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商业第一家族:荣氏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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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商业第一家族:荣氏百年-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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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以面粉厂、纺织厂计算,荣氏旗下就有21家工厂,其中14家位于上海,占2/3份额。此外,4家位于无锡,其余3家分布在汉口、济南两地。可见,上海、无锡是荣氏企业的大本营和根据地,如果上海失守,无锡也不可久存,如何保存这两地的有生力量呢?

荣宗敬与荣德生商议认为,贸然全部搬迁,风险过大,不如无锡申新先行内迁,探明究竟后再作打算,期间,上海各厂按兵不动,趁同行迁移之际加紧生产,万一局势恶化,尚有租界庇护。

计议已定,无锡郊外的申新三厂做“开路先锋”,紧张地拆迁。8月13日,淞沪会战打响了。

出乎意料的是,荣氏企业最先遭到的是国民党的非难,而非日军的洗劫。9月,当装载着申新三厂第一批纱机、布机的船队行至镇江时,镇守海关的国民党军强行征收关税,船队被挡在关外。1个月后,第二批船队抵达,再次遇阻。直至无锡沦陷,船队仍未驶出镇江城。最终结果可谓悲壮,除了3000担棉花辗转运往上海租界,申新三厂资产被日军洗劫一空。

此后,灾难接二连三地降临。

10月,上海火车站附近的新仁堆栈被日军炮火击中,所存面粉和小麦全部被焚毁。12月12日,茂新一厂被日军焚毁,二厂被日军占用。在历时三个月的淞沪会战中,位于周家桥的申新一厂、八厂遭日军轰炸被毁,位于杨树浦的申新五、六、七厂亦惨遭轰炸。

申八是申新装备最精良的工厂,产品可与日纱匹敌,向来被日商忌恨,被炸毁后,日本丰田纱厂纵人趁乱将126台英国精纺机砸碎。据申新总公司估算,申新一、八厂固定资产损失达383万元法币1935年11月4日,国民政府规定中央银行、中国银行、交通银行三家银行(后增加中国农民银行)发行的钞票为法币,取代银本位的银圆,1948年8月19日被金圆券替代。在1937年,1法币约合0。29美元。900英镑及1961美元,间接物资损失达134万元法币,两者合计超过500万元法币。

此外,茂新、福新所受打击亦不弱于申新,荣氏企业2/3被毁。

此间,荣德生避难汉口,主持外埠事务,荣宗敬将所剩不多的企业迁入公共租界,图谋再起。此时,一个名为“上海市民协会”的组织向荣宗敬发出入会邀请,该组织打着“救济难民、俾彼等得返故乡,重理旧业”旗号,其实却是被日军控制的傀儡,很是物色了一批商界知名人士。

事实上,该组织早就向荣宗敬伸过“橄榄枝”,那还是1931年的事情,不过,荣宗敬当时并不在意。7年后,在日军淫威之下,他开始将恢复企业的希望寄托在这个组织,于是痛快答应。

荣宗敬很快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重大失误。投身日军阵营者成为爱国志士眼中的汉奸、走狗,进入地下抗日分子的“暗杀黑名单”,这个看似“单纯”的经济组织也不例外。没多久,上海南市电力公司总经理陆伯鸿神秘死亡,上海杂粮业同业公会主席顾馨一遭遇恐怖袭击,他们均是“上海市民协会”头脑,一时间,该组织人人自危,荣宗敬住宅附近经常有神秘分子出没。

从本质上讲,荣宗敬只是一名商人,在大是大非面前,虽不至于犯糊涂,但他关心更多的是企业,因此当机会灵光闪现的时候,他会本能地抓住,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荣宗敬回过味来,匆忙乘船逃往香港。

对于一个65岁的老人来说,半生事业被毁已是人生悲剧,加上恐吓、劳累,抵达香港不久荣宗敬即染病住院。1938年2月10日,这个一生要强的商人因脑溢血停止呼吸,弥留之际勉力呼喊:“申新复业!”

未来去往何处?

毫无疑问,复兴重担落到荣德生肩上。

荣德生身在汉口,却一刻未放下上海。荣宗敬去世后,荣氏企业在上海群龙无首,倘若形势不利,极有可能落于外人之手。

荣德生紧急写信安排三新总公司人事: 荣鸿元、荣伟仁任经理,荣鸿三、荣尔仁为协理。荣鸿元、荣鸿三为荣宗敬之子,而荣伟任、荣尔仁是荣德生长子和次子,这样安排,既能体现长房、次房之别,又可结合个人所长,各行其是,显然用意颇深。荣鸿元、荣鸿三与荣伟仁、荣尔仁一样,都是“仁字辈”,荣鸿元又名荣溥仁,荣鸿三又名荣辅仁。

待局面稳定,1938年6月,荣德生赴香港治病,尔后返上海,居幕后,静观时局。

此后三年,荣氏企业波折不断。上海、无锡申新8家工厂,以“合作办厂”名义被日商掌控,实际上已纳入日军的战时经济体系。而幸存公共租界的申二、申九在荣家管理下生产兴旺,获利不减,引得日商垂涎。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日军寻衅滋事,绑架申九经理,企图吞并该厂,被荣德生识破。

意识到复兴三新财团尚需时日,荣德生在1941年建立天元实业公司,自开一局。该公司注册资本5000万元,分5000股,荣德生持1000股,其余股份归儿子和女婿所有,→文¤人··书·¤·屋←独立于三新公司天元实业注册资本5000万元,分5000股,每股1万元,荣德生持1000股,荣伟仁、荣尔仁各1000股,荣鸿仁、荣毅仁、荣研仁各500股,女婿李国伟、唐熊源、顾鼎吉、宋美扬、李冀曜各100股。,经营进出口业务,但只在无锡设天元麻毛棉纺织厂,上海开办开源机器厂,并无多大建树。

另一方面,长房一门的荣鸿元、荣鸿三兄弟为安稳起见,做起房地产。此二人继承了父亲荣宗敬的资本运作手段,先以固定资产抵押,趁战乱地价贬值之机,大肆跑马圈地,先后开办三新银行、建造纱厂厂基和私人花园。每当购入新地块,便以此为抵押贷款购地,如此滚动发展,坐收地皮升值之利,获益之丰厚,远超面粉、棉纱事业所得,生活亦极为奢靡。

荣德生一门,长子荣伟仁最先崭露头角,却因过于劳累,英年早逝,次子荣尔仁顺理成章地脱颖而出。

1943年,战局日益明朗,荣尔仁'文'被派往'人'重庆,联系'书'国民'屋'政府,恢复三新总公司。完成这项任务后,荣尔仁随之得到三新总公司总经理之位,在名义上成为家族掌舵者。由于采取行之有效的战时策略,幸存的荣氏企业成为“印钞机”,在物资急缺的背景下为荣氏带来丰厚的利润,还清贷款之余,还有盈余发展新业。

荣尔仁踌躇满志地提出“大申新计划”,不仅振兴面粉、棉纱事业,更要将触角伸至水泥领域。不料此举招致大股东荣鸿元、姐夫李国伟等人反对。荣鸿元与宋子文相近,不甘心让荣尔仁做大,利用宋氏做靠山,极力反对荣尔仁,试图将三新总公司重收于名下。而李国伟主掌内迁企业申四,因经营有方,收复众多亏损企业,实际上已发展为独立系统,也不愿听从荣尔仁摆布。李国伟是荣德生长婿,在汉口筹办申四、福五,后一直担任两厂经理。抗战爆发后,李国伟将两厂内迁至重庆,又在宝鸡、成都、天水等地设分厂,开办铁厂、造纸厂、毛纺厂、陶瓷厂。抗战结束时,申四、福五已发展成独立的企业群,成为荣氏企业三大系统之一。与此同时,李国伟强行注资,增大申四、福五的持股比例,冲淡荣氏股份,将其牢牢控制在手中,这也为其反对荣尔仁的“大申新计划”提供了底气。最终,由于意见难合,操作难度过大,雷声大雨点小的“大申新计划”流于破产。

表面看来,三新总公司恢复了战前声势,但不难发现,荣氏家族早已在灵魂人物荣宗敬去世后分崩离析。第二代青年才俊正当年华,互不服气,只是碍于荣德生颜面,才不致公然决裂。“大申新计划”破灭后,荣鸿元排挤荣尔仁,设法入主三新总公司,控制申新一、六、七、九厂。荣德生管辖申新二、三、五厂以及茂新一、二、三、四厂等企业。李国伟控制申四、福五系统。荣氏企业实际上分裂为三大体系。但是,荣家抵抗灾难的能力却因此大打折扣,甚至给了外人破门而入的便利。

备受倾轧

1946年4月25日上午,荣德生乘专车到总公司上班,行至弄堂口时被埋伏在此的匪徒劫持。

劫匪将荣德生藏至曹家渡一处破旧的石库门内,随后向荣家开价100万美元,称“不达此数,不得生还”。荣家拿不出如此巨款,几经协调,减半交易。谁知半路蹊跷遭遇上海警方追查,截获50万美元,后经荣家陈情放还。交赎金后,荣德生安然回家。三日之后,警方即宣布破获此案。此案震惊沪上,在整个过程中上海警署形迹可疑,坊间传言乃是官匪同谋,悬疑未决。

破案后,上海警备司令部将50万美元中的13万发还荣家,其余被扣。次日,警备司令部即派人到申新公司索取“破案酬金”,荣家不得不奉上十几万美元,共费60万美元,荣德生气愤地说:“绑匪只要50万美元,现在‘破案’了,却用去了60万美元还不够!真不如不破案的好。”

在20世纪40年代末的上海滩,绑架案一度盛行。荣德生被劫前后,先后曾发生“钻石大王”范回春、“五金大王”唐宝昌绑架案,巨商大贾,人人自危。倘若仔细推敲,几乎每笔绑架案的背后,都隐约有官方势力作祟。可见,当时社会之混乱,商人犹如案上鱼肉,任人宰割。

荣德生安然回家后,各种威胁、勒索电话、信件纷至沓来,持续两年之久。最终,因不堪忍受高压,六子荣纪仁在1949年开枪自杀。荣德生晚年丧子,更添悲愤,直至被“荣鸿元事件”冲淡。

1948年9月4日,国民政府以荣鸿元私套外汇、囤积居奇为由将其逮捕,轰动上海滩。

几个月前,荣鸿元与上海盛亨洋行签订合同,购买印度棉花1500包,首付定金18万港币,等日后产品销售后付清余款。因事出紧急,荣鸿元发信命驻港代表购买港币,不料此信被警备部查获,稽查处处长张亚民以私套外汇为名,向荣鸿元敲诈勒索,得逞后将此案搁置。

是年8月,蒋经国在上海开展“打虎行动”,企图整肃经济环境,挽救国民党风雨飘摇的统治。因与一桩贪污案有关,张亚民被枪决,并牵扯出荣鸿元一案,蒋经国趁机向荣家开刀。

因法币急遽贬值,国民党政府发行金圆券,强制民间用金、银、外币兑换。荣鸿元购买港币刚好撞到枪口上,“打虎队”以此为例,杀鸡儆猴,营造紧张气氛。一时间,上海滩人人自危,纷纷将所持金、银、外币兑换为金圆券。荣鸿三甚至将多年收集的各国钞票和金银币交出,兑换纸币。

众所周知,金、银币价值最稳,外币次之,每逢时局变故,纸币贬值,金、银币及外币却可保值、升值。在国民党高压统治下,百姓居然反其道而行之,目的无非保命,而当权者借整顿经济之机,用虚妄的纸币换得真金白银,实现变相敛财的目的。

为救荣鸿元,荣家人四处奔波,不惜层层贿赂,前后花费约50万美元,最终于1948年11月将其保释出狱。经此一案,荣鸿元心灰意冷,将资金、财产转移到香港,当年底即远赴香港。后来,荣鸿元辗转至巴西重操旧业,经营面粉、棉纱生意,在当地商界颇有名望,却从未归国。

山雨欲来风满楼,荣鸿元“私套外汇事件”昭示了国民党政府的腐朽。事后,荣德生记录下当时的社会情景:“侄之不慎,法之不法,可悲亦复可恨?天下之乱,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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