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开了。萧瀚这才发觉这个王远大人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家伙，天文地理好像都懂一点，而且谈吐风雅，颇有文秀之气，询问之下才知他还是名闻整个安徽省的名士学子建立的南社成员。这个南社却是后来历史上很有名气的复社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汇集了一大批真正有才学的名流雅士，在明朝末年崇祯年间还曾经掌握了大半朝政，不过大明朝也半数是毁在这些人的党争之害中。
在王大人心满意足地安心回到衙门后，便精神抖擞地开始审理回春堂药铺一案，这时这家伙马上变成了一个大大的明察秋毫的清官，言辞锐利，目光如电，说得堂下马不然哑口无言，最后稍微不老实下一顿扳子拍过去，马不然马掌柜哭天喊地立刻招了，问什么答什么，乖乖地把培养自己的恩人胖子善长隆招了出来。
萧瀚是在苏州府司刑大牢里再见到善长隆大掌柜的，在那个昏暗潮湿冰冷老鼠乱窜惨叫连天的人间地狱里，萧瀚在一个小小的单独牢房里找到了曾经意气风发的大掌柜。
胖子浑身血污，全身上下好像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一块好肉了，脚趾也好像断了几根，撑了几下身子没起来，只能屈辱地趴在放着稻草的地上喘气。他的十根手指头已经烂了，往日的高傲不允许自己这样趴着，但无能为力，只能用烂指头抠挖着地面发泄悲愤。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那招牌似的笑容，血糊满了脸上的肥肉，下巴还高高肿着，不过这不管行刑的差役大哥们的事，这乃是萧瀚愤怒一脚的功劳。
第三十六章 清垢 （7）
萧瀚蹲下身子，静静看着善长隆，他还记得当自己第一次来到回春堂的时候，胖子一脸的热情亲切，使自己很快适应了那个陌生的环境。两个人平时虽然没什么太深的接触，但胖子经营的能力，处理事情的果断，还有待人的亲和，萧瀚都感觉这是个不错的长者。可谁能想到，现在两个人的见面会变成这样的情形呢。
“王知府已经上报朝廷了，刑部很快就要批下公文。”萧瀚开了口。
善长隆身体颤抖一下，然后呆了半晌，猛地抬起头来“噗”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咬牙道：“王远那个狗东西，收了银子还要害老子。他不得好死，我就算死了，在下面也会看着他怎么个死法。”
萧瀚皱皱眉道：“还是趁着有时间想想你自己的后事吧。”
“想什么，哈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商场如战场，老子早想通了。只可恨善药师那个伪善之辈怎么不来，也不能让老子好好骂骂他”胖子脸上显出狰狞的笑。
“到了此刻还不醒悟，你这等人和你多说也是无益，我今天是来让你看一件东西的。”萧瀚厌恶地用脚一勾，把胖子的身子翻过来，让他可以看到自己拿出来的东西。
胖子眯着眼看去，却见萧瀚的手里拿着一本书，不仅骂道：“老子快死了，你拿本书来，难道是让我静心研究？哈哈”
萧瀚笑笑，用手捏住胖子的大脸拽到书前，然后他打开一本书，翻到一页，冷笑道：“仔细看清楚了，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善长隆摇头挣扎着，无奈根本逃脱不了萧瀚强大的力量，怒瞪了他一眼，才向书上看去，片刻，他脸色惨白如死，眼睛里更是要喷出火来，伸出烂手指就向萧瀚抓去，骂道：“你黑我你这个王八蛋”
萧瀚一甩手，把胖子扔在地上，合上书页，沉声道：“看清楚没有，这账本上清清楚楚核算出，你这几年从回春堂贪污挪用了10多万两白银。证据确凿，账目明明白白写着，就算告到官府，大人也是只会为回春堂做主。呵呵好像大掌柜家里也就10万左右的家产吧如果回春堂要回这笔银子不知道一家人以后怎么生活”
“你要干什么？王八蛋老子一人做事一人担。”善长隆怒吼：“想不到你萧瀚动天是个不讲道义的卑鄙小人想欺负孤儿寡母吗。”
萧瀚一脚把胖子踢到墙角，厉声道：“你也配和我谈道义，萧瀚某是英雄还是小人，还用不着你来评论。孤儿寡母？想想被你指使马不然害死的那两个病人的家人是不是孤儿寡母，想想如果你的计划成功，那两个被冤枉的伙计死后他的家人是不是孤儿寡母，想想回春堂被你搞跨后，有多少伙计会失去赖以为生的工作，他们的家人和孤儿寡母有什么分别。一人做事一人担？你担待得起吗，从来没有什么事是不影响到别人，可以由一个人承担的。”
第三十六章 清垢 （8）
“你到底要什么呜呜”胖子被萧瀚一脚竟然踢得像个小孩子哭泣起来：“只要你放过俺家里的人你还要什么。俺的命赔了，你们还想要什么”
萧瀚心里有点不忍，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也是不想牵连到无辜的孩子和女人的，看到胖子还有点人性，知道关心家人，他笑道：“不是要你什么东西，而是你要把从回春堂拿走的东西还回来。怎么？还没想起来吗，就是你偷记去的秘方，回春堂是绝对不允许那些东西流传出去的。只要你把秘方交出去，这个账本马上会消失。”
胖子想了半天，总算神志还清醒，还能想到自己已经是快要死的人，留着秘方也没用，嗫嚅道：“我给你写一封信，你去找我妻子要吧。我要死了，也不想看着付出大半辈子心血的回春堂有损失。你要记得自己的保证，如果我的家人有受到什么伤害，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萧瀚想了想又道：“那就麻烦你再写一封信，就照这个写吧。”他从怀里拿出纸笔，又展开一张信给了胖子。
“这这萧瀚掌柜，没想到你的心比我还黑哈哈”善长隆看完信大笑，“李子玉少爷的确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还是很维护铺子的，怎么说也是将来的东家。不过，姓萧瀚的你这封信怕是要毁了李少爷的美梦了。”
“少废话，照着写就行。”萧瀚不耐烦地道，“我会关照衙门的，你这几天不会再受那些变态差役的酷刑了，好好享受这安静的日子吧。”
胖子拿笔的手抖了一下，一滴浑浊的泪水流下，“如果早知道今天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择要走的路”
“啪”响亮的耳光响起，李子玉一个趔趄险些摔在地下，他惊慌地捂着脸，满眼恐惧地看着对方。
萧瀚慢条斯理地抽出信来扔给他，阴森森道：“仔细看好了，别想着撕了毁灭证据，否则我会把它们塞到你口里，让你全部吞下去，而且我还可以再让他多写几封。”
为了一个人的幸福着想，萧瀚兴致勃勃地做着这样的事，他心里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惜他一点都没警觉到那种消失许久的负面情绪，又已经在他身体里浮现。
“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大掌柜冤枉我是了是你们合伙冤枉我我要去找舅舅我要去找嫣嫣”李子玉不敢相信地看着信，没看完他就大叫大嚷起来。
萧瀚提起他的脖领子，让他因为窒息而艰难地停止呼唤，今天好不容易在无人的时候逮住了这小子，可不能惊动了善家父女，萧瀚厉声道：“现在找天王老子也没用，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北京嫖妓了？呵呵，你和善大掌柜贪污了银钱然后去寻欢作乐，分号有那么多伙计看到我把你从青楼里拽出来。你说到了善老那里，他会相信谁。乖乖地听话，明天赶紧给我滚回家去，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接近善小姐，我不仅要把这信给了东家，我还会把你的卵子捏出来，就像这样。”
他手指稍微用力，李子玉痛得脸都青了，目光中流露出乞求害怕的神色，萧瀚满意地扔开他，李少爷一摔在地上便哭道：“萧瀚大哥，不要逼我我是真心喜欢表妹啊求您”
萧瀚用脚尖顶起他的下巴一字一顿道：“给你最后的时间，最迟到明天正午，如果还让我看到你的影子，你知道有什么样的后果。”
第三十七章 执掌 （1）
世界终于清静了！萧瀚大步迈出房间，看看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他长长呼出口气，感觉身清气爽，回春堂面临的困境已基本解决，讨厌的苍蝇李子玉也乖乖回了杭州老家，多日来忧心忡忡的自己终于可以好好地放松一下。
萧瀚想得挺好，不过有人不会让他安安心心地放松的，这不，一个小伙计来请萧瀚掌柜，说东家有事情相商。
萧瀚无奈地叹口气，本来今天还想去著名的几个苏州园林参观一下呢，这下计划又夭折了。他苦笑着摇摇头，跟着小伙计走向议事厅。
自回春堂脱离困境，王知府又张贴了告示表明药铺的清白，顺便帮铺子大大宣传一番后，善药师心情大好，吃了几副汤药，马上有了精神，几天休养已经能下床。他呵呵笑着整天在又开始热闹起来的铺子里指指点点，不由让萧瀚恨恨地想这老头以前是不是装病？
进了议事厅，善老和几个人已经在等他，其中有四掌柜王顺，第一分号掌柜周寻，第三分号掌柜朱容，还有两个总号管事的大伙计，另外一个椅子上坐着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白衣如雪，三缕长须，面容温和清瘦洒脱，目光更是炯炯有神，神情间悠然自得，给人一种梅花般高洁的气质，端的是一名姿容不凡的人物。他见萧瀚进来后微笑着点头，萧瀚怔了怔，这个人他以前从没见过啊，不过还是点点头打了招呼。
萧瀚和众人见了礼，坐下后，善老笑容满面道：“回春堂永远不缺人才啊，在各位的努力下相信铺子很快可以振兴起来。我先来帮大家介绍一下吧。”
善药师顿了顿。然后首先指着王顺道：“大家都知道王鲜灵老前辈因病重因而告老辞去了掌柜之位。所以这位将是我们回春堂总号新任的二掌柜，王顺王掌柜。虽然他还年轻，但老夫的眼睛不会看错人，王顺很快可以适应这个位置，并会把它做得更好”
他此任命一出，在座众人都是吃了一惊，想不到善老会把二掌柜这样的重任交托给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且他还刚成为四掌柜没几天。铺子里老成持重的伙计并不少，不管是从经验丰富还是对铺子的感情来说，有不少人都在他之上啊，可善老却只选择了王顺，无怪他们不理解了。不过东家决定的事肯定有他的道理，众人于是压下心中的好奇和迷惑，微笑着向王顺道贺。
王顺自己都呆了，他根本没想过有一天会真的当上二掌柜这个平日只能仰视的高位。就算是他成为四掌柜的时候，他也只是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因为正好当时铺子里管事严重短缺，自己才能一步登天。
第三十七章 执掌 （2）
在很小的年纪，他就进入回春堂，那时他心里就开始有个梦想，期望着出人头地，熬上几十年能在铺子里有一席之地，或者运气好点当个分号掌柜或者是负责柜台的四掌柜，那就能光宗耀祖无愧此生了。只要是男人，都会有梦想，王顺本来还惭愧自己的理想太高了，也许已经成为妄想，但，东家现在竟然说是要自己担当大权在握的二掌柜，这是真的吗，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王顺呆呆傻傻的样子实在让人发笑，他甚至忘记了站起来答谢东家，他已经被不敢相信的好事给惊得糊涂了。旁边的萧瀚看得直摇头，毕竟还是年轻缺少锻炼啊，他用脚踢了那傻小子腿一下喝道：“愣着干吗，还不赶快起来谢谢东家。”
王顺条件反射地蹦了起来，脑袋点得像啄米结结巴巴道：“谢谢。东。家，谢谢老、爷、哦，难道俺真的要当二掌柜？”
他这时才真正清醒起来，瞪大眼睛道：“东家您真的要我当二掌柜？”
哈哈众人大笑起来，这个傻小子怕是被欢喜的情绪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