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 作者:高天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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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 作者:高天流云- 第4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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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农民去。
  钟氏父子也想平安来着,可随着赵构过江,南方的生活比花石纲那会儿还要悲惨。作为一个资深的、号召力强大的基层巫师,钟相很快就确定了新的职业——起义造反。在行动之前,他提出了口号,该口号和李顺、王小波起义时的宣传语很像。
  都是“不分贵贱均贫富”。
  通俗易懂,利于传播。被压迫的人蜂拥而来,很快,他的部队形成了,在短时间内占领了洞庭湖周围的十九个县。
  那时是宋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整个江南处于三不管时期,赵构自顾不暇,就算想剿他们,也无兵可派。钟相觉得形势大好,于是建国号楚,年号天载,自封为楚王,立钟子昂为太子,从此当上了皇上。
  这么干,从官方来看,他很安全;从实际来说,他麻烦大了。当时,天下大乱,盗匪横生,有实力的人太多了,在他身边不远处就有一位。
  孔彦舟。
  这位兄台是个典型的游寇,从江北一路游到荆湖。吃、抢、壮大,颇有“游”之要素。到达洞庭湖边上时,他已经见多识广,久经战乱。
  他看了钟相一眼,满眼的鄙视。一个连家门都没出过的乡巴佬,居然当上皇帝了一时兴起,他带人过去就把大楚国给灭了,钟氏父子一个都没跑了,全被活擒。孔彦舟很会做人,他把起义军的钱粮都留下,而把钟氏父子送给了赵构。
  赵构接受他这个人情,一边杀了钟相、钟子昂,一边给孔彦舟转正,让他成了宋朝的国家干部。之后,人事纷乱,孔彦舟在宋朝干得不顺心,渡江到伪齐,成了刘豫的属下。赵构逐渐稳定,在金国的压迫下渐渐羽翼丰满。两人各自忙自己的,迅速把这事儿扔到了脑后。
  别管后来的教科书是怎么说的。当时,在孔彦舟的心里,这事儿只是他游寇生涯中的小插曲,过耳就忘。于赵构而言,这事儿很好定性,不就是外来游寇与本埠土寇的火拼,外来的更强些,如此而已。
  对洞庭湖来说,事情没完。压迫在继续,反抗要加力,他们推出了新的首领。带头的还姓钟,是钟相的另一个儿子钟子仪,实际权力掌握在一个叫杨太的人的手里。
  杨太年纪很小,当地人管小叫“幺”,顺口叫他杨幺。
  杨幺的能力很强,运气很好。他上任的时间大约是钟氏父子死后半年左右。那时,赵构刚刚结束上山下海的狼狈生活,宋廷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陕西富平方向,关注并支持着张浚进行的国运之战。洞庭湖再闹,也只是一片小浮云。他们翻看了一下升官花名册,派去了一位同样从江北过来的实力派人物。
  程昌寓。
  从生平简历上看,程昌寓比孔彦舟要强很多。
  首先,程昌寓是政府官员,过江之前的职务是蔡州知州。当金兵南下时,他的行为很另类,没有率众死守,演绎英烈的人生;也没有急着逃跑,保命第一。
  他把蔡州洗白了。
  他把所有的钱财、兵都带走了,搬空了蔡州。他还在汹涌的难民潮里精挑细选,给自己的逃亡生涯增添了些许浪漫色彩。一个叫小心奴的东京欢场女子被他发现了,两人走到了一起。
  如此渡江,投入新宋朝的怀抱,让建炎集团从上到下都高看他一眼。瞧瞧人家这官当的,想当初赵构过江时衣衫不整,而人家却全须全尾、两袖“金”风地来了。这就是素质!
  考虑到程昌寓的手里既有钱又有兵,赵构决定把剿灭洞庭湖水匪的事交给他。
  程昌寓逃跑时很另类,进兵时也不简单。他把手下分成水、陆两路。陆路是将军带着士兵,水路由他、他老婆、小心奴、大批家丁和幕僚组成。他是北方人,江南水乡的传说对他来说就像梦境一样。他决定从公安县的油河出发,沿鼎江、经龙阳县转往匪区,一边顺水漂荡,一边完成工作。
  想得很好,但没考虑到现实状况。
  这一路上,风景真的很美。可是,战乱时期物资极度匮乏,这么长的船队,一天下来,食水供应就是个大数字。沿岸全是匪患交战区,都看不到几个人,就算有钱也买不着东西。
  好不容易临近鼎州,出现了几个小村镇,船上的贵人们看见了几只活的鸡、鸭、鹅,立即派人上岸去抓。接着就出事了,洞庭湖的水匪日趋强大,业务范围越来越广,这帮外来人刚一靠近就被盯上了,经观察,他们很肥,没兵,可以抢!
  悲剧就这样发生了,剿总司令部在开战前被打劫。整支船队,只有程昌寓的坐舰逃出去了,原因是他的船行驶在最后,见势不妙,他迅速掉头逃跑了。
  其他的船全落在了洞庭湖水匪的手里,其中包括东京艳女小心奴逃出来的程昌寓大怒,迅速与陆路上的大部队会合,决定向水匪开战。
  开战前,程昌寓得到了一个最新消息,小心奴进了钟子仪的后宫,地位提升了,已经是嫔妃了。程昌寓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决定把杨幺一伙儿人斩草除根。
  为了这个目标,他拿出了从蔡州不远千里带来的钱财,没收了周边所有木材商人的货物,再征集大批工匠,日夜赶工,造出了大批“车船”。
  这种船能载兵一千人或两千人。船身是车形,小的二十车,大的二十三车,这种装备安置在船头和船尾,踏车能使船前进后退。
  说白了,这和现在人工湖里的脚踏船有点像。
  如此巨大的脚踏船进入芷江(今沅江上游),配合步兵进攻夏诚的水寨。如此器械,这般兵力,区区水寨一定能手到擒来。结果,坐等好消息的程昌寓再一次悲剧了。
  航道水浅,大型车船搁浅了,横在水里进退不得,被水匪们连船带人抢劫一空。程昌寓很悲愤,为什么会这样?
  后来,也有人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只能回答说出门没看日子,在屋子里造了艘航空母舰,没想过开不出去。
  程昌寓落幕,下一位是纯军方人物王燮。这人在宋史里是个过客,之所以搞成了路人甲,原因就是洞庭湖和杨幺。
  王燮原本很有大人物的雏形,征杨幺时,他是荆南府、潭州、鼎州、澧州、岳州、鄂州制置使,手下的兵是神武前军的番号,总兵力达到五万。
  放眼南宋,这股力量,别说是当时,就算四大将鼎盛时期也不过如此。当然,兵力不等于实力。可“五万”这个数字的确令人震撼。
  派出王燮,足以证明南宋的决心。王燮也非常努力,亲自率领近一万五千精锐坐着小船去剿匪。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吸取了程昌寓的教训。小船总不会搁浅吧?
  小船更悲摧。
  程昌寓的大船是没法接近敌人的。轮到他时,洞庭湖的水匪故意让他接近他们,直到他进入深水区再一举歼灭他。当天,王燮创造了一个纪录,神武前军的精锐全军覆没,“一日之间,万人就死”,他本人则满脸是血地逃了出来,从此一蹶不振。
  杨幺的声势更加浩大,直到有传言说刘豫跟他约好了要瓜分南宋天下。
  这里要强调一下,关于杨幺与刘豫勾结的事,经各种考证,证实是诬陷。不管刘豫是怎么想的,杨幺从来没答应过什么。
  这是宋王朝的惯技,要搞倒一个人,先搞臭他的名声。对王安石如此,对岳飞如此,对杨幺以及所有异类都一样。
  杀杨幺前,先把他定位在刘豫的层面上。金国走狗,民族罪人。
  临到岳飞剿匪,最活跃的人不是他,而是军方总指挥张浚。张大人自从富平战败以来,每天生不如死。他是那样的骄傲,那样的伟大,是中兴的救世主,是这个时代最明亮的太阳!
  可是却成了最大的笑柄这让人情何以堪啊。好不容易这次重出江湖,他立即接手全盘军事事务,在每个领域、每条战线都要插上一腿。
  这时,他以江防总指挥的名义,跑到岳飞身边担任这次剿匪的监军,并且提出了行动的总前提。他说,之前程、王两人都犯了一个大错误,洞庭湖水匪靠的就是水,官军征讨,首先想到的是没有船,想趁秋冬两季水落潮时进兵。
  这是错的。
  水匪也是人,也得吃饭。他们在春夏两季分散出去种地,秋冬则收粮回寨聚在一起。秋冬进兵,正好赶上对方兵力集中之时。
  这一次要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就在春夏之交进攻。于是,岳家军的征期定在当年的五月左右。实事求是地说,张浚的眼光很准,至少他看清了一个事实,洞庭湖水匪的确在这个季节里没法全部集中。岳飞到达之后,发现自己的运气也好到了没话说的地步。
  五月间的洞庭湖的河岸居然比冬季还浅。
  岳飞没有急着趁旱进攻,他想得很清楚,杨幺一伙儿人不只有实力,更有信仰,当年钟相打下的底子很深,想瓦解它,得先从内部来。
  他带来了十副金字牌旗榜,可以给匪首安排正式工作。他还给杨幺、钟子仪两人带来了委任状,只要他们肯投降,可以立即在湖南地区就近上班。
  匪首们对此表示感谢,同意投降,并且声明一直都在投降,只是需要点什么准备岳飞听到这话也就明白了,宋朝的匪帮都这样。
  《水浒传》里的宋江就是典型,此人一门心思搞招安,和官兵打生打死之后才招安,很符合当时的实际情况。
  向施耐庵前辈致敬,他写得非常成功。只是有一点,我看了很多书、电视剧、电影都没搞懂。就是关于招安这一段。梁山匪帮的成员很复杂,来自各行各业,里边有无业游民、职业惯犯,也有富家贵人、朝廷命官。宋江当初拉人家下水时,无所不用其极,比如秦明、卢俊义,搞得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说招安就招安,人家本来就是朝廷的官,当初你逼着人家当山贼,这时又逼着人家重回官场,你拿人家当弟兄吗?
  涮人玩啊?
  那不是一句什么“天罡地煞自然相投”就能说得过去的。
  跑题了,回到洞庭湖。匪首们死性不改。岳飞先从匪徒的工作做起,他把之前程、王两人抓来的几百个匪徒都放了。这帮匪徒走上久违的大街时,发现商品琳琅满目,一律都是跳楼价。这帮匪徒如在梦中,东西又多又便宜,谁还想当匪徒啊!
  这个消息传进了匪巢,引起了巨大反响。春天刚刚过去,夏天又这么干旱,人们都快饿死了,外面那么多吃的、用的可就是拿不着。官兵重重围困,有钱也没法去买。食物是人的第一需求。很快,匪帮松动了,投降的人不断出现。
  岳飞来到洞庭湖已经半个多月了。某天,张浚突然来找他。张浚说秋天快到了,见鬼,才五六月份,就快到秋天了,他要去江边巡视,金、伪齐敌情才是最重要的。
  真让人鄙视,这就是所谓的领导。大头领每处必到,啥事都要参与,蜻蜓点水一样飞来飞去,出了错是具体负责人的,有功了他占头一份。
  岳飞拿出一张图给张浚看,对他说了一句话:“您别急着走,八天之内,我将平定洞庭湖,也不耽误您巡视江防。”
  张浚愣了,见过吹牛的,哥哥我就经常吹,没见过像你这么吹的。好一会儿,他才回了一句:“王四厢两年尚不能成功,乃欲以八日破贼,君何言之易耶!”
  你说得太轻松了吧。
  八天之内,别说造船只,选器械,就算只进兵,走路都很紧张。毕竟这是方圆八百里、沟壑纵横的洞庭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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