鞍下的铁鞭,一鞭将羽箭击落。然后,头也不回地问道:“来者何人,想死就再靠近些!”

“你家程爷爷!”程名振见尉迟敬德武艺高强,心知射中他的机会不大。丢掉骑弓,将长槊端在了手里,“有胆子停下来,跟我一战。你麾下的弟兄都跑散了,列阵而战算我欺负你!”

尉迟敬德闻声回头,现自家弟兄在高奔跑中已经成了一条长长的乌龙。万一有敌军从当中把队伍切断,劫杀,自己肯定要一败涂地。但再向程名振身边一看,他也冷笑了起来。对方嘴巴上说得虽然有条有理,身边跟上来的骑兵,却也只有区区数十个,与自己简直是半斤八两。

“你真是程名振?你傻啊你!”给自己的印象前后落差太大,尉迟敬德不敢相信,一边继续策马狂奔,一边问道。

丘陵间风大,程名振听不太清楚。策马急追数步,努力将自己跟尉迟敬德的距离缩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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