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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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天-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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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宸嫔她怎么了?谁说病危?谁说的?”凤御煊怒吼,几个太医跪成一片。
  “宸嫔娘娘多日少食而拖病,脉虚难探,肺咳,燥热,高热,严重影响了胎儿与母体康安,昏睡不知,如今看来,情况实在是不好。”
  “不好?这病你们都看了多久了?到今日跟朕说,情况不好?当初你们再干什么。她若不好,你们任谁也都好不了,都给朕记住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我耳边时而清楚,时而模糊,是凤御煊与太医们的对答,而我只能感觉到无边的疼痛,贯穿我的身体,越疼越深。
  “快去把脉,快去抓药,她一时不醒,你们就将脑袋都别再腰带上过活吧。”
  凤御煊最后一句狠话放出,屋子里又开始忙乱起来。
  手上那道温暖始终没有离开,就像是握在我心里最冷的角落,带着炙热的温度。
  “皇上,您回去休息吧,让臣妾来顾,您要保重龙体。”姚氏在旁边轻语,我未睁眼,只是紧了紧自己的右手,便闻旁边人道:“皇后早些回去休息吧,朕再坐一会儿就走,你先回宫。”
  姚氏最懂察言观色,眼见凤御煊并不好劝,也不再多说,嘱咐了一番,便离开了。
  “蓅姜,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不声响,也不睁眼,看似全然无知。觉得握着我手的人一顿,用了力道,握得我生疼。
  “蓅姜,你应过我,所以,你不能食言。”他很认真,从未见过的认真,一字一句的对我道:“你说过助我安天下,也说过会站在我身后,只要我回头就能看见你对我微笑,你说过,这世间唯有我能安慰你。你还说过,让融入我骨髓,深入我血肉,刻骨铭心的记住你。你说的我都记得,所以,朕不允许你先走,不允许你食言,不允许你欺骗了朕的感情一走了之。”说到最后竟有些哽噎。
  人将死,是这种感觉吗?我头脑昏沉如坠石,身体却轻飘如浮云,断断续续的听见一些话,感到自己内心的疼痛或者感动,却丝毫无法表示。我孤注一掷,只为扯出最后那个黑手。之前让许绍针灸改变脉道,甚至是冒险小试宫缩阵痛,再加之天仃久时的遗症,我这般状况,必定得出病危的诊断。
  “蓅姜,你可曾听到?”面前的人似乎俯下(禁止),离我脸极近,那沁人熏香闻的愈发清楚。
  “从不悔算计宜玶,出尔反尔,从中夺爱,为了留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希望能给的更多,你可否给我这个机会?蓅姜?蓅姜?”
  他口气渐软,呢喃般溢出口中,只有如此相近的我和他才听得到。
  “我还想看见你笑,你醒过来,睁眼看看我,不要睡着,别睡。若是,若是,你醒不过来,那”
  声线如悬丝单薄,仿佛一个不经意就会扯断,再不能复原。他小心的说,续续而念,犹豫或者茫然,断不成句。
  许久,燃烛噼啪,耳听一清二楚。我心已悬高处,只等他下文。
  “那,我,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我心沉动,晃晃难安,若说帝王与嫔妃之间的爱情只是水上浮萍,为风所动,冥冥中却觉得我与凤御煊之间的情爱更似一根微弱根植的水草,极尽各种姿态,飘荡自如,甚至是万千变化,却始终生有一只细弱的根,扎于泥中。
  “皇上,微臣要给娘娘试针了”
  凤御煊似乎默许,许绍上前,找准穴位,细细下针。只觉得腹痛稍有好转,却还是昏昏欲睡。
  “皇上,这一副药喝完,娘娘可安睡一晚,明日或许可醒。”许绍躬身而答,顿了顿又道:“有些话不知道微臣该不该说。”
  “你说。”
  “微臣受容妃娘娘的旨一定要好生照顾宸嫔娘娘的身子,微臣自认竭尽全力,只为难这一次娘娘的病症实在是太过蹊跷了。不过,微臣发现,似乎这病症来的并非偶然,有迹可寻。”
  “许太医这是什么话?”凤御煊声音并没有太大的波动,淡然而问。
  “据臣私下里查了查,应该是天仃所致,于是娘娘久病不愈,才会有喘症和哮症的症状,而无论怎么对症下药似乎都没有任何痊愈迹象,唯有稍许缓解。这也严重影响了娘娘腹中的皇嗣,可导致死胎,或者先天不足。天仃乃孕妇大忌。”
  这话一出口,顿时房间里寂静无声,我看不见两人的表情,却敢断定,凤御煊脸上的寒冷,与许绍脸上的紧张定是如我猜想。
  过了片刻,凤御煊才接了话:“许太医究竟发现那里出了问题?”
  “娘娘的膳食。”
  “此事还有谁知晓?”
  “无人,微臣不敢妄下定夺,所以先请示皇上您。”
  “那以太医所查,又知道是谁下的手?”
  “微臣愚钝,并不知晓。”
  “朕心里有数,你下去吧。这事情不要让他人知晓,包括宸嫔娘娘,谨记。”凤御煊叹息,浅而而微闻。待房间里再次回复安静,才有他轻轻浅浅的细语:“就算现在不能为你做主,终有一日,定要那人血债血偿。”
  我心有暖热,甚至是感动,却无法忽视那句“终有一日”,似一道冰晶,直入暖汤,便是瞬间融化,却仍旧带着一道凉;深彻心肺。的确为我所猜,凤御煊目前,确实无法动那个人。这个底,也算是摸透了,便是如此大的事故都无法动她,便可想而知,这个人到底有多坚不可摧。
  整整一夜,我断断续续的昏睡,时而醒来,那恍惚人影依旧倚在我床边,晃晃而动。临近天亮,我终于醒来,身体痛楚减轻许多,那针灸效用已过。我微微动了动身,凤御煊便睁了眼醒来,声色带喜:“蓅姜可是醒了?”
  我微微点头,凤御煊提身起来,急急往外走,颇为失态的大声道:“刘东,快招许绍,快,娘娘醒了。”
  这一番事故前后,许绍与我皆是知情人,凤御煊丝毫不知晓,那份简单而直接的担忧与焦急并不是假,若论信否,我心里清楚。
  早晨的光线并不强烈,窗稍有敞开,阳光透进房间,侧过男人微微泛青的下巴,血丝布满的长眼,我心里有温暖,也有感动。便是心如寒铁的我,也会在温暖与情意前,暗然心动。这世上又怎么会有人,是真的无所依求,冷血无情的呢?
  “皇上,娘娘脉象稍稳,需要继续服药,多加休息。臣会多加看护,皇上不必担心。”
  凤御煊脸色疲倦,笑的微弱,点点头:“你去煎药,朕再坐会就该去上朝了。”
  许绍走了,他坐在我身边,细细看我的眉眼,就似分散了很久,仿若陌生了一般。
  我扯出笑容,张口说话,却是声音沙哑异常:“皇上缘何这般看我?”
  “因为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张开过眼睛了。”
  我微微眯眼,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微刺感传递掌心指尖,酥酥麻麻,略有疼感,淡声问他:“皇上怕蓅姜先走吗?”
  他亦伸手握着我的手:“留在原地等的人,每时每刻都会觉得是煎熬,如果先让蓅姜在那边等我许久,蓅姜会怕。”
  酸涩泛滥于心,渐慢爬上我的脸,我的眼,我竟如此脆弱吗?他也知道我的孤寂胆怯吗?蓅姜会怕,怕是此生,只有哥哥与他才会对我说出这一句话,如此难能可贵,总会在我心里掀起一波又一波的骇浪,翻搅得我心好生疼痛。
  “若是蓅姜先去,皇上亦不必看我咽气,允我留下最美最艳的一面于你心中,梦回午夜,醒时梦里,只要能想起蓅姜,还是美好的。能做到如此,我也心满意足了。”
  他深深看我,脸色几近透明,俊颜如浅冰:“那若是我先去呢?”
  我凝视他,认真而语:“我亦不会守在榻前,不会白衣戴孝,不会哭哭啼啼。我会穿上你最爱的艳色细软红绡,站在御清殿的楼门之上,送你最后一程,你若是灵魂有知,就转头看我一眼,我想我总会等得到你的。”
  他苦笑:“这又是何苦?”
  “佛语都讲终究腐朽破败,唯有心念,不灭不消,往生往世,周而复始。也许,不看到最后一刻,就当那人从不曾离去过,站在前面的某一个地方,静静等着另一个人走过来,然后同归永乐,人世不满,后事完全,也算是美事了。”
  凤御煊笑笑,轻若浮尘,淡而飘渺,点点头:“约定吗?”
  我亦点头:“不悔之约。”
  人走了,留了一室静然,我细细在想,刚刚那一番话,竟然是自己真心以对。似乎越想远离,却越发沉溺,人心难测,就连自己也是如此。
  眼睛酸胀已久,湿润,然后干涩,灼热而痛。刚阖上眼平复心态,刘东进了房间。“娘娘,人逮到了。”
  44。谋计
  听闻刘东急言,我猛然睁眼,持力支起上身,撩眼看他。
  刘东赶紧扶我坐起,亦恭敬在我耳边交代:“人是抓到了,就在供佛的侧间押着呢,只是,只是,非娘娘之前想要的那一个。”
  我侧眼看刘东,眼神微凉,刘东颇为惧怕,垂了头,怯怯道:“禀娘娘,这次抓到的是那个张允。”
  “是他?”我脑中快转,面色平静,接口道:“不就是那个在后院树林里抓到你烧木人的张允吗?你这可是怕机不可失?”
  刘东俯身,唯恐我误会,急急道:“娘娘,张允潜入兰宸殿是为了偷东西,当场被捉到的。”
  “哦,那他是趁火打劫?他到底准备偷些什么?”
  “他要偷的就是许太医出诊时候,留在房间之中,娘娘的病志录。”
  再次见面,他人阶下,我居堂上,安坐于榻,接过一盏茶,看下面跪着的人,筛糠般瑟瑟颤抖。
  我裹紧披风,这旧室简陋,阴风冷刺,寒入骨髓,实在不易久留。我正身子不好,不愿多拖些时间,只想着快些回去休息。两室相邻,且刚好就在佛龛侧间的旁室,近到连香火味道都闻得清楚,格外让我不想留。
  轻轻搁下手中暖热茶杯,邀月连忙把暖炉递了过来,我微微笑看张允,不轻不重问道:“如何?说说看,你偷本宫病志录欲作何用?”
  “奴才只是,只是,看看而已。”张允不敢抬头,结巴答话。
  “张允,娘娘面前你还敢诳语,活腻歪了你。”刘东满脸恨色,像是要生吞活剥了张允。
  “说吧,谁指使的,你若肯说,本宫也不愿与你这个下人计较,都是做奴才的,也有奴才的不得已之处,本宫也知晓的。”
  “娘娘,奴才真是,只是想看看,没有谁指使。”
  我挑眉,身体还有些不适应,腹痛一直隐约,体虚乏力,原本该卧床的,现下跑到这陋室中审张允,的确有些难以支撑。
  “张允在宫里不短时日了,你该知道规矩的。本宫再问你一次,到底是谁?”
  “娘娘饶命,张允真的没有人指使。”张允磕头如捣蒜,颤颤怯怯。
  “也好,你选择不说,那便就如此吧。”我起身,交代刘东:“拖出去,打到只留下一口气,交给大理寺卿发落。想要找到露出马脚的,又岂止非他一人不可?笑话。”
  我起身,迈下垫脚木榻,欲出门口,那张允慌张扑过来扯住我裙摆:“娘娘饶命,娘娘饶了奴才,送入那大理寺奴才必死无疑啊,娘娘饶命。”哭喊声嘶力竭,胆寒心惊,人间丑态,不外如是。拖衣跪地求饶,哪还有半点当初耀武扬威的姿态,沦为阶下囚,没了人格,焉有尊严。
  我低头,冷笑刺骨:“饶了你?谁饶了我?”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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