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次问斩，在下与右相不过是个噱头，真正负责埋伏用兵的是兵部尚书和明王殿下。他们的计划在下根本无从得知，便是想要帮忙也摸不着门路。”
无芮叹息道：“不知道用兵的布置，确实也没什么其他可以做的了。”
“郡主还是安心把事情交由世子去考量吧，世子最善权谋又行事谨慎，楼长史应该有希望脱险。”
“可是我”
“郡主还请不要轻举妄动。若是为了救楼长史而让您陷入的危险，怕是楼长史自裁都无法谢罪。”
无芮明白自己根本帮不上忙，可是不做些什么，她心里实在是不安稳。
“姐，你就听顾大人的吧！你这样胡搅蛮缠的，不但帮不上忙，反而分散了别人的精力，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你做来干嘛？”
“你嘴里就没句好话！”无芮侧目瞪视。
七月初五，无芮身体基本复原，跟着顾鹰川在云府随意走了两圈。顾鹰川很是体贴地扶着她，又是递茶水又是遮太阳，云府一众下人看的是瞠目结舌。
“宵月之前就一直住在这里？我还以为就她和小绸小缎两个人呢！”
“这府上总是要留些杂役仆从的，小绸心眼活络些，俨然是云府的总管了。现在他们在宿京，这边又招了些人，倒比之前宵月在的时候还人多。”
“大人，右相姚大人来了。”一个小厮匆匆跑来禀告。
顾鹰川嘴角微微一扬，挥手遣退了下人。冷声道：“终于来了，到真是沉得住气。”
“没事吧？”无芮有些担忧地问。
“放心，我自会处理。”顾鹰川伸手拢了拢无芮身上的披风，柔声说道：“外面风大，还是回房休息吧。”
无芮点了点头，有些别扭地离开了。虽然知道再外面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意，顾鹰川所有的体贴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可是想到之前那个石头一样面无表情的家伙对自己却温柔体贴，无芮心里总觉得别扭。
顾鹰川整理了一下衣袖，抬步走进了书房。姚举一脸笑意地品着茶，点头说道：“鹰川几日未去府衙，本相还以为是你身体不适，如今开来可是康健的很啊！”
“劳大人惦念，鹰川无碍。”顾鹰川拱了拱手，坐到了姚举对面。
“那位姑娘可还合鹰川的心意？听说这几日她都伴在你的身边，想来也是极讨人喜欢的吧？”
顾鹰川点头却不语，姚举眼露精光，笑的更加豪放。
“这众人都说鹰川你不懂情趣，又自视甚高，对于女子从不会怜香惜玉。如今看来所言皆虚，只是之前没有遇到合适的女子罢了。”
顾鹰川并不回应，只是问道：“不知大人今日来此有何要事？”
“没有要事本相便不能来了吗？不过是几日没见到你，想过来看看情况。这女人虽好，可终究是玩物，更不要说是青楼出来的，鹰川你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不要太认真才是。”
顾鹰川不悦地皱起眉头，冷冷地说道：“听说姚大人几个月前才收了房五姨太，好像也是青楼出身。据说这五姨太和夫人起了争执，大人反倒是狠狠地斥责了夫人一番。”
姚举不怒反笑：“鹰川和本相不同，你毕竟尚未娶妻，能有美眷相陪倒也是一件快活事！不过眼下安城风声鹤唳，鹰川不要荒废了本职才好。”
“大人放心，鹰川自有分寸。再说此事在下本就是个幌子，并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工作，倒也落得轻松自在。”
姚举端起茶杯，似笑非笑地喝了口茶，片刻之后才道：“虽说此事你我都没有什么要紧的作用，可到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情况，你应该也有了预想。此事成了，你我皆有功。若是不成”
“若是不成也不会有罚，反而还会得到重用。”
姚举赞赏地笑了笑，“鹰川果然聪慧。”
“却不知道姚大人是想此事成还是想此事败呢？”顾鹰川冷笑着问。
“本相已经是右相了，一介平民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了。无论成败与本相也无太多区别。”
“的确，比起贵族子弟，大人是平民中少有的佼佼者，难怪与左相并称。”
“老啦，自是比不上鹰川你。十六岁就进入仕途，仅用了十年的时间就爬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上。若不是皇上见你年纪还轻，不想让你升迁太快，若不然以你现在的能力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顶上本相的位置了。”
“到时候姚大人岂不就可以顶替左相了？”
听了顾鹰川的话，姚举哈哈大笑，拍着桌子叫道：“好好，成你吉言，本相等着那一天！”
七夕
行刑的日子一天天的临近，无芮也越来越焦躁不安。无论姬贤呈想什么办法，都无法分散她的精力。
七月初七，本是盛大的乞巧节，可是安城此刻似乎也都笼罩在行刑前的阴影中，比往年不知冷落了多少。
姬贤呈说没见过古代的夜市，非要拉着无芮出去溜达一圈。无芮被他磨得没有办法，只得顺了他的意思。顾鹰川这些日子一直无事，日日陪在无芮身边，虽然没有什么对话，却也没了往日的尴尬。
三人一起出了门，随意在街上走着。四处都是卖花灯的商贩，姬贤呈跟个小孩子一样，撒欢儿似的四处乱跑，仿佛什么都没见过似的。
无芮被他拖着四处乱走，哭笑不得地说道：“贤呈，你装白痴真是像！早几年怎么没发现？”
“我这叫做纯真！”姬贤呈申辩道，“现在的女人都喜欢天真率性的男人！”
“呸，臭美吧你！”无芮笑骂道，“你装的跟个弱智儿童似的，也没见你给我拐个弟媳妇儿回来，白白长了这张脸！”
姬贤呈笑嘻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叹道：“我真是帅的惨绝人寰啊，为了广大女性的利益，我是不能这么早就确定对象的。”
无芮白了他一眼，知道他自恋也就不戳穿什么了，要不然越说他就越上劲。
姬贤呈见无芮不理会他，便贼笑着搭着顾鹰川的肩膀，问道：“顾大人，我姐夫和我姐确定关系的时候，是不是有一堆女人死去活来的啊？”
“的确。”顾鹰川生硬地回道。
“真的？是不是有几个死缠着我姐夫，宁愿做小妾也不放弃的？”
“有不少。”
无芮听了都是一愣，问道：“我倒是从来不知道还有谁喜欢他，绯烟吗？”
顾鹰川摇了摇头，说道：“三公主与涵易王只有兄妹之情。”
“那还有谁？”无芮好奇地问道。
“是啊，是啊，赶紧把所有的情敌都消灭了才是。”姬贤呈起哄道。
“在下也只是偶尔听到了一些传闻，至于是不是真事也不确定。涵易王风采决然，定然会让很多女性倾慕。只是他一直倾心于郡主，对于其他的女人郡主其实不用介怀。”
无芮苦笑道：“我并不是介怀，只是觉得有趣儿问问罢了。他那样的一个人，若是没人喜欢才怪。”
说完，无芮却忍不住一声叹息。她一直回避着和白净玄之间的关系，尽管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此刻恢复了情侣关系，可无芮心中却依旧有着无数的不确定。她感念他一切的深情，却对自己的心意仍旧不确定。
见无芮怅然地望着远方，两人也不再多提。顾鹰川挑了盏花灯送给无芮，无芮也笑着应了下来。还跟着街上其他的女孩子一起去河边放灯，学着她们唱歌，念念有词地许愿。
姬贤呈和顾鹰川站在不远处，目光全都倾注在无芮身上。
“你喜欢我姐？”姬贤呈轻浮地笑问。
“你不该这么问，郡主的身份是多么高贵，除了遵从在下不会再有任何不该有的奢望。”
“偷偷喜欢一个人，又没有人知道！”姬贤呈戳着顾鹰川的手臂，笑容里有一丝邪魅，“我姐最是迟钝，而且又经常善心泛滥，她不会顾及身份地位，你也不是没有希望哦！难道你自己就没有什么期待吗？”
“贤呈公子说笑了。若说期待，在下最大的期待便是能成为郡主可用的奴仆。若是能让郡主信任，为她排忧解难，如此在下便了无遗憾了。”
姬贤呈挑眉，嘲讽地笑道：“顾大人真是死古板！真不知道你是装的，还是真心这么想。”
“若说装，在下比不上贤呈公子的七窍玲珑心。时而愚笨，时而聪慧，时而阴厉，又时而活泼，到不知贤呈公子究竟本性如何？”
“你猜喽！”姬贤呈灿然一笑，竟有着说不出的风情。让路过的小姑娘都看呆了眼，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惊叹声。
无芮放了河灯，扭头就看见了姬贤呈那魅惑人心的笑容。她颇有几分无奈地走到两人跟前，拍着姬贤呈的肩膀说道：“快别笑了，你没瞧见这一片大姑娘小媳妇儿的芳心都被你给骗了吗？”
姬贤呈笑吟吟地搂住无芮，在她的脸颊上重重的一吻，然后砸吧了一下嘴，说道：“这样就没人会再把芳心交付与我了！”
果然，姬贤呈吻完无芮之后，刚刚那些驻足看他的女子们都嫉恨的看向了无芮，倒是真没有人再痴迷姬贤呈了。
无芮苦笑着摇头，感叹自己真是作孽了才会有这么个弟弟。从小到大她总是被用作挡箭牌，帮姬贤呈挡开了数不清的烂桃花。
问斩之日
七月初九终是来了。
无芮一大早就起了身，顾鹰川昨天一夜都没有回来，只是临走前委婉地忠告她最好不要出门，大约他心里也明白无芮不可能不去的。
稍稍收拾了一些，无芮便叫上了贤呈，两人一起朝着东城门走去。虽然是午时问斩，可是一路上已经有不少人和无芮他们一路去东城门了。
等到了东城门时，已经是巳时了。刑台已经搭建完毕，甚至四周还有新近安装好的栅栏和刺绳。禁卫军和守城军都已经站入指定位置，全部都严阵以待。
民众们也越聚越多，几乎把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开始有人呼喊着为楼辛哲情愿，呼声一波接着一波，悲壮极了。可是喊了足足半个时辰，却没有任何的回应，众人的声音也就渐渐消停了。
无芮和贤呈来的还算早，基本上站在了刑台的最外围，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刑场内的一切。
午时刚到，就有一队穿着黑袍的人手中拿着长矛缓缓走来。他们一身冷煞的气息，让围观的民众不由得纷纷后退，如同死神一般让人避之不及。
跟在他们的后面是一队精壮的护卫，姚举和顾鹰川便在那队护卫的中间，径直走向了监斩台。
所有的官员和刽子手都就位了，唯独楼辛哲没有出现。众人屏住呼吸，仔细地望着刑场四周，不肯放过一丝细节。这样观望的情绪让骚乱的东城门安静的诡异，除了风声几乎听不到其他任何声响。
午时一刻，姚举和顾鹰川低语了两句，顾鹰川点了点头，然后冲着台下的人挥手。
下面的士兵拱手，然后跑向了刑台。四个人推开了刑台上的木板，接着便有铁链的碰撞声传来，不多时那刑台就升了起来，而在最中央的正是一身囚衣的楼辛哲。
他身上绑着四串锁术链，囚衣虽然完整，却肮脏不堪，上面还有隐隐的血迹。楼辛哲平视着刑场，不惊不怒，平静无波。尽管样貌狼狈，却未失风骨。
“楼长史！”
民众人不知谁率先悲呼了一声，其他人纷纷响应，悲声一片，还有人跪下来磕头喊冤。悲愤的情绪四处蔓延，只是情愿的声音却丝毫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