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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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颂-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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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昱止住我:“没有的东西别胡说。”
  
  我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那日明明隔了城门,九爷不可能对耶律弘云他们下令派人赶尽杀绝,这么说,难道是斡离不下的命令?”
  
  傅昱静默了半晌,道:“你真这样想?”
  
  那日记忆如潮涌上来,对耶律弘云所遭遇的变故,我心中满是愧疚。这样想着,不免觉得伤怀,也便没有心情再与傅昱讨论下去。
  
  翻了个身,找个舒适的位置,闭眼。
  
  我轻轻地,像陈述一件实事般说:“金人素来狼子野心,不是他还能是谁。”
  
  背后无言。
  
  接下来的几日,天天都是阴雨连绵。看这天色,是要转凉了。
  
  我本就嗜睡,加上傅昱不让下床,无论是躺着靠着都闲得慌,那一段时日基本都是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度过的。
  这本是没有什么,但大约是十来天后,气候果然转凉了。除了正午有阳光普照,其余时候都是凉风袭人,一种刺骨的冷。
  显然草屋不御寒,而且我身上盖的被衾也只是靠棉线勉强搭在一起的碎棉花团。我自幼跟着娘的生活虽然清净却并不贫困,后来追随九爷离开临安去了汴京,也不再受过物资短缺的苦。
  
  于是傅昱便在这日正午暖和的时候,将我抱到外间的一簇花丛。
  
  彼时剔透如琥珀的天,棉花一样柔软的云,以及灿烂艳丽的红枫,都那么鲜艳耀眼。
  
  我半躺在丛林间,轻轻倚靠着傅昱,看他摸出随身携带的润玉墨笛,靠在唇边,片刻,便是一首少有的轻缓曲子倾泻而出,悠然地流淌在心间,好似花中鸟语,轻盈舒缓,又好似情人之间让人脸红的耳语,那种渐渐渗透心田,流淌在血骨之中的感觉,让人忍不住随着曲调的高低沉醉其中,恍如梦境。
  
  傅昱半阖着眼帘,脸上的神情那样安静平和,仿佛此时处在高雅的楼阁,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许是曲子的悠扬悦耳,竟渐渐将我带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好像很久以前,我就靠在这么一个人身上,听他缓缓吹出这首流畅的曲子。
  
  一曲过后,我忽道:“华沐,你第一次入京的那天是不是宣和二年四月十二?”
  
  傅昱停住手上动作,温和道:“怎么对这个日子记得那么清楚?”
  
  我直了直身子,笑道:“那日你神采飞扬,穿着富丽,不过最吸引我的便是腰上这柄墨笛。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个阔少。”
  
  我说话的同时,风轻扬起我的头发。傅昱单手拂开我的前额,轻道:“是么?”
  
  “所以后来在宋贤楼看见是你,我就故意刁难,向你要五百两。”
  
  傅昱笑笑:“我就知道,除了你娘,钱财对你来说最重要。”
  
  我伏在他身上,能感受到那种轻轻的震颤。像花粉从滴露的花瓣上滚落,像发黄的叶子一声叹息。
  
  寒意渐起,北风呼喝。
  傅昱脱下外袍给我披上:“起凉了,快套上。”
  我伸手套上的时候,指间划过他冰凉的掌心,只当是他向来如此,没有做他想,乖顺自然地享受着傅昱给我的温暖。
  
  倘若不是隆冬将至,想来这斜坡下该是一片鸟语花香,桃花遍地的美好地方。
  不过,我闭眼靠回傅昱肩头,嘴角不自觉地扯出一丝甜甜的笑。
  这个冬天,这里也很让人舒适。
  
  那时我以为在斜坡下这样一直呆着到我手脚伤势恢复如初,然后和傅昱一起想办法将许鸣和师姐从何祺手中救出来。
  
  然而隔了一天的晚上,我忽然半夜醒来,发现身侧空空荡荡,傅昱不在身边。
  
  这段时间,我与傅昱和衣而睡,我也早就习惯身侧的位置有个人,尤其当伤口愈合其痒难耐,他总是阖着眼睛,不动声色地按住我偷偷抓伤处的手。我若是痒得受不了,他手中的力道就加重几分,尔后淡淡的话语从他口中幽幽道:“纵然是花容月貌也经不起你这几番折腾。”
  我咬牙:“反正要我貌美如花已经不可能了,你就松手让我抓两把,实在忍不住了。”
  手上的力道消失,他背过身,淡淡道:“所幸,你遇上我,所幸,我对喜欢的姑娘要求不多。”
  手上还留有他掌心凉凉的温度,我倏地心尖一颤,不得不闷着被子假寐。
  傅昱真是太了解我了。
  我的大胆都是对别人的,倘若真的遇上那么一个人,跟我说那么大胆的言辞,我只得屈服。
  
  看着空荡荡的床,我怔了一下,遂马上起身。
  
  这是我受伤后第一次自己下地,纵然伤口还未完全恢复,所幸在我松开扶手的刹那,没有意想之中的疼痛。
  
  照这个情形看来,我的伤应是好的差不多了。
  
  于是我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傅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然而当我打开门,看见那一轮圆月下站着的不止一人时,心口没来由的一痛。
  
  傅昱着了长袍,单薄的身子显得如此削瘦。但他颀长的身姿,依然显露着一股让人莫不逼视的气势,地凝视地对面的男人,他与金国的连接所在,莫达。
  
  看起来,傅昱和莫达居然一直保持着联系。
  傅昱不是在那晚上随我一起逃离金人的掌控,为什么又会和莫达保持着毫无间断的联系。
  
  傅昱一直都在欺骗我?
  我静静透着门缝往外看,其实,只有捏着门栓才能勉强站稳。
  
  “莫达见过公子。”
  傅昱轻轻一摆手,面上神情淡漠:“我让你查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公子猜想的不错。”
  “契丹云骑果然是他们暗中派人下手。”傅昱淡淡吸了口气,“他竟然可以狠心至此。”
  
  傅昱竟让莫达查探耶律弘云的弟兄是被谁迫害的。
  
  我忽然有一瞬的释怀。
  不晓得之前的失落感为何那么强烈,我瞥了一眼门栓便的痕迹,那是长久的指甲深扣留下的。
  
  “现今大金与宋相互僵持的情形非常不妙,而公子在这旧屋呆了近一个月,都统大人知道了以后震怒非常。”莫达脸上闪过一丝难为的异彩,顿了顿道,“说,说十日内再见不到你人,就要与公子断绝关系”
  
  傅昱不以为意地淡然一笑。
  
  莫达却是急了,半跪道:“请公子慎重思量。”
  
  傅昱慢慢摇了摇头:“这件事,我甚至不需要考虑。”
  
  莫达沉痛道:“公子真的不再作考虑?”
  傅昱定定地望着他:“莫达,你是了解我的。”
  
  莫达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接着,直起身,脸上的冷酷神情一闪而过:“那斡达莫也就不再是服从公子命令的莫达了。”
  话音未落,我感觉一阵寒光在眼前闪了一下,接踵而来是清冽的寒气。
  
  我只觉得北风呼啸着吹起我未束的头发,待风静止了,是钝物穿透肉体的声音,细微却让我浑身一抖。
  莫达的剑本是直指向我,而傅昱挡在我跟前,胸口被狠狠戳了一刀。
  
  流淌而下的血,渐渐濡湿了我一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睡了一下午居然还是头痛。。。
我想,大家应该更喜欢一次更多一点的吧~




☆、离别时(一)

  我盯着地上已然殷红,刺目的血滩,大脑有瞬间深刻窒息的空白。
  
  莫达,不,他的真名大概是斡达莫,他的身手是很快,但他刺向我的时候,分明离得那么远,傅昱为何选择替我挡上这一剑而不出手阻止。
  
  看得出,斡达莫并无意刺伤傅昱。因为他看见刺中傅昱时,脸色比傅昱的还要苍白几分。此时,正在草屋内替傅昱止血。
  
  “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印象里,每次斡达莫出现基本都是在夜间,一脸淡漠,和暮色同样肃静的神情。从未听见他也有这样刻意压低音调的嚎声。
  
  我心里一沉,转身跑到屋里。
  
  一切摆设与原先相差无几,只是墙上平白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
  
  我心下一惊,转头望见斡达莫给傅昱盖上被衾,脸色煞白,而傅昱虽然失血过分,但依旧神情平淡,唇边勾起,望着我的时候,还漾开一丝浅笑,看这情景,却好似挨了一剑的反倒是斡达莫。
  
  胸口总算跳得不是那么厉害。
  
  斡达莫诊了诊傅昱的脉相,叹道:“你现在感觉怎样?”
  
  我松了气,对斡达莫语气不善地问道:“平白身上多了一个洞,你觉得呢?”
  
  呼呼的冷风,从被斡达莫打穿的孔里灌进草屋,生冷生冷,但却比不过斡达莫铁着脸对我的神色,他冲我吼道:“你!要不是你,公子怎会受这等苦!”
  
  我一听也怒了,想到之前单我与傅昱在这草屋的时候,虽然日子清贫,但总不至于像现在挨冻受骂,何况傅昱对我几乎是言听计从,照顾得贴心周到,哪里还有气受。于是我隐忍着夺眶而出的泪,吼了回去:“还不是你每次出现都没好事!要不是你总想着杀人,华沐哥哥哪里会受伤!”
  
  话一说完,斡达莫和傅昱都静静望着我,不同于斡达莫,傅昱虽然一脸病态,但眼神中闪烁的那一簇光,是,是惊喜的:“你唤我作什么?”
  
  “我,我”绞着衣襟角,我早就羞红了脸。方才情形,不知怎的,突然喊了跟沈乐一样的‘华沐哥哥’,记起她喊着华沐哥哥时,脸上那片动人心魄的嫣红,就难免触及我心里的疙瘩。
  
  傅昱忽然垂下眼睫,轻笑了一下:“纵然,身上再多一个窟窿,都是值得的。”
  他气血不顺,说话已是不连贯,但声音低沉,这一句更是勾得我心口一荡。
  
  我忍不住想他这句话里的意思。
  大抵上,是傅昱喜欢我这样唤他,但事出有因,我不住的想,是否与住在他心里的那个人有所关联。
  
  “公子,你的身子怕是”
  
  傅昱忽然用一句女真语低声打断了他。斡达莫低声用女真语言再道了一句什么,傅昱回答得快而坚决,甚至引起一阵轻咳。
  虽然他们说的我都听不懂,但从傅昱面上的神情,我能隐约猜出他是想组织斡达莫说下去。
  
  想到门口的那滩血迹,我心里莫名紧张:“华沐,那时为什么不拉我躲开,或者拦下他的剑?”
  
  傅昱怔了一下,而后,唇边的笑容微微涩然地扬起:“在这样安逸的日子过惯了,我一时竟然忘了自己会武,害你难过了。”
  
  虽然我不会武功,更不可能知道傅昱武功底子的深浅,但一听便知道他说的理由有些牵强,但看他眼观鼻鼻观心的可正紧着,又不知道是不是该拆了他的台,只半开玩笑地道:“我真真难过,你这是故意想我欠你的吧”
  
  这时,斡达莫在一边冷冷哼了声,走了出去。
  
  我重新望向傅昱,只觉得自从上回跑出兵营,他整个人都清瘦了。从我目前的这个角度,一抬眼便轻易可见凸出的锁骨。
  我弯腰轻轻帮他捻好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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