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景生(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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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景生(正文完结)-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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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乐喧天,好像——好像前世过年时和姐姐看过的龙狮舞,小花儿眼前有点氤氲,竟随着唐怡往那边走,心里暖洋洋的,有点好奇也有点想往,他天性活泼好动,前世时就是个喜欢交友玩乐之人,今世生长在寂静偏僻的山野倒将他的本性掩盖了,如今被这鼓乐一勾,鲜灵灵的本性偷溜出来,活泼泼地瞬间占领了大脑,他们俩津津有味地看着,不一会儿就看清了少年们舞蹈的节奏动作,

    “花儿,我们也去一起跳吧,就算腊八祭神了,也好祝你下南洋时一番风顺!”

    小花儿迟疑了一瞬,看着身边唐怡跃跃欲试的神情,不知怎的玩心顿起,就立刻接过彩服套在身上,又摘下斗笠戴上描彩面具,唐怡也已穿戴好,拉着小花儿钻进了队列中一起跳了起来,小花儿心里轻叹,——看来唐怡今生轻快的本性已渐渐战胜了前世的阴影,如今的她活得更自由自在了。

    再说明霄,他领着一大队侍卫好不容易追到南岸,远远地就看见一群孩子追逐着那个大冰爬子,顿时觉得心跳加速,砰砰地像要跳出胸腔,他右臂略抬,那十几个禁军侍卫就呼啦一声地跑上前拦住了爬犁,正玩得开心的孩子们都吓得四散逃窜,只留下爬犁上的两个男孩儿,他们眼瞅着围拢过来的侍卫们瑟瑟打颤。

    明霄一看就暗叫糟糕,眼圈倏地红了,耳中嗡嗡嗡地鸣叫不休,这——这两个小儿也就八九岁的模样,拖着鼻涕,穿着棉袍,无论如何都不是刚才冰爬犁上的那两个人了。

    “——说!刚才爬犁上的人呢?!”明浩早已不耐烦,对着孩子厉声呵斥。

    那两个孩子哪里见过这种气势汹汹的架势,吓得眼泪唰的一下子流满小脸儿,明霄看着不忍,蹲下身温声问着:“是谁送了你们这个冰爬子呀?”

    “……是一……一个姐姐……”年纪大点的男孩儿吭吭吃吃地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明霄雪仙似的俊颜。

    “她是穿着红衣裙吗?”

    男孩儿点点头,将大拇指含进嘴里。

    “……那……那个哥哥呢……就是……着墨裳那个?”明霄的声音微微颤抖,再难平稳。

    两个孩子同时摇头,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大哥哥紧闭了眼,好似被人狠击了一掌,可他们只看到红衣姐姐,真的没见过什么黑衣哥哥呀,娘说不能撒谎,两个孩子却又不忍看那俊秀哥哥难过。在侧旁听的明浩和许君翔都好像感觉到什么,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紧张和慌乱。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姐姐和哥哥往那边去了。”一个脆嫩的童音忽然响起,大家惊得一跳,扭头去看,却见一个扎着双丫的小姑娘笑眯眯地伸手指着南市的方向,隐隐约约地从那里传来喧嚣的鼓乐之声。

    “……哥哥……那个哥哥长得什么样子?”明霄将手探进怀里又颓然放下,今天出来的急,竟忘了将绢帕带在身上。

    “长得……长得……”小小胖胖的女孩子为难地转着黑眼珠,好像不知该如何形容,刚要皱起小眉毛就又展眉咧嘴笑了,脆声说:“长得像画儿上神仙的样子。”

    明霄一听就呆了,心头狂跳,手掌攥起又松开,松开又攥紧,背上飙出热汗,神仙的样子——这——这分明就是景生!

    明浩的双眼骤然变得幽暗,——神仙样子的哥哥?!别又是什么妖魔鬼怪吧,看来又要斩妖除魔了,他可不想再失去鸾哥哥了。

    “哥,前面上岸不远就是南市,要不……去那边找找?”明浩看似热心地说着,明霄闻言却浑身一震,又想起那晚他射出的袖弩,“浩弟,你和侍卫们就留在此处吧,我和君翔去去就来。”

    明浩委屈地瘪瘪嘴,眼睛里一下子浮起泪雾,“哥,我不会再干傻事了,你怎么还在怪我?”说着就去拉明霄的手,明霄一侧身轻巧的躲开,但看他神色懊悔伤痛,却不好再坚拒了,只得点点头。明浩笑了,眼睫上还挂着泪,泪珠后却含着一丝冷厉。他三两步追上明霄和他并肩向南市走去。

    许君翔跟在他们身后,不知为何此时忽觉自己多余,他昏昏僵僵地晃着步子,心里又酸又苦,简直都不知道是如何走进集市的。

    南市位于临湖南岸,与大兴宫隔湖相望,临湖北岸吴山上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画角雕栏,琼楼玉宇;而临湖南岸上则是参差十万人家,坊市相连,营营不绝,其中的南市更是名震东南的最大集市,南来北往的各色客商云集于此,买卖营生,烟火气十足。如今大年将至,南市早被选购年货的人流挤得水泄不通。

    明霄以前虽也偷偷和明浩一起逛过集市,但如此热闹的年市还是头一次见识,他一向不喜嘈杂喧闹,此时看到摩肩接踵而来的人流目视他的惊怔目光,顿觉头晕目眩,匆忙间顺手将一直抓着的斗笠带在头上,遮幕落下时一股馨香扑鼻而来,明霄不觉心神一静,景生特有的体香令他倍觉安然宁定。——他在这里!他和自己站在同一块土地上!香味点燃了记忆,记忆鼓动了希望,蓬蓬勃勃地燃进了他的心里,嘈杂拥挤的集市也仿佛变得闲庭般空阔,明霄再不迟疑,迎着人群挤进集市,双眼急切地透过纱幕搜寻着。

    明浩看着大哥竟然无所顾忌地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不觉大惊,他本以为到了这人声混杂之处哥哥必然知难而退,却万没料到明霄好像转了性子,不畏喧嚣了。

    明浩双眉一挑,眼珠滴溜溜踅摸着,竖耳一听,忽然乐了,眉眼弯弯地说:“哥,那边有蜡戏呢,人也多,说不定他躲在那边?”明浩说着就拉起明霄的手往那鼓乐轰响的地方走去,——哼!就不信这跳大神还吓不退你。

    临走,明浩回头别有深意地看了许君翔一眼,下巴抬起朝前方点点,好像是示意他继续寻找。

    许君翔是玻璃心肝,水晶肚肠,自然是一点就明,知道明浩是想令明霄知难而退,赶紧离开南市,他虽不甘被明浩指使,但——但他也很想找到那个少年,其实是想找回青鸾遗失的心吧,其实是想让自己死了心吧,许君翔只觉得自己的心肺早被拧成一团,感觉不到心跳,也忘了呼吸。

    “……阿鸾……阿鸾……我去那边给你找……”走前,君翔又大喊了一声,用尽了所有的气力。

    这一声喊本应淹没在沸腾的人声乐声之中,但事缘巧合,蜡戏前半场正于此时结束,鼓乐骤然停顿,这一声‘阿鸾’热辣辣,激辣辣地好似一枚火针疾飞而去嘶地刺入小花儿的耳鼓。刹那间,市声,人声,乐声,都如潮水般渐渐远去,四周变得寂静无声,耳中只余那声‘阿鸾’在不停的激荡回旋,回旋上升,直到完全占领他的大脑,占领了他的所有心智。这一瞬,天地呼啸着无限地向前飞奔,广大浩阔的天地间只剩前方那个高挑清瘦的身影,孑然傲立。是他——真的是他,阿鸾!——他,好像比半年前又长高了,雪缎衣裳下的身子还是那么瘦削,面孔上遮幕轻掩,——慢着,阿鸾头上戴着——戴着,小花儿心头巨震,阿鸾头上戴着的正是他遗失的斗笠!

    他与他,隔着蜡戏的人群,隔着描彩面具和遮幕斗笠,就像隔着遥远的时空,站在时光河流的两岸,彼此遥望,寻觅,是上天注定,还是前世的约定?为何今生还要痴痴的等?是否又将一无所知地错身而过?

    小花儿握掌成拳,飞奔而去的天地倏地又恢复原状,少年们的欢笑响彻耳边,他——活在今世,无论如何今生不能再错过!下了决心,他伸手要摘面具,却一下子看到阿鸾身侧的那个少年,小花儿面具后的脸庞血色尽失,那一夜的情景又像影像回放般浮现在他的脑海:——正是那个服色瑰丽的少年,他的袖弩淬有僵蚕剧毒,手臂微抬就能连发数弩于瞬间夺取人命。小花儿的眼睛紧张地扫过身周欢闹的人群,慢慢放下了抓着面具的手。这时,鼓乐再次响起,排在他前方的少年们又重新翩翩起舞,小花儿微怔,旋即也摆动着手臂腰身跟着跳了起来,好像一只牵线木偶,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阿鸾漠然地转身离去。

    他来了,又走了,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与他,再次失之交臂。

    “浩弟,我们走吧,这里人太多,根本看不到他在哪里。”明霄晶亮的眸光透过纱幕扫过舞蹈的人群,——没有,景生根本不可能在这里!明霄转身漠然地离开了南市。

    鼓乐声渐渐地远去,又像无数走丢的音符无法聚拢在一起。小花儿机械地跳着,摇摆着身躯,直到蜡戏结束,他一下子扯下面具,沉静地看着唐怡,遥远天际的金色暖阳明灿灿地一下子汇入他的眼帘:

    “小七,我……我好像知道相爱的滋味了。”

    他的声音也似从远方传来,带着十份的盼望,一百份的笃定,怀里揣着的小玉鸾扑棱扑棱地早已飞进了他的心里。

    “……”

    他在阿鸾的眼中看到一个天地,无限辽阔广袤,任他一飞冲天,鹏程展翅九万里!

    “——花儿,不要错过,但也不能粉身碎骨,两败俱伤!”

    市声喧嚣,人流熙攘,唐怡却于瞬间在小花儿的眼中看到了凌云之志。

    小花儿点头,笑得更加桀骜不驯,“我现在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无权凭空谈爱,但未来——”

    ——未来山长水远,让我们一起高飞入云霄,或潜龙于万顷波澜,阿鸾,等着我,请一定要等着我!

    “——好样的!”唐怡朗声赞,不知何时她的手中已多了两碗清茶,顺手递给小花儿一碗,

    “祝你一帆风顺,凯旋而归!”说着两人同时举碗相碰,噹的一声脆响,碗中的碧青微微摇晃,

    “小七,我们今天就回大华。”小花儿将那碧青一饮而尽。

    “……可是……明天在宝宁寺……青……”唐怡有一丝迟疑,语声低了下去。

    “我知道明天他会去宝宁寺,但与其远远相望,纠缠于眼前,不如早点筹划未来。

    ——未来,在大洋的那一端,他要为阿鸾开辟一个新天地!

    

第二卷:为你,揽长风,牵星飞翔!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明霄坐在案后,静默的脸如冰塑玉雕般看不到一丝波澜,心头却像被滚油浇淋着,反反复复,无止无休。

    窗外风雪又起,朔风尖啸地卷起蓬蓬雪粒扑打在殿窗上,繁复雕镂的窗扇发出吱吱的呻吟,好似已不堪狂雪突袭即将轰塌。

    明霄的眼眸定定地盯着素绢宫灯下的那一圈阴影,——景生还活着?!真的还活着吗?!最初的喜漫上他的心头,却因心下的火苗势弱了,便渐渐冷却凝固,最终结成冰晶悬在心上,随时会穿心而过,留下一个个不见血的伤洞。

    ——他若活着却为何不来找我,不来见我?!明霄的手攥住案角,攥得骨节发白。怀疑,就像条毒蛇游进脑海,盘踞不去,时刻准备着吐信大咬。

    ——今天平湖西岸的那个黑裳少年倒底是不是景生?他又如何能从苍水中死里逃生呢?无数的疑问疑惧同时兜上心头,明霄以手抚额,只觉头壳里也风雪大作,轰鸣不休。

    正忧急如焚,却见双福闪身走了进来,绣金的丝绒锦幔在他的身后如水波般层层起伏倾泻,明霄忽觉头晕目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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