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歌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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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歌姬-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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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皇太后?”抬出上官太后这块金字招牌果然管用,宣帝登时消了怒气,“是太皇太后派你来的?”
  “奴婢奉太皇太后之命,为陛下献歌,以解陛下烦忧。”
  宣帝坐在背光处,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声音里的萧瑟厌倦却是极其明显。
  “朕不想听歌,你且退下。”末了又加了一句,“你去回禀太后,就说朕多谢太后挂记。”
  我跪着不动,“陛下,奴婢觉得陛下应该听一听奴婢的这支歌。一来,不辜负太皇太后一番心意;二来,奴婢保证陛下听过之后,心中郁结立时纾解。”
  “哦?”我想我已经成功勾起了汉宣帝的好奇心,“你究竟要唱的是哪一支曲子,有这等功效?”
  “奴婢唱的这支曲子,是陛下从前未曾听过的,包管陛下听了绝不后悔。倘若奴婢唱完陛下并不满意,奴婢愿领欺狂之罪。”
  宣帝沉默了片刻,道:“好,朕便给你这个机会。朕倒要看看,你能唱出什么样的曲子来。”
  我领命,站起身,心里默数三声,慢慢地,慢慢地,启唇而歌:
  “幽幽远远,清清冷冷
  晚来忽闻,莺鸟哀啼。
  念卿归去,也似此景,
  生生世世,遥遥不及。
  尤记当日,你侬我侬
  何曾料想,再会无期。
  相思刻骨,已无处寄
  风惨云愁,不如生离。
  临别凄凄,殷殷叮咛,
  自今而始,前事尽弃。
  妾身种种,务请淡忘,
  保重君身,方为妾意。
  如何忍心?彻夜泪滴,
  容我留恋,只到天明。”
  曲子,乃苏云昭的旧作,是她心情最悲之时所编,声声堪称泣血。正因为凄绝之至,编好了以后连苏云昭自己也不忍唱它,一直尘封案上。
  词却是我重新填的,绞尽脑汁特意为汉宣帝量身打造。
  既然李美人是汉宣帝意志消沉的导火索,那么我也可以利用这根导火索让他把那些消沉的情绪垃圾排出体外。
  这首歌讲的正是一个男人在黄昏时分怀念他死去的妻子。遥想两人相守甜mi之时,何曾料到有一天会天人永隔。相思铭心刻骨,却不知道该说给谁听。发出感叹,与其死别,倒不如生离。
  又记起他妻子在临死之前,殷殷切切地嘱咐他,在她死了之后,一定要把她给忘得干干净净。因为她不忍心自己的丈夫忧伤过度,伤了身ti,她要他保重自己,平安健康地活下去。
  可是她又何曾知道,做丈夫的同样不忍心,不忍心把她忘记,只能违背对亡妻的承诺。对自己,对妻子的在天之灵,说,就让我再留恋一会儿吧,只到天明,天明就好。
  可能是太投入了吧,或者苏云昭谱的曲子本身就有一种震撼人心魅力,又或者我写的那个故事也算得上是爱情悲剧中的经典,我居然被我自己感动了,一曲歌罢,心中酸酸涩涩的沉重。
  然后,我听到了抽泣声,断断续续压抑着的抽泣声,却是竭尽全力也没能压抑得住。
  我应当高兴的,因为我的初衷便是要让汉宣帝哭出来。
  可是,在听到他哭声的那一刹那,我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我走近他,下意识地想拍拍他肩膀上给他一点象征【炫|书|网】性的安慰,好在最后一刻突然记起了他的身份和我的身份,及时刹车收回了右手。
  就这样,他哭着,我站着。
  我说:“奴婢知道陛下心中藏着无尽苦楚,yu诉无处诉。陛下掩饰得够久了,今夜不必再掩饰下去。陛下的悲,陛下的泪,李美人在天有灵,应死而无憾了。只是今夜过后,陛下需尽力忘掉这悲伤,这是故去的李美人对陛下最后的心愿。”
  汉宣帝不答,抬起脸望着我,迎着窗外一轮明月,我看见他两颊未干的泪痕。
  我回望着他,低低缓缓地念我那首挤干了我肚子里所有墨水的歌词,念词的最后几句。
  “妾身种种,务请淡忘,保重君身,方为妾意。”
  “瑞儿——”汉宣帝哽咽着喃喃地开口,眼中有些迷惑,继而伸出手无比眷恋地想要抚上我的脸,“如何忍心?彻夜泪滴。容朕留恋,只到天明。”
  我没料到他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歌词,更没料到他会接着我的词念下去,那样柔情满怀那样哀恸满怀,仿佛有一种魔力,蛊惑了我的心,让我忘了自己,让我把自己当成了他眼里的那个人。
  直到他冰凉的手指触到我脸侧的皮肤,我忽地如梦初醒,没来由地慌了一慌,本能地想逃。
  后退之际,冷不防汉宣帝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抓得很紧很紧,“别走,陪朕,到天明。”
  原来,他醒得比我更早,他早就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他此刻抓住的,是我,不是李美人。
  我糊涂了。
  先前我以为他对李美人只有宠没有爱,后来看到他的眼泪那么晶莹剔透像水晶一样在夜下闪着光,我以为我错了,他对李美人是有爱的,深爱着的。可是现在,他却在伤心李美人的同时,又叫另一个女人留下来陪他。
  我看不懂他的心。
  或许我只看得懂男人的无情,却看不懂男人的多情。或许男人的多情比男人的无情,更可怕。
  就是这可怕二字,让我彻底地清醒了过来。咽了咽唾沫,这才发觉喉咙已紧张得发干。我是这样回答宣帝——“陛下此言可是圣旨?”
  宣帝愣了愣,他比我自己更早得察觉到我的排斥,大概从没被女人排斥过,他很困惑,不解地皱着眉,松开了他的手。
  我忽然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控制我自己恨眼前这个男人,恨他的多情,害了一个又一个女人。苏云昭,李美人,甚至包括上官太后。
  我也恨我自己,其实汉宣帝早晚会想通的,只是他目前还没有找到想通的理由。而我的歌,给了他最好的借口,让他光明正大毫无愧疚地把李美人抛诸脑后。
  听见汉宣帝问我,试探的语气,“你——不愿陪朕?”
  我避重就轻,“若是圣旨,奴婢不敢抗旨,不过奴婢想告诉陛下,奴婢只是奴婢,奴婢并非李美人,亦非陛下心中所爱之人,奴婢纵然留下,又有何意义?”
  汉宣帝忽地笑了起来,苦涩中含着自嘲,自嘲里透出落寞,“朕真的是个差劲之极的皇帝,朕爱不了所爱之人,又辜负了爱朕之人,现在居然连一个歌婢也留不住。”
  我想了想,说:“想留在陛xia身边的人这宫中不计其数,掖庭中的各位夫人、皇后还有——太皇太后她们都想留在陛xia身边为陛下分忧解愁。”
  在我提到“太皇太后”的时候,汉宣帝像被人刺了一下似的,满眼戒备地死盯着我,而我则尽量地做到神态自若心无城府。
  我是故意的,只有搬出上官太后,才能在不伤及宣帝天子的自尊的前提下令他放我离开。
  宣帝相信了我的若无其事,他撇过脸,不知是刻意抑或是下意识地将话题转到李美人身上,“早在瑞儿小产之时,朕就应该多抽些工夫陪陪她,多一点耐心开解她,也许瑞儿便不会走上那条绝路,是朕辜负了她。”
  我一时口快,“也许对于李美人来说,只有死了才是她真正的解tuo。”
  宣帝一震,回头直视着我,我自知失言,赶紧补救,“死者已矣,陛下最不该辜负的是活着的人。请陛下保重龙体,早些歇息。奴婢还要回长乐宫向太皇太后复命,奴婢告退。”
  侥天之幸,汉宣帝并没有继续为难我,“去吧。回去禀告太后,就说朕没事了,累她担心,是朕的不对。他日,朕定会亲自到长乐宫向她请罪。”
  “是,奴婢告退。”
  我这里还没走上几步,忽听宣帝在背后叫道:“等一等,朕还有话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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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1。 (二十一)名作别离 字数:4203
  我几乎成了惊弓之鸟,提心吊胆的止步,莫非我仍是哪里露了破绽,惹来宣帝疑心?
  结果,宣帝问的这个害我心跳一百、差点心肌梗塞的问题却是——“你方才唱的那支曲子是何名字?”
  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回陛下,此歌名作别离歌,生离之离,死别之别。”
  “别离歌?别离歌——”宣帝似有所触动,一迳重复着,好像从中咀嚼出了万千感慨。
  我才懒得管他究竟感慨了十万还是百万,趁他正走神,我赶紧跑路,省得夜长梦多再生变故。
  一直到走出宣帝寝室很远,我才敢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有惊无险,总算是过了这一关。接下来迎接我的,将会宫外广阔的自由天地。
  雀跃不已地往前走,冷不丁前方回廊黑暗处闪出一人,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又是惊了一惊,这一晚上下来我起码得短命十年。眯起眼,试图看清那人的长相。
  司马洛?
  天子宠臣到底是天子宠臣,这个时辰了,居然还能留在宫里。
  不知为何,心情突然别扭起来,“奴婢拜见司马大人。”草草向他行了一礼,准备抬脚走人。
  司马洛仍旧杵在原地,没有丝毫要让路的迹象。
  我猜他是有话要对我说,索性站住,仰脸看他。男人长得高就是讨厌,什么不做,光是往我面前一戳,气势上便占了上风。
  司马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管箫,悠然向我道:“姑娘可知,今夜你失去的,是怎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我一呆,听他这口气好像听到了我和宣帝的对话。我跟他装傻,“恕奴婢愚钝,奴婢不明白司马大人的意思。”
  司马洛闻言,满脸兴味地低头看我,正好跟我四目相对。
  的,这小子就是个妖jing投胎,瞧那眼神媚的,我大感吃不消,只好在这场斗眼游戏中认输,移开视线向别处。
  我的反应引来司马洛挑眉一笑,“子服姑娘冰雪聪明,世所罕见。连陛下亦被姑娘劝服,姑娘又岂会不知司马洛所指何意?”
  他的笑激怒了我,输人不输阵,现搬出汉朝最为流行的那套“孔子说”,冷冷地呛了他一句:“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司马大人今夜所为实非君子之举。”
  我言下之意:哼,你丫的鬼鬼祟祟躲门外偷听,算什么feng流名士,根本就是爱听墙根的一小人。
  司马洛却是满不在乎,“洛不过有事求见陛下,不想无意之中竟有幸聆听姑娘一曲《别离》仙音,令洛大饱耳福,余音犹在缠mian不绝,也不枉洛做这一回小人。”说到这里,忽地叹了口气作惋惜状,“只可惜——”
  我知道他陡然停住那是在吊我胃口,我也知道这家伙肯定是下了套等着我钻,拼命想忍住不问,到底还是没忍住。唉,好奇心,实在要不得。
  “可惜什么?”
  “只可惜子服姑娘未能审时度势把握机会,倘若姑娘今夜留在陛下寝室中,待到天明便会扶摇直上贵为夫人。届时便是司马洛,也要向姑娘行这臣下之礼。”
  为了加强效果,他居然就真的躬身向我行了一礼,态度极其的玩世不恭,甚至夸张到带了几分滑稽,滑稽得讽刺。
  而我,就是他讽刺的对象。
  我要是能咽得下这口气,我就不姓颜!
  不对,应该是——二十世纪不姓颜,西汉年间不姓廉!
  我故作妩mei地向他嫣然一笑,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笑:“多谢大人提醒。大人说得极是,奴婢就是奴婢,自然比不上大人深谙审时度势之道。该是子服做一辈子奴婢,浮云终究上不了青天。不似大人扶摇直上位极人臣,享尽荣华一生显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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