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一梦江湖 (正文完结)作者:阴炽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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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一梦江湖 (正文完结)作者:阴炽盛- 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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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缓步走上,静静的站到痴痴凝望远方的人旁边,看着那掺杂银丝的黑发,心头莫名有些疼痛,岁月不饶人,即使表面上看不出年纪的人,也依旧是老了,上天有的时候也是公平的,他给了每个生活在他身下的人同等有限的生命,只要多活一天,存在的时间便少了一天,丝毫没有回寰的余地,纵使天下无敌风云在手也依旧逃不开命运的摆弄。
  我是如此,他也是如此——
  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想要像当年一样去碰触眼前的人,可终究还是停在了半空,苦笑一声,这人不再是当年的娃娃,若我这时候再抱上一抱摸上一摸可就真的不成样子了,这当年被我在风雪中抱回来的软软身躯已经变的修长挺拔,甚至已经度过了任何一个父亲该去注视关爱的年纪——
  收回手,负于身后,我随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通透的台阶之下,老梅虬劲,间或从远处飘来的花瓣缓缓的绕着它落下,竟好似落梅一般,只不知这三十年过去,这愈加苍老的古树是否还能开出花来,那干扁的树干更加的枯瘦了
  
  何麟生不敢去看旁边的人;甚至不敢去听那过分真实的叹息;他告诉自己;这一切不过都是幻觉;三十年了三十年他见到的都是幻影;每一回都让他相思成灰;三十年过去那人早该变了模样;可无论他再怎么乞求;出现在他眼前的永远都是当年那人离开时的模样;这许多年来;他竟然连那人变成了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抱紧怀里的坛子;大滴的泪珠就这么一颗一颗的砸了下来;砸在坛子上;砸在袖子上;砸在手背上,是滚烫还是冰凉早就没了知觉,他找了这么多年,找遍了大江南北,可依旧还是寻不回那人的一丝踪迹,庭下的老梅开了一年又一年,落了一回又一回,他也跟着看了一年又一年,一回又一回,可什么时候已经不再开花了呢?几年前,十几年前?他不记得了,正如他不记得这几十年来的日夜是如何熬过的一样,也许不记得反而更容易度过也说不定——
  何麟生的嘴唇一直在蠕动着,我凑近了去听,却看到大滴大滴的水珠从那好看的丹凤眼里直直的滚出来,就那样眨也不眨的流着泪,我怀疑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他是在哭吗?我也跟着怀疑起来,在我记忆里除了他还在襁褓中的时候,我没有见过一次他哭泣的模样,那个小小的身影总是咬着牙,倔强的对待着周围的一切,他有没有暗中躲起来哭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从来没在我面前流过一滴眼泪,要强的性子总是不落人。
  伸出手接住那不断滑落的泪珠,我迷茫,手握大权,坐拥西鎏宫,这个人还有什么可悲伤的呢?醉的糊涂了吗?
  




痴人痴语(二)

  从大开的殿门看出去;天边的太阳好似染了血;凄凄惨惨的洒在地上;洒在花枝树木之上;洒在晶莹通透的石柱上;铺天盖地;竟是连一点角落也不想放过。
  我看着何麟生;何麟生看着地上的影子;大滴的眼泪砸在白石之上;溅起几点晶莹;却好似血色的浓浆;染了化了在这残阳如血的西鎏宫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通透的白玉琉璃石上隐隐的晃动着两个模糊的影子;一个长身玉立;一个是风姿万种;却偏偏一个呆一个傻;一个迟疑着怀疑着;一个摒弃着害怕着;枉自活了这几十年;却偏偏到头来还是这等半就不就的模样;终还是太过在乎了——
  不知过了多久,哒哒的细碎的脚步声从殿外传入,将沉思中的我惊醒过来,看一眼依旧垂头不语的人,默默的躲入椅背之后。
  进到殿里,宏蓟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抬头看上位的人一眼,无声的指挥着侍女将膳食摆好,宏蓟到跪地上“请太上教主用膳。”
  何麟生好似现在才刚刚意识到有人来了似的,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前方,忽然好像想到什么,整个人哗啦一下的就站了起来,焦急无措的在殿内寻找着什么。
  宏蓟跪在地上并没有意识到上面的人有什么不对,犹疑的将进来之前葛总管交代的事情说了出来“教主和右护法大人已经在竹林外候了一天了,想是真的有什么大事——”可还没等他说完——
  “去哪里了?去哪里了?”何麟生张皇失措的奔下高台,那模样直把宏蓟骇的白了脸色,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太上教主——”
  “滚”刚刚摆上的饭菜被掀翻在地,滚烫的汤汁混合着蹦起的瓷片飞溅出去,宏蓟却是连躲也不敢躲,这是怎么了?宏蓟想着,他在这里伺候了太上教主七年,却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这可如何是好?
  “滚,都是你们的错,他走了、他又走了”何麟生单手抱着怀里的坛子,眼前的柱子由一个变成了两个,又由两个变成了三个,晃晃头,他努力着想要看清楚,但是他醉了,醉的很厉害,否则他怎么会见到那个朝也思暮也想苦苦寻了三十年的人——
  他将眼睛睁大,不清楚,再睁大,目眦欲裂,可为什么还是看不清楚?何麟生急了,他拼命去揉,双目被粗暴的动作弄的赤红肿胀,却还是看不清楚——
  宏蓟吓的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跟着他进来的人亦跌跌撞撞的滚着出了去,可何麟生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扯掉碍事的帘子——没有,掀翻雕花金纹的大床——没有,推倒书柜,哗啦啦的东西碎了一地,可还是没有——
  没有,哪里都没有,怎么会没有?身子撞在犹在袅袅的飘着檀香的熏炉上,颓然的跌在地上,白玉的琉璃石清晰的映出那张苍白憔悴的脸,还有那眼中浓浓的愁,早已咬破的唇蠕动着一抹鲜红;诡异的刺目——
  何麟生将怀里的坛子抱的更紧了,长长的指甲掐在臂膀上,深深的陷在肉里,有血渗出来;大红的衣袍颜色不由又深了一层。
  骤然间大殿里静了下来,死一样的沉寂,灯烛翻在地上早就熄了,如血的残阳也隐没在了青峰之后,而那靠在斜倒的熏笼上的人整个好似破布一样,滩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死死的抱着他的坛子,喃喃的说着什么,我听不清,却隐约能看出合动,那一下一下只重复着三个字“又走了——又走了——”
  “咔吧” 我茫然的看着手里多出的一块碎木头,木刺扎进了手里却丝毫不感到痛,难道这就是要我回到这里的目的吗?
  听到响声,何麟生猛的抬起头来,僵硬的转动颈项,然后他看到了,看到那个人站在破损的椅子后,拿着一块碎木头何麟生笑了,欣慰的笑出现在那苍白的脸上,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猛的爬起来冲了过去。
  可是就在要碰触到之前他退缩了,三十年来,只要他碰上去好不容易出现的人都会消失——他怕,怕死了这个人的离开——
  我看着眼前畏缩不前的人,看着那颤抖的紧紧的抱着坛子的人,看着那人充满希冀哀伤的眼睛,看着那开开合合微微蠕动的刺目红唇,这次我听到了——
  “别走、别走”只这么两个字而已,他的声音很轻很小,小心翼翼的好似怕把我惊走似的,叹息一声,我伸出手放到他头上,为他整理着早就歪到一旁的束冠,拉了这人的手取来伤药,撩开泛着殷殷血迹的袍袖,入目的手臂满是疮痍;蛰的我心里隐隐作痛,这深深浅浅新新旧旧的痕迹不知道是多少年留下的,想是旧的去了新的又来,最后竟成了这副模样——
  何麟生一动都不敢动,他怕一动眼前这个为他敷药的人就这么没了。
  “我走了三十年,你便是这么过的吗?”我坐到旁边,为他放下衣袖,那药是极好的,摸上了便好了大半,将药瓶放到一旁,没想到过了三十年竟然连这小小的药瓶都没有换地方,只不知这人维持着这个样子究竟花了怎样一番心思。
  何麟生颤抖的伸出手,试探的触碰眼前的衣袖,发现人没有消失之后立即死死攥住了那一角,骨节都泛出了白色。
  我拍拍他的手,示意我一时半会飞不了让他放心。
  何麟生看着搭在自己手上的手,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上面的温度,真实的令人难以置信。
  何麟生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依如旧日的轮廓,依旧黑青的头发,虽然不知道那满脸红斑从何而来,令终于看清的他惊讶,却也不见丝毫岁月的痕迹,终究还是——一个幻影——
  可即使是幻影又何妨,即使是幻影也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自上回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等到他出现了,哪怕只是在梦中,哪怕只是酒后的幻觉,他也依旧觉的开心——
  是的;开心;这三十年来让他受尽磨难的一个词;每一回都让他摔的尸骨无存;可最后还是禁不住的去喝酒;喝醉了这人便出现了;所以他宁愿他从来就没有清醒过,这样这个人便不会消失了——
  猛然凑上来的红唇令我着实吃了一惊,可还没等我从这突然的状况里回过神来,何麟生的整个身子都跟着凑了上来,那温热柔软的身体,一碰就再也不想离开,恨不能沾在一起才好,我没有拒绝,也拒绝不了——尽管我想要拒绝的,可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拒绝,能给他什么想要的,就给他吧,我这样想着,他想要什么就配合吧,我这么认为,终究是我亏欠了他——
  说不动容——都是假的——醒过来的头一次,我觉得上天让我再次醒来是一种厚赐
  
  东华山,西鎏宫,竹林之外,血字碑旁——
  “擅入者死”刺目的四个大字依旧蜿蜒着血迹,白蔹静静的注视着石碑动也不动,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整整一天了。
  紫冥站在白蔹旁边,面色亦同白蔹一样阴沉似水,不同于白蔹的是,他注视的不是石碑而是那石碑后的竹林,一望无际的苍翠,此时却好似猛兽一样,吞噬着他的理智,一天了整整一天了,而这片竹林他亦已经七年没有踏入。
  “我不等了”看着太阳从正空到隐没,从灼热到消失,紫冥的理智早就被无限的惶恐所代替,他只想快些找到那人,只要能把人活生生的带出来,就是死在这林子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站住”
  “哼”紫冥自然不会理会白蔹,抬脚就要往竹林中去。
  “不想他死的话就回来”
  “我要是现在不进去,人才真的死了呢。”紫冥咬牙,再次抬脚,他不想再等下去了,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到尸体。
  “你要是现在进去,别说人救不回来,连你也要死了里头,师尊的脾气你比我清楚。”擅入者死,当年师尊亲自立下的碑立下的规矩,七年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忽视这石碑上的四个字,更没有一个胆大的敢私自入这西鎏宫,即使他贵为一教之主,在这东华山上也无法插手任何事物——
  “噢?难道你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人死了就好了?”紫冥怨毒的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的白蔹,都是他,若不是他派人追赶,那人怎会进这该死的竹林,若不是他屡屡阻拦,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把人救出来了,他害怕,害怕自己终究不能把人活生生的带出来,一刻就是那么一刻,也许就是下一刻,那人也许就会在这片该死的林子里某一个他看不到的角落死去——
  白蔹抿紧薄唇,仅剩的一点血色也跟着淡的没了影,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根本不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手心的汗寒的刺骨,指甲深深的嵌入肉里,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控制住所有疯狂的念头,不让自己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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