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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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师-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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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了一口酒以后,晴明望着博雅,接着感慨万分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干吗?”博雅不解。
  “我总是感到很不可思议。”
  “什么事不可思议?”
  “录入,这儿有你,那儿有石头之类的事。”
  “又来了!晴明!”
  “存在。是世上最不可思议的现象哦。”
  “你说的咒才是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呢。”
  “哈哈!”
  “喂,晴明,你不要愈来愈复杂好不好?”
  “我有吗?”
  “你最擅长把一件事讲成一大堆歪理。石头就是石头,我就是我,这不就行了?真亏你脑袋想出一大堆还喝得下酒。”
  “老实说,博雅,边喝酒边同你讲这些歪理,我觉得挺愉快。”
  “我一点也不愉快。”
  “那真是抱歉了。”但晴明脸上丝毫没有歉疚的神色。
  “啐!”
  晴明又为博雅斟了一杯酒,瞄了一眼博雅。
  “对了,博雅,你今天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情?”晴明低声问。
  “喔,对!其实,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
  “除了身为阴阳博士的你以外,没人能帮的上的事。”博雅道。
  阴阳博士隶书皇宫中务省之下的阴阳寮,凡是负责天文、历法、占卜等等的阴阳师,都称为阴阳博士。
  阴阳博士不但会看方位、占卜,更会施行幻术及各类方术,而晴明在所有的阴阳师中,又别树一帜。
  他施行阴阳道秘法时,不一定每次都遵循古法,还全部舍弃了有关秘法的繁文缛礼,坚持自己的作法。
  话虽如此,在某些公开场合施行阴阳道秘法时,他也能办得无懈可击。
  晴明不但对民情物理了如指掌,甚至连在京城一隅卖春的妓女是谁都心知肚明,但在某些正式聚会,也能挥洒自如的写下汉诗,博得公卿满堂喝彩。
  他就像云朵一样,令人捉摸不定。
  这样的晴明不知为何,竟和秉性耿直的博雅一见如故,始终维持这把酒话桑麻的友谊。
  “到底怎么回事?”
  经晴明追问,博雅开始说明原委。
  二、
  “我认识一个名为尾原资之的武士。”
  喝下一大口酒后,博雅才开口。
  “唔。”晴明慢条斯理的啜饮着酒,倾耳细听。
  “资之年约三十九岁。之前本是图书寮的官员,现在辞职不干,当和尚去了。”
  “为什么要当和尚?”
  “一年前,他双亲同时因病去世,顿时百感交集,便削发为僧。”
  “哦。”
  “以下的话才是重点:资之入道的寺院,正是妙安寺。”
  “在西边桂川附近那座寺院?”
  “对,穿过土御门大路,再往西过去那儿。”
  “然后呢?”
  “资之的法号是‘寿水’,这家伙为了供养双亲,决定抄写《般若经》。”
  “喔——。”
  “一天十次,说要连续抄写一千天。”
  “佩服!”
  “到今天为止,终于过了一百多天。可是寿水那家伙,最近这八天来正为一只妖物伤透了脑筋。”
  “妖物?”
  “对!”
  “怎样的妖物?”
  “恩,是个女妖物。”
  “是女的?”
  “而且这女的还相当妖艳呢。”
  “你看过了?”
  “不,我没看过。”
  “什么嘛!”
  “是资之……是寿水这样讲的啦。”
  “算了。你先说说到底是怎样的妖物吧。”
  “是这样的,晴明……”
  博雅再度端起酒杯,喝口酒才开口:“一天晚上……”
  博雅开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夜,戌时过后,寿水才准备就寝。
  寿水睡在妙安寺别室的僧房内,每晚都在僧房独眠。
  妙安寺是个小寺院,和尚不到十人,加上寿水,总计有八人。
  那不是专门让和尚在此修行的寺院,而是让稍名号的公卿和武士因故退休后,能够安身立命的好地方。事实上,这也是妙安寺的用处。
  待在妙安寺的人不必像密教僧那样刻苦修行,也不刑一般和尚受戒律的束缚,只要请亲友不时捐点香油钱给寺院即可。他们不但偶尔能在吟风颂乐的聚会中露面,也可以要求寺院提供别室僧房,当作自己的个人住屋。
  那夜,寿水突然醒来。
  起初他不知道自己清醒了,本以为还在睡梦中,却发现自己睁开双眼凝视着天花板发青的暗影。
  为什么会突然醒来?
  寿水转头一看,只见青蓝月光照在面向庭院的纸窗上,映衬出枫叶叶影。
  那是最近才开始流行的纸糊小窗。
  外面似乎吹着微风枫叶叶影在纸窗上微微摇动。
  找在纸窗上的月光,明亮的有点刺眼。
  从纸窗照进来的与光,将房内黑暗染成一片静寂明澈的青蓝。
  寿水暗想,大概是月光透过纸窗照在自己脸上,才觉醒过来。
  外面到底是怎样的月色呢?
  寿水深受吸引,掀开被褥,拉开纸门。
  沁凉的夜气流入房间。
  他探出半张脸仰望夜色,原来,在枫树树梢的天际,挂着交接的上弦月。
  枫叶在月光下临风摇曳。
  寿水心头一动,先感到外面瞧个仔细。
  便打开房门,跨出走廊。
  黑色木板走廊与庭院之间没有隔墙,平日木纹清晰可见的黎黑木板走廊,因表面覆上一层青蓝月光,看来竟有如洗刷得玲珑剔透的青黑色石砖。
  庭院草木在夜色中弥漫幽香。
  寿水踩在冰凉的走廊上,赤足前行,终于察觉到“那个”。
  所谓的“那个”,其实是人。
  他往前走了几步,只见走廊前方蜷曲着一块黑影。
  那黑影是何时出现的?
  记得刚才步出走廊时,确实没有看到这东西呀。
  不,也许是自己眼花看错了,那黑影很可能一开始便在那儿了。
  寿水顿住脚步。
  是人。
  而且是一个女人。
  女人低垂着脸,跪坐在走廊上。
  身上穿着绫罗单衣。
  单一下似乎一丝不挂。
  月光滑落在女人蜿蜒垂地的长发上,散发着黑亮润泽的光芒。
  冷不防——女人抬起脸来。
  不过,只是微微抬高下巴而已。
  从正面看去,女人依然低垂着脸,加上寿水是居高而望,更是无法看清女人的五官。
  女人举起右袖,遮住嘴巴,袖口中露出白皙的手指。她用长袖和手指遮着嘴,令人无法看清她的嘴巴。
  女人漆黑的双眸,正斜睨着寿水。
  那是双姣美又晶亮的眸子。眼神像是在哀诉什么,直直凝视着寿水。
  一双愁苦,悲切的眸子。
  “你是谁?”寿水问。
  女人依然闷声不响。
  “有什么事吗?”寿水继续追问。
  但是,女人还是闷声不响。虽然不吭声,双眸中的悲凄神色却益加浓厚。
  寿水跨前一步细看,女人的,摸样虚无缥缈,怎么看也不像是 世上的东西。
  “妖物吗?”寿水再问,不料女人挪开了遮住嘴唇的手。
  寿水大声叫起来。
  三、
  “晴明,那女人挪开手后,你猜后来怎样了?”博雅问晴明。“猜不出来。结果怎样,快说。”晴明不假思索地回应。“啐!”博雅啐了一声,再望向晴明。“那女人啊……”博雅放低声调。“唔。”“那女人,没有嘴巴!”板鸭得意洋洋地望着晴明。“然后呢?”晴明淡然的追问。“你不觉得惊讶吗?”“很惊讶啊!所以叫你继续讲啊!”“然后,那女人就消失了。”“就这样完了?”
  “不,还没完,还有下文。”
  “喔。”
  “她又出现了。”
  “那女人?”
  “第二天晚上……”
  第二天晚上,寿水又于半夜醒来。
  他依然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在半夜醒来,皎洁的月光同样照在纸窗上。
  寿水想起昨晚的事,起身王走廊探看。
  “结果,那女人又出现了。”
  “之后呢?”
  “跟前一晚一样。那女人用袖口遮住嘴,再挪开袖口让寿水看,最后又消失了。”
  “真有趣。”
  “而且每晚都来。”
  “哦。”
  “总之不知道究竟什么原因,寿水每晚都在半夜醒来,而且一走到走廊,就会看见那女人。”
  “那就不要去走廊啊。”
  “可是他还是会醒来啊。”
  “据说寿水醒来之后,就算不到走廊那儿,那女人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坐到寿水枕头边,用袖口遮住嘴巴,俯视寿水。”
  “别的和尚知道这件事情吗?”
  “好象还没人知道,寿水似乎还没向任何人提过。”
  “明白了。也就是说,那女人连续出现了七天?”
  “不,搞不好昨晚也出现了,那就连续八天了。”
  “你什么时候听寿水说的?”
  “昨天中午。”
  “哦。”
  “他知道我和你的交情,所以希望趁人还没人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请你帮他。”
  “不过,我不能保证一定帮得上忙。”
  “胡说!这世上有晴明办不到的事情吗?”
  “好吧,那就去一趟看看。”
  “你肯帮忙啦?太好了。”
  “我想看看那女人。”
  “对了,我想起来了。”
  “什么事?”晴明问。
  “第七天晚上,和其它几晚有点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你等等,”博雅右手伸进怀中,取出一张纸片,说:“你看这个。”然后将纸片递给晴明。
  纸片上写着一些字。
  “这不是和歌吗?”晴明看了纸片上的字后,再问博雅。
  纸片上的字是:
  耳成山之花祈盼摘得栀子花解我心中事染出黄底添红蓝得我意中颜与色
  “大概是《古今集》的和歌。”晴明轻描淡写的说。
  “太厉害了!晴明,正是《古今集》的和歌,你怎么知道?”博雅大声喊道。
  “只要曾经吟颂过一、二首和歌的人,大概都知道吧。”
  “可是我就不知道。”
  “不知道才好,这才像你。”
  “什么嘛,你又在戏弄我了!”博雅边说,边把剩下的酒全倒进喉咙里。
  “接下来呢?这首和歌与那女人又有什么关系?”
  “恩,第七晚,寿水那家伙在枕头边搁盏灯火,阅读《古今集》,读着读着就睡着了。他打算能撑着不睡就尽量撑,真撑不过去时再睡,以为这样做就不会在半夜醒来。”
  “原来如此。”
  “结果还是没用。他在半夜还是醒来了。醒来后一看,发现那女人坐在枕头边,而《古今集》正翻到有这首和歌的地方。”
  “唔。”
  “然后那女人用左手指着这首和歌。”
  “之后呢?”
  “故事到此结束。寿水望向书中那首和歌时,女人便静悄悄地消失了。”
  “真有趣。”晴明低声道。
  “你觉得有趣是很好,可是你应付得了吗?”
  “我怎么知道能不能应付?我不是说过了,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忙。总之,先来看这首和歌,那女人为什么会指着这首和歌?”
  “我完全看不出来。”
  博雅望向晴明手中的纸片:
  我想到到耳成山的栀子花。用栀子花染成布后,便会成为无耳无口。别人既听不到我内心的恋情,也无法流传我内心的恋情……
  和歌的大意如此。
  博雅也懂得这首和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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