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闹剧无双成功地让如玉收敛了放荡的本性，但这个所谓的“收敛”是多么微小的尺寸啊！无双站在艳如玉的门口哭了整整一夜，换来的居然只是“艳如玉若和别人上床时一定不会让无双知道”这样的妥协让步，还有无双右眼下方的一颗泪痣。那时的我，只不过是商王手下培养的一个小小刺客，艳如玉和冷无双在我眼里，一个是月亮，一个是太阳。
而如今，我领得了商王的命令同他们一起潜伏在秦国，我这颗不起眼的小星星居然和太阳月亮平起平坐了，我真不知应该感谢商王的器重，还是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艳如玉要我的理由很简单，他喜欢喝我泡的茶，他喜欢同我做完爱的时候喝我泡的一杯茶。这个荒谬可笑的理由居然被我接受了，甚至觉得这是月亮给星星特别的恩宠赏赐。在床上，艳如玉是不喜欢女人主动献殷情的，这样会让他很没有征服驾驭的欲望，就如同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风格一样，他不喜欢摇着白旗拱手割地让权的对手，这样的对手基本都会被他一刀解决不留活口。
当然，我同艳如玉的事，自然是不会让无双知道的，否则她很有可能站在我的铺子外头哭上一夜，最后在她的左眼下方留下一个可以“讨伐”我一辈子的“铁证”。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可悲的女人，就像我不得不承认艳如玉在同冷无双的“强强对抗”中败北了一样。今天来找艳如玉真不是个明智之举，可惜我不精通卜算之道，否则也不会挑中这样的“黄道吉日”来盈袖阁。
我找了个很上台面的借口来看艳如玉——商王给他送了他喜欢的“洞顶乌龙”。如玉是不能吃甜的东西的，自从他小的时候她娘给他喂了口云片糕后他就全身发红烧了一天，把他扔到冰窖里去了才缓和了下来，拣回一条命。倘若她亲娘不是此般果断，那商王也就发现不了这个凝聚天地神力的不死凤凰了。如玉喜欢吃火锅，麻辣的锅底，沾更辛辣的酱料入口。他还喜欢喝苦茶，凝神聚气的琼液。可是这些，并不是艳如玉亲自告诉我的，也不是我伺候他久了总结的，而是冷无双一字一句在我耳边叮嘱的，可笑的是，我居然一字不差给背下来了！
“你来干什么？”艳如玉一句冰冷的质问，一下将我先前在心里打好的“腹稿”给撕碎了。我在那里愣了半晌，看着他把玩着一麻袋的红豆，他居然用手把豆子都给捻成粉末了，还是一麻袋！？
“我来看看你”在我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句最不应该说出口的话，却是句在我心里憋了很久的大实话。
“呵，看看我？”如玉在那里冷笑，我跟着他的笑心里抽搐地疼，“我看你是来看我狼狈的吧？看无双那丫头给我下马威了吧？看我这德行你们全高兴了是吧？她居然做红豆粥？是告诉我这东西谁都能吃就我不能碰是吧？”
我的眼睛突然胀痛得如同被蜂蛰了一大口，眼前这个风流潇洒的艳如玉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冷无双为什么要这样伤他？她明明知道他不能吃甜的东西的，他是个可以尝尽天下猩酸苦辣，唯独不能品尝“甜蜜”的孤独男人啊！他是被千箭射穿身躯也不会死的磐涅凤凰啊！这明明是无双一字一句亲口告诉我的，她怎么会用这小小一碗甜如蜜的红豆粥来伤他？
“如玉，你别这样，我看着会心疼的。”我走到他身旁，将浑身带刺时刻用盔甲武装自己的脆弱男人楼在怀里。他在我的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将我拽下去，抓着我的发让我头因为疼痛而微微向后仰着面对他，好屈辱的姿势。然后他的舌疯狂地袭了进来。
“如玉”我的口中呢喃着我心爱的男人的名字，他的眼中没有我的影子，他的心里牵挂动怒的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我沉沦在他霸道地吮吻里，不似从前那般柔肠寸断邪媚挑逗，他咬破我的唇舌，翻搅吸吮，惊涛拍岸，如同一只嗜血威龙，被人触碰到了他隐藏得最好的“逆鳞”，他受伤了愤怒了爆发了，他开始冲我发泄他积怨了二十九年的怒气。我被他的吻吸去了魂魄劈散了理智，我蒙胧地看到眼前皱眉的艳如玉眸子里的颜色变了，这一刻，我愚蠢地将他提升念力的行为看作是因我而起的了。
他将我头上的钗抽了下来扔到一旁，端起我的脸审视，我看着他，我看到他眼中倒映着的微不足道的我了。
“斜阳，你是不是喜欢我？”艳如玉将几日前我模棱两可敷衍过去了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我心疼地看着他，伸手去摸他的脸，他没有拒绝，我该怎么回答你呢？你在我心里早就不是一个男人这样简单的定义了，你在我心里是那高高在上不会为任何人放下高贵身段的月亮啊！只有冷无双那个勇敢的太阳才敢一次又一次地承担下你对她的残忍，才拼了性命要与你平起平坐日月同辉啊！我呢？我只是一颗不起眼的星星啊！在你的黑夜里静静守侯在你身旁，为你沏一杯你喜欢的茶而已啊！你为什么明明看穿了我的心思，却还要让我把它赤裸裸地呈现在你面前呢？
“如玉我喜欢你”这一句话从我口中说出的时候，就注定了我没有回头的机会，我已经义无返顾地踏上了喜欢艳如玉这条看不到尽头不归路。我害怕我现在逃避地说了“不”，你就去问别人这个问题而不要我了，我怕我否定了你的假设，你又要受伤了。
艳如玉疯狂地要了我，我甚至觉得他没有把我当作人来对待，我的骨头快被他折腾断了，可是我的心里为什么还在那里呐喊：如玉啊，你要我吧，你就只要我一个吧！让我替代那个绝情的冷无双吧！
艳如玉走了，发泄完后离开了，我趴在床上全身不能动弹。他撤离我身体的那一刻，我连他愤怒的火热都感觉不到，只有冷冷的空气闷热地笼罩。他去那豪华的池子里洗净身子，然后披上衣服走了。我不想承认他是去红楼了，却还是哭了，压抑地哭，我知道，他不会折回身子给我抹掉眼泪的。斜阳啊，这是你自己跳进的火坑怨不得别人啊！你明明知道他是那么的遥不可及深不可测为何还要飞蛾扑火啊？
我笑了，哭着笑了，一抽一抽的，扯得下半身跟着隐隐作痛。我突然感觉到了无双四年前站在他门口的悲哀无奈。我在他的床上躺了很久，被褥上留着他惯有的特殊香气，淡淡的茶叶味道，却出奇的苦涩。
直到午夜的时候他回来了，惊讶地看到我居然没走，我对他淡然地笑笑，我已经体会到了从前的无双守在他身旁的心情。艳如玉走过来看着我，温柔地抚摸着我的下巴，黯然神伤的表情。突然发现他其实同我一样可怜而可悲，爱着的人却不爱自己。
我伸手去抚摸他的手，我眼里的艳如玉突然憔悴了很多，不再像我初次见他时那般意气风发了。他不动声色地把我打横抱起来，我以为他又要像下午那样折磨我了，我咬着嘴唇强忍着不流露出任何表情。他却温柔地把我安置到一张椅子上，我诧异地看他。
他取来无双平日喜欢用的胭脂水粉，依旧是那夸张的颜色，然后在我面前坐下，一笔一笔在我的脸上描画着她心里那个女人的脸。她将我盘起的长发解了下来，然后盘成无双平日里不羁的样子，给我换上无双喜欢的夸张首饰，然后坐在我面前深深地看着我。他凝视着我的眸子里倒映出一张不像我的脸，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去照镜子，他却一把把我按回椅子上，悲哀地说：“斜阳，别去，你陪我坐着就好。”
我突然很想笑，觉得这居然也算是艳如玉对我的温柔了，起码他没有让我这个假扮冷无双的女人躺在床上呼唤他的名字，起码在床上，他的眼里看到的还是我，起码他将我画成了他心里的冷无双，但他叫着的，还是我“斜阳”的名字。
我推开他的手，拿起一支小描笔，蘸了下黑色的墨，轻轻点在了右眼眼睑的下方，笑着对他说：“如玉，你把这颗痣忘了。”他神色一凛，诧异地看着我，想说什么又吞了下去。原来，你也不是那么残忍的人啊。
那一夜，我们什么都没做，我静静地在艳如玉面前扮成冷无双的样子坐了一夜，艳如玉在我面前，静静地望了一夜。
如玉自从那日绕了大半个圈子才回到盈袖阁起，就整日不说话，坐在二楼裸露的台子上朝着红楼的方向望，他那孤独的眼神都快把红楼给望穿了，却丝毫没有引起那个叫做冷无双的女人一丝一毫的注意。
我站在他旁边安静地陪他，陪他度过这萎靡消沉的日子，心里的那个期盼，一日比一日削弱。我在盼着艳如玉哪日突然回头，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望着他的我。
今天是观灯节，往年的今日不管艳如玉有没有在黥城，无双都会去护城河边上点一盏河灯，许一个只同自己还有如玉有关的愿望，然后傻笑着看那小小的纸灯沿河飘远。可是今天，我同眼前这个男人都心知独明，冷无双把艳如玉忘记了，彻底忘记了，甚至连想去把这个回忆拾起来的兴趣都没有了。
看到无双大笑着被一个红头发的男人一路背回来的时候，艳如玉跟着笑了，苦笑，然后淡淡地喝茶，苦上加苦。
青儿丫头端着一碗黑芝麻汤圆来了盈袖阁，二楼的台子里只有我和艳如玉。我看到如玉直勾勾的眼神，盯着那碗黑芝麻汤圆，因为青儿说那是无双亲手做的。
我看到他眼里残余的最后一丝希望，还是在青儿的一句话后化成了虚无。青儿说：这是我们主子亲自下厨做的，给斜阳老板的，祝你观灯节快乐！
如果这是无双亲手做了送给如玉的，就算是碗毒药，他可能也会二话不说喝下去吧。可是这明明是碗甜汤，却别毒药还要猛烈。
艳如玉又把身子侧了过去，靠在柱子上喝茶，他不想看到那碗不属于他的黑芝麻汤圆。直到桌上这碗汤圆彻底冷掉的时候，我才走到他旁边，坐了下来，笑着看他。艳如玉突然侧过脸对着我温柔地笑了，他说：“斜阳，对不起，我似乎荒唐了很久。”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突然觉得曾经笼罩在他周身的一圈金光没有了，他的面具铠甲通通被卸下来了，此刻的艳如玉，变得只是一个平凡的中年男人了。他的转变，让我惊讶到难以相信自己的双眼。
“陪我去护城河走走吧。”如玉淡淡地说，却没有起身，似乎在等我说完“好”他才会站起来。他似乎放下骄傲的身段了，开始顾及到别人的感受了。
“好，我去给你拿件披风。”我起身去给他拿衣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淡定地站在门口等我了。
我走过去，想给他把衣服披上，却在碰触到他肩膀的瞬间被他握住了手，他望着我，幽幽地说：“我们也来试试吧。”我愣住，试什么？
他突然背对着我蹲了下去，然后笑着说：“来，爬我背上来。”
我突然有掩面痛哭的冲动！眼前这只娇贵的凤凰居然要背我这个小麻雀了？艳如玉，你吃错药被雷劈到了么？你是连弯腰给别人拣个东西都不会办到的男人啊！你居然要我爬到你背上去了！？
“我会等到你自己愿意爬上来的。”艳如玉还在那里蹲着，回头笑着看我，有些憔悴狼狈的模样，我却觉得他比从前那个嚣张跋扈的艳如玉更完美耀眼了！斜阳啊，你这是在做梦么？期盼了那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