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园妾》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陵园妾- 第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老太医不无怜悯地摇了摇头,叹道:”作孽啊!逢上信期浸泡冷水,怕是从此,叶 宝林怕是难以为皇上孕育子嗣了!”
  她没有流泪。总算捡了一条命,不是么?一个无靠山不邀宠的的女子,在这深不见底的后宫里,能够卑微地活下来,已经很奢侈了。
  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能害怕什么?猫有九命 。 她在心底坚定地说。
  增喜观外,一队大内侍卫在巡逻把守。要死的人,还能作甚!
  怕是她们反抗,用自残的方式结束生命,划了脸,断了胳膊腿,破了相,如何到那边去伺候尊贵的大行皇上?
  她走了进去。增喜观里,一片哭声。
  不大的院子。却不少人,都是和自己一样想法,素日好的,走得近的,如今,就要别了,赶来见最后一面,也是人之常情吧。
  殉葬的宫人已经被赶到增喜观西偏殿,那个比较宽阔的房子里。
  高高的铜鹤烛台,举着手臂粗的白色宫蜡,燃烧正旺,嘶嘶有声,烛泪滴落。仿佛在为这尘世间的悲戚默哀。只是,任凭再亮的光环,也照不清她们即将踏上的不归路。
  这些宫人早已吃饱喝足,最后一顿晚餐,焉有留量的?来到宫里就已经人不人鬼不鬼,如今,还要当个饿死鬼不成!
  每个人都已沐浴完毕,面前看着一个晶莹的玛瑙酒樽,里面注了半杯 绵软的皇家御酒。 她知道,那是掺杂了鹤顶红的毒酒。
  红红的玛瑙杯子,在灯火辉映下,发出艳艳的光华,看在眼里,竟如同一张张开启的鬼魅红唇,迫切等待吸干这伙人的鲜血,端地诡异。
  突然她有一种冲动,真想冲上去端起一杯就此饮下。
  但是她知道不能得逞,作为一个宫人,如何能选择自己的死法?
  既定的路,是上头的人安排好的,宫人们是一个个执行命令的木偶,任人摆布。
  突然,梁美人跑到老太监的面前,扑通跪倒,拉着他的衣角:“公公,求求你,求求你,把我的儿子带来,让我看最后一眼,就看最后一眼”
  老太监慌忙跪下,将她搀起:“娘娘,不要折杀老奴了,快请起身!唉!不是老奴,不近人情,只是这,我这当奴才的,说了不算啊”
  看惯了后宫生死的老太监,此刻也不由抹起眼泪。
  梁美人失神地站起身来,她的眼神空洞,蓁蓁体会过那种感觉,当初心爱人死去,自己的心被掏空的疼痛!
  突然,她冲着任皇后的寝宫方向发出一声长嚎:‘任桂凤!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凄厉的声音在皇宫的夜空久久回荡,恍若一只受伤的母狼,无可奈何听任自己的狼崽子被人掠去!
  她猛地别过头,不忍再看!

  【增喜观。梅子】

  此刻梅子看到了她 ,大概她也知道了蓁蓁的归宿,明亮的烛火下,见她清丽的眸中闪过一丝泪光。
  如此生离死别的场景,蓁蓁、没有眼泪,却是冲着她笑了。梅子,随即也笑了。
  没有什么留恋的,都是卑微的人,卑微地进来,做了名不副实的帝皇妻妾,又随着那死去的帝皇,卑微地离去。
  嫁一个人,原本就是嫁了一种命运!
  匹夫匹妇,相守到老的简单生活,对于宫墙内的人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美梦!
  她用梅子能听得见的声音轻轻说:“梅子,我在永陵陪着你!”
  说出这句,她突然发现,方才还在笑着的自己,此刻,泪流满面。
  梅子却不再哭,冲着自己点了点头。
  执行太监尖着嗓子唱道:“时辰到!清场!闲杂人员一概退下!”
  大内侍卫冲进来清理场地。
  她后退了几步,深深看了梅子一眼。随即,决绝地别转身,离去。
  增喜观的大门在众人身后“哐当”一声闭上了生与死,立刻兑现 !
  身后传来梁美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儿啊,儿,娘想再看你一眼”
  一生一世,梁美人怕是难以瞑目了。本来失宠,忍着白眼已经熬了过来——因为 自己有儿子。如今!
  接着,里面传来一片哭喊声:
  “娘,孩儿不想死孩儿不想死啊!”
  “爷娘,奴归去兮!奴归去兮!莫惦念!”
  
  蓁蓁掩着耳朵踉踉跄跄,朝前跑去,泪水湿了她的白衣袖。
  碧落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跑着跟上她。
  跑出没多远,蓁蓁忽地站住,放开耳边的双手,后面,噪杂声早已歇止。静得出奇!甚至一点人的声息都没有了
  少顷,又是那个太监尖着嗓子高声念着任皇后的懿旨:“兹陈氏,李氏,王氏,张氏,牛氏,唐氏,林氏一并四十五人,委身而蹈义,随龙驭以上宾,宜荐徽称,用彰节行,依次封为,贞贤妃,贞惠妃,贞烈妃,贞清妃,贞丽妃,贞贤妃,贞恭妃”
  刹那间,她的五脏六腑仿佛被人摘去一般!蹲下身,干呕起来。
  连先前皇帝根本没宠幸的宫人都有了一个好听的封号!
  梅子,你被封为贞德妃,你可听到?不知你是笑着,还是哭着接受皇家这份不能推却的厚礼的?
  至少,你可以葬在永陵,蓁蓁可以随时去看你,而不用葬在连墓碑都没有的“玉钩斜”(又叫野狐落,专门葬宫女的地方)了。而且你随着这封号,享有一块小小的墓碑。
  可是,除了我蓁蓁,有谁会记得你?!
  那些得势的,不得势的,有了子女,清明还有人去化些纸钱,烧些香火,添掊黄土,拜祭一番。像你这样无子嗣的宫人,封的名号再美,终归是荒草累累的孤冢,兔起獾落的野坟而已!
  她缓缓转过身,朝着自己的住处挪去。宫灯下,一个瘦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八月的夜,风中裹挟着浓浓的,焚烧的纸钱味儿,直扑人面。呛得她直流眼泪,透不过气来。
  影影绰绰有过空的的鸟儿,忽拉拉飞过头顶。
  :

  【新皇。很想留下你】

  此刻的皇宫,好像一座幽冥古堡,阴森,恐怖,深沉每走一步,仿佛都有被吞没的危险。
  黑暗里,突然一个高大的人影斜刺里冲了过来。蓁蓁只看到一团白影,将她的手腕紧紧箍住,把她拖进了黑暗处。
  她抱着膀子,瑟瑟发抖。
  那夜落水的可怕记忆再度浮了上来。她想大声呼喊碧落。
  然而,还没等她叫出口,她冰凉的唇就被一个温软的东西堵住了。她挣扎,昏暗的宫灯下却对上一双凌乱的眼神!是他!
  他的味道,淡淡的龙诞香。
  他和他父亲不同,他的吻是辗转温存的,但是不愉快的经历让蓁蓁紧咬牙关,他的舌尖根本无法进入。
  她使劲推他,他方将她的唇放开。
  她蹲下身,不住打颤,他也蹲下来,将她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紧闭着双眼,心里全是这个女子的影子,母后的宫中,成群请安问好的女人中,她如此卓然,站在那些一群争奇斗妍的女人中间,如同一个误落凡尘的谪仙女,无奈,无助,身不由己,硬生生吸引了自己的目光。
  从此,他总是常在晨昏定省的时分去母后那里。他知道她是父亲的女人,他的庶母,但是,他爱她,与这一切无关,他只明白,她和他身边那些女子不一样,他不想错过,怕此生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感觉了。
  他拥紧她,喃喃地说:“蓁蓁,你别走,别走!明天,我再去向母后求情,求她让你留下来!”他知道,母后不会同意,已经求了一千次!但是,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而她,清楚知道,凭他,一个新登基的十八岁的年轻皇帝,羽翼未丰的雏鸟,想要撼动他的母后,何其难?
  何况,她并不想留在这个人吃人的地方。陪伴死人,总比在这儿莫名其妙的送了命强!
  最主要的,她是他的庶母,已经成了他父皇的人,更是无心爱他!
  此刻站在原地的碧落轻轻咳了一声:“有人过来!”
  他慌忙将她松开。她趁机和碧落一溜烟回到自己的宝林苑。
  身子仍在瑟瑟发抖
  回到屋里,刚刚坐下,司礼太监和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就来了。
  每个人手里执着一个红色的漆木托盘,托盘里盛着美人的玉蹀书,还有一些美人该配备的首饰,礼服,等等。
  她看也没看。叫他们放到桌子上。
  他们跪下向她贺喜过后,退着走了下去。
  这些——对叶蓁蓁——从来就——没有过意义!
  她的心早已悲喜不分,在亲哥哥将自己自所爱的人逼死,强行把她送入宫里的那一刻,就死了!
  她双目失神,颓然地在堆满金钗华胜的梳妆台前坐下。
  连弧纹的青铜镜里映出一张依旧明媚的容颜,对自己的长相,她从来不怀疑。
  四年前的秀女大选,她毫无悬念一步步走进这个地方。哥哥给她带来的,用来打点主管太监的钱物,她一个子儿都没用上,若是花上了钱,她知道,这个美人的地位对自己来说早就到手了,甚至更高!
  但,她是个空心的人,情已不再,心自难系!

  【 密信】

  屏风相隔的里间是一张紫檀木的大床 ,大床四周挂着绣工精细得布幔,床里靠墙 放着一对百宝如意柜。
  她从衣柜底部将一个水蓝色绣花包裹取了出来。
  在衣服夹层有好些精美的瓷瓶子,上面贴着各色标签,翻翻找找,将一个密不透气,巴掌大的青色小瓷瓶取了出来,黄纸条上写着“郁金”,掀开红色盖顶,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扑鼻而来。
  “将香炉里的香烬净了,将这里面的药沫子和郁金一起点燃。”
  方才一幕,碧落心里被悲伤填满,并不多言。
  不一会儿,屋子里一股香气扑在唇上,有股子苦苦的味道。
  哥哥做太守之前,家里经营着一家老字号的药材铺。爹爹是远近出了名的老郎中。
  小时候,蓁蓁经常背着竹篓子和父亲的学徒顺尧师兄一道上山采药。扎针,开方子,自是不必那个庸才哥哥差。
  母亲死得早,父亲格外疼爱八岁的、蓁蓁和十一岁的哥哥。尤其是哥哥,作为叶家传宗接代的人,爹爹更是舍不得管教。
  造化弄人。十四岁那年,爹爹也去世了,凝聚着父亲毕生心血的药材铺不到一年的时间,竟被哥哥这个纨绔子弟盘了出去。
  在那个势力刁钻的嫂嫂唆使下,买了这个太守的官职。
  药材铺的顺尧师兄五六岁就来到了她家,听说是走迷了路,这么多年也不见有人来认他,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爹娘是谁,听爹爹说,当时的顺尧饿昏了。他和蓁蓁同岁,一起吃住,青梅竹马,倒比亲哥哥还要爱护她三分。父亲临死前,为她俩订了婚事。
  父亲死后的第二年,皇宫大选,听了嫂子的话,哥哥欲将她送到宫中。为断蓁蓁后路,丧尽天良的哥哥竟将顺尧赶走。
  他说,只要妹妹乖乖进宫,他放顺尧一条生路。
  可是,他竟失言,后来的家书中,他跟蓁蓁说了实话:顺尧已经死了
  碧落突然打了几个喷嚏,打断了她的思绪,走过来伺候她宽衣:“聂宝林,这次的熏香怎地这么古怪?”
  收拢思绪,笑笑,却不搭言。心里默道:是你救命的香。
  熏一个晚上,明天的碧落就有感应了,到了后天,皇上出棺,便见效果了。
  碧落却也不再多问,转身欲回到偏殿歇着。自从知道自己和叶宝林一起去永陵,这个平素爱说爱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