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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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 第2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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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宝龄在中间,才会完全失去意义。但骆氏并非一般的女子,若是两人突然和解,必定会引起她的怀疑。

  这样,便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以,绍九没有犹豫喝下了那杯茶。一开始,他以为是毒药,却也丝毫没有犹豫。只因只有这样,只有真正被阮素臣抓住软肋,他的放弃,才变得情有可原,让人再也无法怀疑。

  他中了毒,解药在阮素臣手上,他为了活命,自然要放弃那一切。这样顺理成章。而骆氏给宝龄下毒,本就是想以此来制约两人,事到如今,也变得没有意义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骆氏都会交出解药,她没有必要为了没有意义的事再与阮素臣之间刻下无法弥补的裂痕。并且,她亦无须再拖延时间。他已用自己,替换了宝龄,作为筹码。

  这才是他的目的,他的决定。

  他不会死,只是昏睡。

  只是,似乎,这种感觉,比死亡更为残酷。

  死亡,或许只是一瞬间的痛苦,从此灰飞烟灭,如同世间不曾存在过这样一个人。然而昏睡——总有一天会醒来的。那个时候,当他醒来的时候,或许,华夏已是一片安定的大好河山,他冷静地想过,关于这一点,不是没有可能,因为此刻当权的已不再是阮克,而是阮素臣。到了那个时候,什么都为时已晚。这段空白的时光是无法弥补的,将他十几年来的苦心经营的一切,那张滴水不漏的网从中硬生生地剪断,支离破碎,经过岁月的侵灼腐朽溃烂,再也无法粘合。

  与此同时,亦将他与某个人之间的距离,决绝地拉开。

  宝龄。

  ——倘若从此再不相见,若干年后,你会不会不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

  想起她的回答,他眼底飘渺的波光轻轻地破碎了一下,随即苦笑:就如她所说的吧?时光可以加深一样东西,亦可以让一样东西完全地磨蚀,不留痕迹。

  何况,他并不清楚,会是一个月、两个月、一年、还是两年,抑或——是更为长久的时光。

  哪怕是在深刻的事物,经过岁月的洗礼,亦会一点点地变淡。

  眉目、神情、每一句话,每一段相处的时光他会自她生命中一点点地消逝。

  这个念头闪过,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不是全身的疼痛,却是最柔软的那个地方。

  黑色的骏马奔跑在素白的平原中,慢慢地消失。

  

  遥远的南京,南京府中,一袭白衣的少年伫立在长廊前,在他面前,站着一个老者,而老者身旁,是另一个少年,两人笔直地跪着,老者眉宇间沾染上不少风霜之色,但神情巍然不动、眼眸低垂。而少年原本圆润的脸颊清瘦了不少,虽亦是垂着眼,但余光偶尔自老者身上扫射而过,眉头微微一簇,带着几丝担忧之意。

  静默了一会儿,阮素臣回过身,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缓缓走至老者身旁,伸出手,扶住老者臂下:“马副官,起来吧。”

  老者正是马副官,而他身旁的少年,便是马俊国。

  马副官依旧低垂着眉目,道:“属下是赎罪而来,欺瞒主上,临阵退缩,私通敌军,属下所犯之罪,只一条,便足以就地正法。”

  他的嗓音并不高亢,但却落地有声,别有一番威严之意。他的神情从容而镇定,仿佛早已将诸事看透,将生死置之于度外。

  阮素臣望着他,漆黑的眼眸微微一动,随即唇边却浮上淡淡的笑意:“马副官是华夏的开国之将,自然比我更熟知军中的规矩,欺瞒主上、临阵退缩、私通敌军这每一条的确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马俊国募地一惊,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听年轻的大帅紧接着说道:“只是,这些与马副官都毫无关系。”

  纵然马副官一心负罪而来,但听到阮素臣的话,亦不免一怔。

  “马副官跟随家父多年,立下赫赫战功,十几年来,无论风霜雪雨,家总大小事务,都不曾告假,如今身体抱恙,如何不能修养?又何谈临阵退缩?至于私通敌军,阮素臣早已查明,只是军中子虚乌有的传言罢了,军中素来群党隔绝,这种传言,只需听过就罢了,岂能当真。”

  马副官忽地抬头,洞悉人心的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大帅”

  阮素臣微微一笑:“家父既然唯一重用,放心将军中事务斗交与您,便有他老人家的道理。”顿了顿,他道,“阮素臣即位不久,许多事,还需马副官从盘指导,望马副官念在与家父的情意上,与阮素臣一同,守住这片江山,让华夏的百姓,一代代的,得意在这片土地上,安逸富足的生活下去。”

  老人的眼底泛起波澜,良久良久,长长的叹息一声,露出含有深意的笑:“老帅九泉之下,也瞑目”

  马俊国望着阮素臣,阮素臣的目光亦是移过来,轻扶了一把:“马兄,你我多年相交相知,阮素臣为人,你最清楚,素臣的心意,亦从未变过。只要你愿意,南京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但倘若你不愿,你我——亦永远都是朋友。”

  马俊国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之前的某一瞬,他觉得他似乎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然而,此刻,当初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又回来了。

  不,还是与当初不同了,在这个少年的身上,短短的时间里,似乎沉淀了许多看不清的东西,褪去了之前浮躁、迷茫,那种与生俱来的沉稳而华贵的气质,一点点的浮现出来。

  马俊国心头一热,然而,下一秒,他却是朗朗地笑了,眉宇间的洒脱之意如清风一般:“大帅的好意,俊国怕是要辜负了,比起仕途,俊国更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余下的岁月,俊国想到处走走,所以”

  阮素臣微微地一怔,很快,却释怀地笑了:“果然还是马兄,既然如此,马兄今夜便留宿如何?你我好好痛饮一番。”

  “好!”马俊国笑道。

  之前他亦曾经有过一段迷惘、分辨不清方向的日子,要选择谁、跟随谁,让他痛苦而困扰。而此刻,他心中已有了答案。情分明月、对酒当歌,那样的日子,才是最适合他的吧?既然如此,何必在苦苦纠缠其中?

  往日的爱恨、恩怨,边让它随风而逝吧。

  酒过三巡,有人送来一封信,信封雪白,如同北地的冰雪,阮素臣慢慢打开信,手心上的,是一枚暗符。

  复杂的情绪在眼底流转,良久,阮素臣才抬起头,望着窗外初发的枝桠,恍惚道:“也不知,他此此刻在哪里。”

  这般决绝地放下,如同放下随手可得之物,甚至竟没有再出现,只用信随意地寄来,那个少年阮素臣心头泛起说不清的情绪,事到如今还有的震撼,是释然,或许,还有一丝影藏的——钦佩。

 

  贰佰柒拾壹、北地

  马俊国一愣,忽而明白阮素臣说的他是谁,他想起曾经的时光,彼时,父亲健在,他不过是个富贵闲人,喜欢无拘无束、结朋交友的日子。阮素臣与绍九亦算是他其中的朋友,甚至比起他人,他更为欣赏这两个朋友。若非绍九不喜见陌生人,他还曾有过将绍九介绍给阮素臣认识的念头。此刻想来,他不觉嘴里有些发苦。在那一刻,不是没有恩怨,没有诸多的利益纠缠,只是那一切还极好地隐藏着,他们的交往,至少在表面上是闲适而愉快的,然而,如今,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道路,如同三岔口,终是要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了。

  “或许会回苏州的公馆吧。”马俊国曾记得有一次闲聊,绍九说起过那个公馆,说后院有一间庭院,是按照他过世的父亲在北地时的格局所建造。彼时马俊国只当绍九说的是绍老帮主,此刻想来,竟是那位传说中的北地王。那样一间带有回忆的屋子,倘若是他,便会回到那里吧?只不过,绍九之心,又岂是寻常人虽能猜测的?马俊国思索片刻,忽地释然地笑了:“他若真有藏起来,谁也找不到吧。”

  顿了顿,马俊国凝了凝眉:“你还要找他?”

  关于其中的细节,马俊国并不知情,他只知绍九是败了,并撤回了北地,虽然出乎他预料之外,但世间诸事都会发生。只是,既然绍九能安然无恙地撤回北地,便代表,阮素臣决定放下之前的恩怨,不再追究,但此刻又为何

  讲过多日的挣扎与矛盾,此刻他心中的芥蒂也如同清晨的雾气一般被风吹散,心境明朗,故此,并没有在称阮素臣为大帅,只是自然地如同从前那样,用了“你”。

  阮素臣手执酒杯,微微抬眉,半响,眉宇间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马兄,依照之前的局势,依你看,我也他,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马俊国一怔,才道:“赢输已定,你又何须再问。”

  “不。”阮素臣忽而道,“赢输未定。”

  马俊国不解地皱了皱眉,阮素臣望着他,终是垂下眼,慢慢地将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这件事本是他与绍九之间的约定,无需他人说起。只是,这件事一直萦绕在他心中,让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想来这世间,真正的朋友并不多,马俊国也算是一个吧?故此,他稍一迟疑,还是说了出来。

  听完阮素臣的叙述,马俊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良久良久才长长的舒了口气:“竟是如此。”

  原来所谓的败,只是自愿地退出,所谓的赢,亦并非真正的赢,只是,将这一切统统押后而已。而这一切,竟都是为一个人,一个女子——顾宝龄。

  马俊国回过神,吐口气,神情有些古怪地道:“至少,这段时间对于绍九来说,是完全空白了,而你,却占有了先机。”

  阮素臣没有否认,马俊国说的并没有错。此刻,他虽看似并没有杀了绍九,但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他掌握的是绍九生命中的时光,那时光并非一日两日,或一个月两个月,只要他不给他解药,甚至可以让他永远沉睡下去,就这样,不死亡,也不醒来,维持着平稳的呼吸,却是——一个没有任何意思,做不了任何事的、无用的人。

  而这段时间对阮素臣来说,却是完全自由并且拥有绝对优势的,在这段时间里,他可以织起一张巨大的网,可以扩充军力,可以让这片天下的百姓认同、部下服从,直到旁人再无空隙可入。

  一个人的生命能有多少时光?更何况是只争朝夕的对敌。错过一步,便再也无法追上。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绍九怎会不明白?

  正因为如此,阮素臣才——动容。

  “马兄,还记得我曾问过你,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阮素臣慢慢地开口。

  “是啊,当时我说不上来,此刻,我是更不明白”端起酒,马俊国一饮而尽,竟觉得口中的佳酿再也没有味道,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少年。

  他以为他是输了,输的一败涂地,不得不撤退、逃亡。然而,不是,彻底地错了。

  绍九不是在撤退、更不是逃亡,而是——如同之前一样,坚韧地朝自己想要走的路走下去。

  那段的手段,抛弃身份尊严隐忍了十几年,而一步步地计划了那一切,已非常人所能做到,而在得到之际,却又干脆的放手,消失得无影无踪,绝不拖泥带水,这样的决绝,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

  只一个吧——那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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