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是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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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拉是巫女-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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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伊博利家族,他们能保护好你,至少比我强,我已经没有从前的那种力量了。”
  “噢,住嘴,阿米迪埃,我不想听到你这样说,我……”
  接下去他们争论了什么,谁说服了谁,莎拉都听不到了。她沿着树干缓缓坐下来,头垂得很低,眼睛失神地望着两只手。稍微念了几句魔法,手中便闪烁起紫色光彩。真漂亮!她赞叹着,多么令人快活啊,看着魔力源源不断从身体流出来,随着自己的意志变化成各种各样的魔法,达成一个又一个愿望,每个人都是这么想、也这么做的吧!哎,独独她是例外的,这真不公平!
  “可是,无论如何,这是别人的魔力,倘若自私地占为己有,那就是小偷!我爱捉弄捣蛋,没错,却从来不偷东西!”莎拉对自己说,“我虽然需要它,可是莱卡先生更需要呢,他已经失去了不少魔力,我怎么能忍心再偷走剩下的呢?”
  不错,莎拉想明白过来,打消了原先的念头。她悄悄地,召唤出那个契约的符文,用树枝把她的名字划去了。
  这时候她听到身后发出的动静,赶忙把膝盖弄脏,跑了过去,借口在小溪边跌倒崴了脚,才这么迟回来。
  他们并不在意莎拉说了什么。玫海太太轻声嚷着头晕,阿米迪埃十分着急,想为她找个舒服的地方躺下来,吃点热的东西。而事实上,天色也不早了,对他们这样过着体面生活的夫妇来说,夜晚露宿在树林间是不可想象的事,莎拉于是提议到附近的村子里去住一晚上。要是她没记错的话,下了山,再走没多远,就可以到达维埃特村庄。
  他们很快出发了,在这段路途中,莎拉说起维埃特曾经给她留下的美好回忆。她装作兴高采烈,以掩饰某种压抑的情绪,可她装出来的高兴劲头却没有感染其他两人,他们只是倾听着,让她说个痛快。
  她说那儿的景色是多么奇特,充满阳光,人们又多么纯朴,热情好客。她还有几个要好的朋友呢!弗洛尔,海丝,德兰米雅……啊,还有塞迪,和那位可敬的梅先生!他们曾待她那样好,给她无数欢乐,离开村子的时候,她还拉着弗洛尔的手,红着眼睛恋恋不舍呢。不过事隔一年,她又一次来到村子里,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她?
  快接近维埃特的时候,北方忽然起风了,天空灰蒙蒙一片,开始落下豆大的雨点。莎拉和阿米迪埃不得不降临到地面,在路边废弃的草蓬下暂时避雨。
  风中夹杂着浓重的腥臭,就像是刚才玫海小产时发出的气味,莎拉蹙紧眉头,不安地遥望着维埃特的方向。她记得在不久之前,也在什么地方闻到过相同的味道。她的心跳很快,说不出的焦躁感压迫着她的呼吸,以至于身体一半淋在雨中也浑然不知。
  “阿米迪埃先生,”她背对着他们,在潮湿的泥土上走来走去,“我看还是让我先去村里瞧瞧吧,我恐怕等不到雨停了!”阿米迪埃还没来得及阻止,莎拉便急匆匆向雨里冲了出去。
  当看到盘旋在村子上空的黑色魔影时,莎拉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踉踉跄跄地跌到地上来。泥水弄脏了她的红外褂,冰凉的水渗到背和腿上,她也顾不了,胆战心惊地跑到村庄门口。起初她以为自己搞错了,这是矮人村庄沓泊里啊!难道不是吗?遍地歪歪扭扭的尸体,令人作呕的气味,还有数不清的魔物在天空盘旋,不时地俯冲下来汲取尸体中的残存力量──是的,她一定是弄错了!记忆发生了错乱!或者说,她还在那个可怕的梦里,至今没有清醒!她开始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像是没有意识地往前走,不清楚是什么在支撑着她的两条腿,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直到她发现了弗洛尔──她那头漂亮的金色头发如今粘稠地纠结在一起,被血水和雨水糟蹋成黑褐色,她的眼睛和嘴巴张得很大,里面满是污泥,仿佛是件用久了的玩具,被无情地抛弃了!莎拉叫了一声,蹲下,又站起,像一个发了疯的人似的,狠狠咬着自己的手,惊叫着在村子里奔跑起来。
  如果不是这样,她觉得自己就会真的丧失理智,做出歇斯底里的事情来──不过在这样的情形下,要是真的疯了倒也好,无知的人往往是幸运的,因为得知真相的恐惧感远比真相本身更能折磨人的意志。“噢!上天呀,但愿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愿我已经疯了!让魔鬼夺走我的神志,我的灵魂吧!”
  莱卡夫妇追来了,看到莎拉的时候,她跪倒在地上,两只手举向天空,手背上满是鲜血。他们把她扶起,她便声嘶力竭地叫喊:“是我杀了他们!是我!我杀了所有的人……”她不停重复着这一句,眼睛几乎瞪出来,嗓子也喊哑了。雨水跑进嘴里眼里鼻子里,使她呼吸困难。她突然剧烈咳嗽,大声抽噎,打着冷颤。然后叫了一声,两只手使劲揪打着脑袋,像是要给自己惩罚似的。玫海立刻给了丈夫一个眼神,后者迅速地在莎拉肚子上来了一拳,把她打昏了过去。
  到了黑夜降临的时候,屋子外雨停了,叫嚣声逐渐远去,莎拉仍然处于恍惚迷离的状态。玫海把她安置在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贴着门缝来看望她几次,发觉她始终没有醒来,又把门紧紧关上了。于是屋子一片漆黑,莎拉微微眯着眼,黑暗和冰冷呼唤了恐惧感,让她再一次浑身颤抖起来。
  “啊!我似乎被黑色的浊流包围了,有个肮脏的、令人痛苦的阴谋向我逼近了,我躲不开,逃不走,我只能像现在这样昏昏沉沉地躺着,我很悲哀,因为对此无能为力。唉,我太弱小了,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们,如果可能,我宁愿放弃我自己的命,可偏偏我还活着,活在这样的内疚痛苦里。不,不仅如此,我还像瘟疫一样,给人带来灾难──噢!我该怎么办?萨克……萨克,我多希望现在你能在我身边啊!”
  这个名字,仿佛是道温暖的阳光,现在,莎拉感觉这是唯一能令她心里好过的一种安慰了。多少次,在她需要的时候,他用有力的手臂和理智的头脑拯救了她,不计回报地,默默守护在一旁,再也没有比他更可依靠的人了。而这一次也绝不会例外,像平时一样,他定会来的。
  “不、不!”莎拉拼命摇头,用冰冷的手覆盖住空洞的眼睛,“德纳斯曾指责我是多么残忍,看来他说对了!我是那样自私,明知道会给身边人带来危险,却仍希望得到他的帮助,啊,我这样会害死他的!倘若他因为我而死了,那还不如让我孤单地躺进坟墓里呢!”
  玫海又一次把头伸进来探望她的情况,手里还端着冒热气的蔬菜汤,莎拉绷紧了身子一动不动,直到光线从屋子里消失,她才睁开眼睛。玫海在为她担心,她是个多善良温柔的太太,本应该为了失去的孩子而责怪莎拉的,她却没有这么做。她还这样对闷闷不乐的丈夫说,语气是那样真挚诚恳:
  “你不该说这样的话,亲爱的,我们并不了解事情的全部,没有资格和立场去指责她什么。想一想,她还只是个孩子,同任何年轻女孩一样,处在即使犯错也该得到原谅的年龄,更何况她并没有错──”
  “她是巫女!”阿米迪埃打断他的妻子,声音提高了,“别忘了她的责任!”
  “正因为她是巫女,亲爱的,”相较于丈夫的激动,玫海越加显得平静柔和,“她似乎过早地承受了太多负担压力,难以想像地,背负了不寻常的命运。这就像我们与身俱来的容貌和属性,无法选择,更无法改变。可她逃避了吗?畏缩了吗?她的行动让我看到难以形容的勇气。亲爱的,我相信莎拉小姐,她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她的努力值得敬佩。我说,无论是出于感激或是同情,我们都要帮助她。”
  阿米迪埃沉默了许久,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他根本无法反驳。莎拉听到他明显的一声叹息,以及衣服磨擦的淅飒声,像是搂紧了玫海虚弱的身子,无可奈何地把头垂在她怀里。“玫海,你是知道的,我……”
  “我是知道的,当然!”玫海微笑了,很快接着说道,“倘若没有我,你便不会如此犹豫,做些无谓的埋怨了,你所拥有的正义心肠永远也不会比我少!哎,你是在替我担心,亲爱的阿米迪埃,你不能否认这一点,这正是使你表现出自私冷漠的根本原因。”
  “你说得对!并且,我不仅仅是把自私表现出来,我的表里如一,心中也这么想。我很感激小巫女救了你的性命,她同时也拯救了我──但我仍然不愿意你接近她,我甚至……打心底里诅咒我们和她的相遇!”
  “噢!阿米迪埃!”玫海听了突然生起气来,语气也不那么平和了。她训斥他的不堪的想法,一会儿用冰冷的语调紧逼不放,一会儿又软下舌头好言相劝。她说得越多,坚持固执的阿米迪埃便说得更多,门后留神倾听的莎拉,心中的内疚和羞愧也就越堆越高,仿佛就要从烧红的脸上,从发烫的头顶上冒出来了。
  不,别说了!停止吧,这样的争吵多么可笑,多么可怖,她再也无法听下去了!莎拉撑着床头的矮柜子,摇晃着爬起来,一时间头晕眼花,不留神把盘子碰翻了,那里面装着的玫海准备的蔬菜汤,全洒在地板上。
  听见动静,外头的两个人顿时停止了争吵,过了一会儿,玫海才推开门进来,点燃了昏暗的油灯。从乳黄的光线中,莎拉看到了两张略带吃惊、十分尴尬的脸。谁也没有出声,呼吸的声音此起彼伏,最后还是莎拉先开了口。
  她扯动嘴角,干笑了几下,装作糊涂地摸了摸手肘关节,说:“哎呀,我大概是做了梦了,有个调皮的小家伙把我打倒在地,我一生气就给了他一个肘击,结果醒来发现,我打中了菜汤,原来调皮的是我呀!呵呵……”说话的时候,她紧张极了,尽最大的可能避免声音发抖,却还是免不了走了声调。
  玫海叹息着,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之后的两天,气氛变得格外古怪。玫海埋头做着她的活计,像是料到会发生什么似的,拼命赶着锻造武器。缺少的材料和器具都由阿米迪埃在村庄里搜寻来了,什么也不缺。阿米迪埃也许是心虚,不,可能是他另有计划了,莎拉这么猜想着,因为他不再激烈地反对玫海,而是表现出不在意的模样,尽力帮着忙。
  除此之外,阿米迪埃花费不少工夫,照料了已经失去生命的那些村民。村庄后的墓地突然间住进了全村的人,那些乐观好客的维埃特人一定从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所以墓场不仅狭小,而且杂草丛生,凌乱不堪。这样一来,那里便显得拥挤,墓碑歪斜,高低不平,简直到了破败的地步。唯一看得过去的,是作为精灵族后代的象征,墓地的门口竖着两根青石柱,雕刻着和风车屋顶类似的图案,柱子的顶端有两个很小的雕像,不用说那就是村民们信奉的祖先,花之女精和人类的神官。
  莎拉跟在阿米迪埃的后头,触摸青灰色的雕像,一边打量杂乱的墓场。她望着那些熟悉的名字,想像他们曾经活着时的模样,心中祈祷。在这片死神笼罩的旷野,天空虽然艳阳高照,风却冷得刺骨,枯黄的杂草微微地摇晃,悲凉得令人直想掉泪。
  阿米迪埃停下脚步,转过身,莎拉立刻知道他是有话要对她说了。不久前,他唤来飞鼠邮递员,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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