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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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下)-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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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好提了篮子,独自回坤宁宫,路过文华殿时,见那尚书房紧闭着,不觉多瞧了两眼,便要返头继续往回走。
  却听得身后一阵开门时,不禁一愣,又忙加快了步子离开,身后还是响起了声音:“寺玉!”我不得已,只好停了步子,返过头看去。确是朱瞻基,只是身旁还有一人,只觉有些眼熟,又听得瞻基朝那人说道:“杨大人!”
  被称为杨大人的人点了点头:“殿下,臣先告退!”
  朱瞻基点了点头,那杨大人便退了下去。我瞧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来他是谁,不禁问道:“杨士奇大人?”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搅得一愣,很快又点了点头。我不禁觉得有些奇怪,杨大人是内阁大臣,怎么出现在尚书房里?看向他,却是悠闲淡定的模样,便也将疑惑咽了下去,只朝他福了福身:“殿下!”
  他不说话,只站了一旁看着我。我不禁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不觉退了一步:“殿下,皇后娘娘正寻我,我要回坤宁宫了!”说着便要转身就走。
  却被他一手拉住,我忙转了头,便要挣扎,一面有些恼了:“殿下!”
  他却放了手,朝我笑了笑:“我正要去给皇祖母请安,和你一道去吧!”
  我只好作罢,他走了我身旁。一时间,竟无话可说。他忽然说道:“寺玉真的与我生份了!”
  我不禁抬了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里有一丝哀伤,瞧得我心里一颤,只觉得有些难受,忙低了头不语。如今看着朱瞻基,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沉默不语。
  不久便到了坤宁宫,李公公正从殿里出来,见了我正要说话,却又瞟见随后的朱瞻基,忙弯了腰:“殿下!”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皇祖母可在,我正要向祖母请安!”
  我却朝朱瞻基说道:“刚才二王爷来了,不知道是否还在?”他听得方愣了愣,却又笑了说道:“也有几日不见二皇叔了,一并见了吧,日后要见的时候却不多了!”
  我听得,不禁看向他,他却是不在意,便要进去。瞧朱瞻基肯定的模样,二王爷这回怕不得不往乐安州落藩了。
  李公公却说道:“二王爷已经走了,只是娘娘好像有些不适!正闭了眼歇息”
  又看了我一眼,我瞧得明白,忙先进了殿中。皇后正靠着卧榻上,脸色有些苍白,我忙上前去轻声唤道:“娘娘?”
  她却一动不动,依旧闭着眼睛,我不禁又唤了一声:“娘娘?”
  皇后却还是纹丝不动,我才瞧得不妙,忙跑了出来,朱瞻基还候在殿外,我慌张地朝他喊道:“娘娘好像昏过去了!”
  他听得脸上也失了色,一面要冲进殿中,一面朝李公公吼道:“还不快传御医!”
  御医在帷帘外替皇后诊脉一番,脸上却是一丝忧色。我在一旁看着只觉不妙,果然御医将皇后的手轻轻搁进被褥中,一面起了身朝外头走去。
  朱瞻基忙跟了上去问道:“御医,皇祖母的身体?”
  “娘娘是忧虑伤脾;肝木忒旺!”御医慢慢述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可有大碍?”我不禁问道。
  他看了我一眼,脸上依旧沉重,继续说道:“娘娘肺经气分太虚,头目不时眩晕,精神倦怠,四肢酸软!”
  我听得只觉迷糊,不禁打断道:“御医,你只管说如何治便是,这些医理我们听了也不明白!”
  那御医听得,直被我的话堵得呛住了,半晌才说:“我开了药方,先按了药吃上几日!”
  朱瞻基听了,忽然厉色道:“吃了药如何,你再这么含糊其辞,还要不要你的脑袋!”
  御医听了,脸上方变露了几丝恐慌,急忙答道:“只是暂且缓住病情,至于能否康复,还得看娘娘的造化,只是不得再忧思过虑,否则要加重了病情!“
  我听得心下一凉,只怕娘娘的病一时难以好了!一面看了那御医,不禁有些气恼,真是什么人得什么人治,这会功夫还说些晦涩难懂的话,不禁抬头看了朱瞻基,他的脸上是一阵阴霾。
  这时听得殿外传来通报。
  “皇上驾到!”殿上的人还未来得及上前行跪礼,却见皇上有些慌张地赶了进来,也不理睬旁人,径直往榻前走去。朱瞻基便要上前,我忙拉了他,一面摇了摇头。皇上在榻前看了半晌,才出来朝御医喝道:“娘娘得的什么病?”
  御医也被他喝住了,愣了半晌才说道:“回禀皇上,娘娘,娘娘是忧忧忧虑伤作脾脾”
  我听得不觉头疼,又见皇上脸色更加难看,而那御医又是吓得更说不清楚,不禁脱口说道:“皇上,娘娘是思忧过甚,伤了身子!”
  皇上看了我一眼,又吼道:“又是思忧过甚,这已是老毛病了,怎么今儿犯了?”
  殿上的人听得都噤了声,皇上眼中一阵寒光,忽然朝李安问道:“刚才可有人来坤宁宫?”
  李安忙站了出来,哆哆嗦嗦得答道:“刚,才才,二,二王爷来,来过!”
  皇上听得额上青筋暴出,脸上神色更加难看,忽然一拍身旁楠木桌,直将桌上的茶盘震得泼出茶水,又听得砰地一声,一只瓷杯都落了地上碎成了一片。
  龙颜大怒,每个人都屏气噤声,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半晌,却听得朱瞻基说道:“皇爷爷,还是让御医替皇祖母开药吧!”
  皇上方醒悟过来,直朝了御医吼道:“还不去开药!”
  御医兢兢战战地退了下去开药方。
  皇上又坐回了榻前,静静地端详着皇后。
  殿上的人都退了下去,我也悄悄地出了殿门。朱瞻基随了我身后,我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殿内,不禁说道:“娘娘的病真的很严重吗?”
  “皇祖母身子向来不好,已不是一朝一夕!”他也是担忧的神色。
  “御医也说了,少思少忧,身子才会好些!”我别有意味地看向他,他也不忌讳,转了头朝我说道:“再过些时候,就不用忧虑这些了!”
  我只能叹了口气,忽然李公公上前慌忙地说道:“娘娘醒了,寺玉还不去侍候着?”
  我忙点了头,朝朱瞻基看了一眼,他点了点头,我忙返身回寝宫,越过方木影壁,正要上榻前,却见皇上还坐了榻前,似乎是在与皇后说话,忙暂且退了一旁。
  “皇上,你真要将老二赶到乐安州去?”却是皇后在说话,只是声音听得弱不禁风。
  “皇后以为呢?”皇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皇上是下了决心了?”
  “乐安州离北平不远,迁都以后,皇上想见老二并不难!”皇上依旧是淡淡的口吻。
  “皇上,臣妾也老了,只想图个承欢膝下!”皇后叹了口气。
  皇上沉默了半晌,才也有些感慨地说道:
  “皇后怎么也糊涂了?承欢膝下是老百姓家的事,我们皇家怎么有这个福气!”
  皇后听了,也不再言语,怕也是明白这其中道理,只觉无奈。
  “皇后好好歇息,这些事还是不要想得好!”皇上方起了身,才看见立在一旁的我,吩咐道:“好好照料娘娘!”我忙一边点了一边应道:“是!”
  皇上才起了身,刘公公跟了身后,片刻殿上传来皇上起驾回宫的传报声。
  我忙上前,站了榻前,却见皇后睁着眼睛,看着帐顶。此时翠儿端了药进来,我忙俯上前:“娘娘,喝药吧!”
  皇后听了,方要起身,我扶了她,一面将软绣枕竖立搁了床壁处,她靠了枕坐了起来。我接过翠儿的药,一面小心扇凉,一面喂至她的嘴边,皇后呷了几口,便摇了摇头。我瞧得药还甚多,便劝了道:“娘娘再喝些吧!”
  她皱了眉头,却说道:“先搁下吧!”

  九

  我只得将药递给翠儿,一面递了帕子给她。皇后脸上神色忧郁,愁眉不展。我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娘娘听说一句话么?”她听得诧异,直看向我,示意我说下去。
  “干旱时节,两条鱼在快要干涸的浅水沟里为了活下去而用唾沫相互喂食!”
  “寺玉要说的是相濡以沫吧!”她勉强笑了说道。
  我点了点头,又继续说到:“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后人喜欢用这二句,劝戒痴情男女在一起艰难苟活,不如在各自的江海里遨游自在。寺玉早先读到这话,并不以为仅指男女之情,既是朋友,亲人之间也一样,至亲至爱之人与自己不过咫尺距离,却是生活郁郁或是处于危险之中,不如将其送至安全的地方,即使不能常常相见,只要知道他安然无恙便也安心!”
  皇后听了,却是阖首不语,半晌才抬头看向我,喃喃说道:“已经这样不可收拾了吗?”
  我听得不禁叹了口气,也不答话,与其是在问我,不若是皇后有些自欺欺人罢了,而这种要掉脑袋的话,我是万万不能说的。
  如今看来,皇上未说出口的话莫过于此。
  不觉间又是一年冬天;二王爷终于被迫离了京师;前往乐安州落了蕃。而后听说,皇上那日回御书房立即召见内阁杨士奇大人,在阁内密谈了许久,才一旨定乾坤。而皇后娘娘,不知是心闷郁结,不得释怀,或是御医所言,只是循着病理,已入膏肓,进了冬以后,娘娘身子越发地糟糕。虽是各种良药从不间断,御医随时看守诊治,却终究无回天之力,只见着一日日虚弱下去。皇上也往坤宁宫来得越发地勤,常常下了朝便摆驾坤宁宫,在榻前与皇后或是喂药,或是说些闲话。一日与皇后说着话,竟犯了困意。惹得皇后直催了他回宫歇息,皇上一面打了哈欠一面说道:“朕不困!”却是刘公公在一旁说道;“这几日皇上在御书房里与大人们议事,总是一宿,怕真要累坏了龙体,娘娘正好劝劝皇上!”
  皇后听了,方关切地问道:“出了什么事,让皇上这样日日商议?”
  皇上却笑了笑说道:“还不是那些蒙古达子!又闹得不安份了!”
  身旁服侍着的我听了一惊,边界又是战乱了?那此次?不禁看了一眼皇上,史上也说了皇上又得次一亲征。只是这次亲征—兀自想着,却听见皇后说道:“皇上也不要太操劳了,龙体安康才是最重要的!”这才将我的思絮打断了。
  这日夜里,皇后服了药,正要侍候她躺下,她却要坐了起来,靠了软缃绣枕上,又朝左右宫人:“你们先下去吧!”
  待到阁里无人,她才朝我说道:“寺玉,坐下吧!”
  从她摒弃左右宫人时,我便有些忐忑不安,此时听得这话,却是犹豫中。她却招了手,方用了命令的口吻道:“坐下!”
  我只得坐了下来,皇后却执了我的手,缓缓说道:“寺玉,你知道本宫为什么要你来坤宁宫?”
  “寺玉愚笨,寺玉不知!”我忙摇了摇头。
  皇后却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说道:“寺玉不是愚笨,是要明哲保身,对吗?”
  我听得一惊,却不知如何回话,却见她并没有恼怒,才镇定地坐着听着下文。
  皇后又说道:“寺玉,本宫要你回景阳宫去,你可答应?”我只听得不解,只喃喃道:“寺玉不明白!”
  “本宫是看低了瞻基!”她叹了口气,却断了下文。我心下早有一丝疑惑,索性问了出来:“娘娘,二王爷是您的儿子,瞻基也是您的孙子,您这样公平吗?”
  她听得先是一愣,很快却又笑了说道:“瞻基出生前夕,皇上曾作一梦,梦中太祖皇帝赐皇上一圭,圭上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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