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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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 第3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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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把她救了回来,岂不又是个麻烦?所以张问最终只是“哦”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哦”这个字就像一把尖刀刺进了张嫣的心口,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张问的冷漠和绝情。
    她想责问张问,为了权力真的可以牺牲所有的东西?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朱徽婧从十四五岁起,这么多年来对张问的情意如何,张嫣从她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句话里都能察觉到。没想到到头来快要绝食而死了,却只换来别人的一个“哦”字。
    “你们先下去。”张嫣回头对身后的人说,然后从天桥上走下来,一边走一边对张问说道:“你想知道遂平公主为什么刺死太上皇吗?”
    张问惊讶道:“太后知道?”
    “我知道。”
    张问皱眉道:“是什么原因?有人指使她?”
    张嫣冷笑道:“真可笑可悲”
    张问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张嫣忙摇摇头道:“我是说遂平公主。”
    两人沉默良久,张问等着太后说出原因,却不料她又继续说着不相干的话:“我和她一样,可笑可悲。”
    又是一阵沉默,张嫣才平静地说道:“太上皇苏醒之后,遂平公主就知道你一定会下令杀掉他。她来求你,可不管用,为了你张问一党无数人的利益,遂平公主的那点感受算什么?你终究会杀掉太上皇,如果这样的事发生,你就是亲手杀死遂平公主唯一亲人的人她还能心安理得地想念你、还能心安理得地在无数个日夜期盼着能见你一面吗?
    你杀了她的亲哥哥,她连想你的权力都没有了。她该怎么办?”
    “这”张问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张嫣冷笑道:“好吧,她来求了你之后,你并没有马上下令除掉太上皇,是在犹豫?遂平公主认为你在犹豫,于是她就趁你犹豫的时候,帮你解决这个问题。最后她是罪人,但你不再是她的仇人”
    这时张问的脑子里突然响起了朱徽婧那清脆如铃的声音:你关心着上下五千年,而我,只关心你。
    “这不可能!”张问瞪圆了眼睛,“她脑子又没病!”!~!
    ..
段八二 香消
    “不可能!”张问只觉得手脚发凉。Www;
    张太后盯着他的眼睛,一步步逼近,冷冷地说道:“那你觉得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你难道还不明白,在她的心里你比太上皇重要得多?”
    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张嫣已练出了一些威压的气质,这时一动气,竟然让张问也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兴许是张问有内疚在心,气势上就先短了一截,这时张太后向前逼近,他不由自主地后退,怔怔地念叨:“这不可能不可能”
    空旷的大殿中,张嫣的脚步声都听得清楚,她一边向前走,一边气愤地继续说道:“你心里清楚,遂平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的良心么!”
    我清楚?张问的手心里冒出了细汗。
    他退两步,张嫣就逼近两步:“想做皇帝吗?为了做皇帝什么都可以做?”
    张问脑子里就如一团浆糊,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责问试问整个天下谁敢责问他?张嫣竟然咄咄逼人地责问他,偏偏他这时候怎么也提不起气势来,让自己变得就像一个被审问的罪犯。
    张嫣也是受了点刺激,情绪有些激动了,“张问,扪心自问,你现在还缺什么?别人想让你做皇帝,不过是为了他们自己,你就算当了皇帝又能得到什么?让你最亲近的人都对你诚惶诚恐,孤独一个人坐在龙椅上?值得吗!”
    听到张嫣这么一说,张问顺着她的意思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恍惚中,他觉得这乾清宫堂皇的大殿十分空旷,仿佛连一个人都没有,全世界就只剩下自己。
    这殿宇之间,仿佛有许多鬼魂在嘲笑自己,阴惨惨的好不恐怖;寒冬就像在一瞬间降临,从头冷到脚,冷到了骨头里。
    不过他随即意识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君临天下那种感觉不是一心只想着情啊爱啊的这种女人可以理解的!不能听她怎么说就怎么样!
    帝王,天下共主,男人的梦想!所有看得见的地方都是自己的领地,可以支配一切,从权力的平衡到每个人的生死,无论是想改变什么、毁灭什么、创造什么、添加什么,都遵从自己的意愿。
    他看了一眼北面那金光闪闪的御座,又看了一眼张嫣,张嫣那饱满的额头和她姐姐一样,突然之间让他想起了自己第一个女人自己弱小的时候曾经无力保护的女人。
    张问的内心受到了双重的影响:拷问和诱惑。
    过了许久,他深吸了一口气,总算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心道:被张嫣这么一逼,头脑混乱,现在不是应该先救下朱徽婧么?
    就像魂魄在外面游荡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身体,张问镇定下来,稳稳地站在原地,任张嫣再次逼近他也不躲,张嫣差点就撞到了他的怀里。
    他镇定地说道:“成王败寇,明朝皇帝没能耐治理好国家,外受辱于蛮夷,内受困于地方,死不足惜!我要杀朱由校,还需要一个女人来做挡箭牌?”
    说罢转身便走,出了乾清宫,带着几个玄衣卫女子直向东而去,将张嫣丢在乾清宫内,任她在那里怔怔地发呆。
    张问一路走进东六宫的永和宫,朱徽婧就住在这里。这处宫殿原本是嫔妃住的地方,朱徽婧的母妃就曾经住过这里,后来她的母妃去世,她也没出嫁,就一直住在这个地方。永和宫砖木结构,琉璃瓦顶的宫室,没有中轴线上的皇极殿乾清宫等建筑那么雄伟,倒显得小巧玲珑,更适合人居住。
    院子里有个老太监正在扫地上的落叶,那太监的头发花白,动作迟缓。在宫里混了大半辈子,仍然还是个扫院子的角色,这种太监不少不是谁割了都能荣华富贵。
    张问等人从他的旁边走过,老太监也不理睬,犹自专心致志地扫落叶,仿佛对所有事都不再关心了。
    满院子的落叶,光秃秃的树枝,还有一个拿着扫帚的老太监。这副模样让张问的心里产生一种莫名的凄冷感受,继而愈发觉得朱徽婧可怜。他的心中一痛,心道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有谈什么君临天下?
    这时里面的太监宫女发现了张问,几个年轻的奴婢没有见过张问,但是有所耳闻,见到宫里来了一个嘴上长着胡子的男人,身后还跟着玄衣卫侍卫,他们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
    太监宫女们不敢怠慢,急忙走出大门,低头躬身向张问行礼。张问道:“遂平公主呢?”
    一个小太监急忙抓住在张问面前露脸的机会,抢先说道:“在里面呢,好几天不吃不喝了,奴婢们送来各种各样的吃的,殿下什么也不吃。奴婢又不敢逼殿下,只好劝说,可怎么也不管用张大人快进去看看吧。”
    张问忙让小太监带路,走进内室,只见朱徽婧正歪在床上,她的身子蜷曲着,就像很冷一样,样子十分可怜。
    “去拿一晚粥来。”张问走到床前,一个侍卫搬了一把椅子过来,他便坐到椅子上,低头去看朱徽婧。她的嘴唇干燥发白,脸色憔悴,眼睛紧紧闭着,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这时小太监端来一碗莲子羹,张问接过来放到嘴边欲尝了一口冷热,刚把碗放到嘴边,旁边的玄月忙伸手欲制止平日张问的饮食都有严格监控,怕他被人下毒。
    张问看了一眼玄月,她只好作罢。他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甜丝丝的,冷热也适合。然后才轻轻拍了拍朱徽婧的脸蛋,想把她弄醒。玄月看见张问如此温柔的举止,她不由得也是一阵嫉妒。
    朱徽婧大概是昏过去了,张问没把她弄醒,便撬开她的嘴,将莲子羹倒也一些进去。突然“咳”地一声,朱徽婧被呛醒了,将嘴里的汤水咳在了张问的身上。
    她睁开眼睛,声音沙哑地说道:“张问?”
    “是我。”张问忙把莲子羹端过来,“先吃点东西再说。”
    张问以为她既然下定决心绝食,要她吃东西可能有点困难,却没料到朱徽婧十分顺从地就吃了。女人的心思难解,还是她饿晕了此时忘记自己在绝食?
    张问慢慢喂她吃完了一整晚莲子羹,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你没必要这样我与太上皇之间的争权夺利,在君臣道德上也许有谁对谁错之分,但那是我们的事,你只是一个公主,从未掌握过权力,自然也不必为权力牺牲。就算是你亲手刺死了太上皇,凶手还是我,你又何必强行骗自己呢?”
    “嗯。”朱徽婧乖巧得像一个小白兔,这让张问感觉有些异样。
    过了一会,她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容:“张问,谢谢你来看我。”
    张问见到她的笑容,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柔声道:“以后我经常来看你以后我还会娶你。”
    朱徽婧道:“是不是要戴盖头,还要三拜?”
    张问笑道:“当然,还有其他讲究,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你得先好好活着,以后别这样了。”
    两人含情脉脉的样子,玄月看不下去,有些生气地悄悄退出了房间,到外面透了一口气。不过她又忍不住要向房间里看,见二人四目相对,真是柔情似水,正情意绵绵地低声呢语。
    玄月暗骂了一句,心道刚不久还觉得遂平公主可怜,现在却看到这么一副恶心的场面,早知道不来了眼不见心不烦。
    不知过了多久,张问才从房间里走出来,又对太监宫女交代了几句,这才从永和宫出去。玄月沉默着跟在他的身后,看着张问脸上带着的微笑,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在妒嫉,很正常的心理。
    张问心情很好的样子,步伐也轻快起来,一路走到景运门。这时他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想了一会,神色一变道:“不对!”
    玄月忙道:“怎么了,东家?”
    张问也不多说,转身大步就走,走着走着,开始跑起来。玄月不明所以,只得跟着他跑。
    一行几个人急冲冲地奔跑回永和宫大门时,只见一个太监正踢踢撞撞地从里面出来。那太监一见张问,也不问他怎么回来,直接就扑通跪在地上,哭道:“张大人,不好了”
    张问的脸上腾起一阵黑气,冲进内殿,只见门已倒在地上,应该是被人撞倒的。他垮进门槛,只见那几个太监宫女正跪在地上大哭,旁边躺着朱徽婧的尸体。
    张问抬头看时,房梁上的白绫还挂着。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突然之间,他觉得这个世界真是无趣得紧。
    玄月小心问道:“遂平公主是自杀?要不要属下进去查查?”
    “不用了。”
    玄月又道:“刚才她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自杀?”
    张问怔怔地说道:“我也不知道。”
    院子里那个老太监好像已经老糊涂了,别人都哭得死去活来,他仍旧在扫落叶。只是,旁边那些大哭的人,有一两个人是真的在哭么?!~!
    ..
段八三 老宅
    “张大人在哪里?”黄仁直和沈敬在各个衙门都没找到张问,直接找到了张府。却被张问府上的人告知不清楚,黄仁直指着那青衣小厮骂道:“赶快进去问曹安,耽误了事儿拔了你的皮都顶不了罪。”
    只见黄仁直身上穿着大红色的仙鹤官袍,牛比轰轰的样子,旁边的矮个子黝黑老头沈敬也是红袍,两个人都是大员,那青衣小厮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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