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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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下)-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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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忙点了头,一面随了她的身后。等到快至书房处,却撞见一个丫头,见了叶离离忙低头说道:“夫人,小少爷一下午不见您,正在哭闹着!”
  叶离离听了,嗔怪地念叨着:“这孩子,真是教人不安省!”又返了头,一面指了前处朝我说道:“径直往前走便是书房,寺玉先去吧,我去去便回来!”
  “快去吧!”我忙点头应道,再见她二人折回另一条走廊,这才继续往前走去。走廊尽头便是书房,已燃起灯烛,隐约可见两人的身影落了纸窗处。
  走得近了,便听到书房里传来二人交谈的声音。
  “连年征败,这几年更是没有断过兵燹!”这是杨大人的声音,“王爷曾讨伐过此地,对于这一味剿灭镇压,以为如何?”
  “大人也说了,连年派兵交阯,劳民伤财,已是难以承受之重,而且久不见绩效…
  这两句入了耳,就知是在商讨正事,便要转身折回,不料肘处碰上门棂,不觉砰地一声,一面退了两步,却见门已被推开,他二人都已站了面前。我不禁笑了解释道:“听见你们在说话,正要走开,不料一时鲁莽,还是惊扰了你们!”
  “磕着哪了?”奕肃却忽然冒出这话
  我听得一愣,恍过神来,方觉得肘处有些疼意,不觉抬了右手,开口答道:“肘上!”
  他忙伸了手,却是执起我手臂,一面隔了厚厚的裘襟,一面适力揉了揉,瞧他专注的神色,我忽然想起叶离离的话,不觉又呆住了。
  “咳!咳!”却是杨大人在一旁佯作咳嗽,方将我惊醒了,一面要抽回手臂,一面笑了:“好了,不疼了!”
  他这才放了手,依旧是淡淡地说道:“总是这样不小心!”
  我只能讪讪地笑笑,一面抬头,便迎上杨大人有些促狭的笑容。奕肃像并未瞧见一般,却是径直开口道:“在府上打搅了一日,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杨大人听得一怔,一面又要挽留:“既然天色晚了,不若就在此住上一宿?”
  “刚到京城,还有诸事要安顿,明日也得进宫面圣,不宜久留了!”他仍然是淡定地婉拒。
  杨大人似首是思量了一刻,却又看向我,像是商量一般说道:“那寺玉姑娘?”
  “我也一道回去!”
  “内子很喜欢姑娘,还想与姑娘多待些时候!”他脸上露了惋惜的表情,又是殷殷地望向我。
  我正要开口婉拒,却听到脚步声渐近,原来是叶离离已折了回来,像是听到我们的谈话,忙笑了打断:“寺玉就住上一日吧,我们久不!”她顿了顿,像是转了口道:“我素来没什么朋友,府上也清静地很,就当是陪我一日,好吗?”
  她神色恳切,原本就轻柔如兰的声音更加温软,教我有些踌躇不已,抬头迎上奕肃的目光,他似乎思量了一刻,才点头朝我说道:“盛情难却,你就留下来吧!”
  也无所谓好不好,便点了点头,只是叮嘱道:“明日你从宫中回来,顺道来接我吧!”
  “好!”他笑了笑答应。
  将奕肃送至杨府大门处,瞧着他骑马离去,在空荡荡的衢道中渐渐隐入夜色,至转角处出了视线,这才折回。叶离离陪我候了一刻,又笑了打趣道:“都要望眼欲川了,不过是一日就这般依依不舍?”
  我听得只是笑了笑,并不反驳。
  用过晚膳后又是促膝闲谈,暮念却越发地不安份,定要蹭了叶离离身旁,一会手舞足蹈笑闹,一会又静静地依了身旁听我们说话,黑亮的眼睛竟也定定地盯着我们,一面侧首仿佛在思量一般,我瞧得不禁莞尔。
  待到亥时,他终于露出几丝困倦,由着离离抱回房里去歇息,又遣了彩烟引我去卧房。
  平日睡得晚,何况又是个陌生的地方,所以本该倦怠的人,却没有一丝困意。彩烟替我燃了灯,又收拾好床褥,见我依旧坐了桌旁托腮兀自呆愣着,便折了身旁,轻声问道:“姑娘还不睡吗?”
  我摇了摇头,一面笑了:“不困!”
  “姑娘要看书吗?”她仿佛是想了想,又开口问道。
  我正有些烦闷,不知如何打发这“失眠”的漫漫长夜,忙点了头笑道:“好!”
  她笑了笑,一面出去。一会工夫,就折了回来,手上捧了几本书,轻搁了桌上。我伸手执起一本,是《唐传奇》,又略略扫视一遍,还有些诗词,都是平日看的书,不禁笑了赞道:“彩烟挑得,竟都是我爱看的书!”
  她只笑而不语,却又一面替我斟上一杯氤氲清茶,搁了一旁。我早已翻开书,就了烛光慢慢咀嚼。
  待到烛光一阵摇曳,落在书页上的烛影斑驳,不竟抬头看去,原是彩烟正拨弄漆盘,又添灯油。猜测过了一个时辰,夜应是极深了,见她还候在一旁,便要遣了她先下去:“彩烟先去歇息吧!”
  她却摇了摇头:“我陪着姑娘吧!”
  我抬头打量起她,眉清目秀,清姿绰约,对上我的注视也是盈盈一笑。只瞧这年纪应该也是二十好几。不禁笑了问道:“彩烟许了人家?”
  她听得一愣,脸上神色陡然黯淡,我暗暗自责,自己的问话轻佻鲁莽,正不知如何是好,她却敛起戚色,勉强笑了笑答道:“还没有!”
  这样好的女子,如花似锦却是待字空闺。这念头入了脑海,不觉又叹气惋惜。她的目光早已落了旁处,一面喃喃自语:“我在等人!”
  瞧她有些呆呆的模样,不觉暗暗感慨,又是一个痴儿女。她忽然抬了头,一面伸手,却是将一锦帕搁了桌上,指了那帕上刺绣,笑了说道:“这锦帕上绣了那人的姓,我日日瞧着念着,一边等着!”
  我看了那帕子,满目的木棉灼灼,却是临水盛开,自是一种妖娆繁阜。
  “沐?”侧思一刻,有些犹豫地说出这个字,话刚落地,她的眼里蓦地掠过一丝喜色,却是若夜幕划过一道闪电,转瞬即逝,一面回复常色地点了点头。
  “那,他去了何处?”不禁小心地问道。
  她只是望着我,隐隐凄哀都凝在紧紧抿着的唇角处,仿佛过了许久,才缓过神色笑了笑:“倒不是很远,只是一时不得相见!”
  我心里还有疑惑,却不敢妄自猜测,只是笑了笑,瞧着眼前已复常色的女子心生怜意。
  她并不在意,却又问道:“姑娘睡不着,是因为独自一人么?”
  我听得一愣,瞧她莫名深意地瞅着自己,又恍惚了一刻才失笑说道:“这么说,倒真有些!”顿了顿接着说道:“平日躺了床上还有个人说说话,说着说着就睡了吧!”
  她听得也笑了笑,却有些像是苦笑,三分酸楚,我以为她是怜起自己孤孤单单一人有些触话伤情,只得宽慰她一般笑了笑。
  第二日却又在杨大人的府上呆了整整一日,久不见奕肃来府上,竟有些心神不宁,只惹得叶离离借此打趣,我并不搁在心上,只望了这个不时露出幸福娇憨神情的女子,她怎么了解我心底所想呢。
  等到了傍晚时分,却是怀彻上了杨府来寻我,说是奕肃从宫里回来径直去祭拜祖庙,今日可能回不来了,所以命他来接我回府。

  六十五

  怀彻驾了马车, 弦儿也早在马车里候着,待到坐得稳了,便朝她问道:“王爷今日什么时候出门?”
  “一早就出去了,不知今日会不会回来!”弦儿忙答道,看了看我,又开口说道:“昨日王爷回来时,脸色有些凝重,像是在寻思什么事!”
  “是吗?”我听得也有些迷惑,昨日回去时并未瞧出他有什么异常。
  “嗯,昨夜在书房里坐了半宿,后半夜才熄了灯!”弦儿定定地点了点头。
  我不禁将昨日发生的事细细思量了一番,想起在杨大人书房外听到的话,暗自猜测,恐怕是一些朝事让他劳心废神吧。
  马车渐入市井街区,车外嘈杂喧嚣声声入耳,弦儿不禁掀了窗帷朝外探视。外面好不热闹,不觉算来,应是近年关的时日,却不料京城的夜市是如此繁华。弦儿睁大眼睛,四处张望,脸上露了雀跃的喜色,一面笑了说道:“夫人,好热闹啊!”
  我不禁点了头,也笑了笑:“是啊,像长安一样!”
  弦儿却是目不转睛,头也不转地说道:“长安的夜市,我也很少见呢!”
  这丫头跟在我的身边,确也甚少出门,还是爱闹的年纪,偏偏跟了个清心木讷的主人,这样想着便开口说道:“我们下去逛逛?”
  她听得一怔,忙又笑着答应:“好啊好啊!”又一面问道:“这便下去?”
  我掀了车帷,朝怀彻唤道:“停车吧!”
  怀彻忙拉缰停住,一面返头问我:“夫人,怎么了?”
  “我和弦儿想要下车去走走!”
  他却露了犹豫的神色,一面要开口,却教我打断了:“先将马车停了一旁,我们就沿路瞧瞧,不会走远!”
  他似乎是思虑了一刻,才点头答应,一面将马车停在路旁,我和弦儿这才下了车,等怀彻将马车安置好,又忙跟了身后。
  昨日来时,并未经过这道,所以还是初次见这京城的繁华街市。所谓人山人海,犹不为过。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脑海闪过这话,不觉兀自摇头失笑。
  弦儿一落了地,便欢欣雀跃地翘首四顾,眼见人群都朝一处涌去,不觉也顺势随了一道。走了几步路,原来是远处有一缯彩灯楼,高有百尺,不觉要仰头望去,那灯楼悬珠玉金银,流苏宝带,交映璀璨,微风一至,锵然成韵,又如万花开放的巨树,美轮美奂,四周设有彩结栏槛,将争睹的众人拦了几步的距离。一面听旁人议论,原是上元节要点燃的灯楼,因是当今皇太后寿辰将至,遂提前将其点燃庆寿。
  这样的灯楼,确是前所未见,不觉又抬头多望了一眼。只可惜太高了,久久仰望,不觉颈处有些酸了,一面便要退了出来,转身要唤弦儿,却发现她并不在身旁,四周都是陌生的面孔,我心里咯噔地一下有些慌了,一面慌忙唤着弦儿,这几声呼喊在人声鼎沸被湮没得了无痕迹,又大声地喊着怀彻的名字,依旧像落入深海中,没有一丝回响。不觉泄了气,一面从人群中挤出与众人逆向而行,费了好些力气才脱了身。待到稍稍宽敞的地方,不觉有些气喘吁吁。
  待到缓了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身在何处,对面是一行行商铺店肆,檐角灯明若画。转身却是江河,才发现自己正站了堤岸处,倒真是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江心处正泊着几艘画舫,丝竹管弦,曼歌莺语正随波荡漾,传至岸上,仿佛看到罗裙微带,水袖轻扬,曼妙女子正和曲而舞,直如桃花临水般颤微微。
  我不觉向后退了两步,却碰上堤边的岩石,便顺势坐了下来。睁眼瞧着这街市,这人群。店家主人殷殷叫卖声,沿边小贩朗朗吆喝声。花栅酒阁妖娆女子温润软呢招喝声。路上行人相互寒喧声,还有孩童嬉闹声,车马辚辚声,声声入耳,絮乱地撞击着我的耳膜,心也一阵阵悸动。
  这街上的人来来往往,都知道此番是何去何从,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没有过往没有回忆,这一日里见的人,个个神情隐晦,言谈之间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究竟是不是从前的故人,那一段空白,还有谁的存在,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自己究竟又是什么人呢?这一个个疑惑,究竟有谁能来解释呢。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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