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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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迹-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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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这一刻,我已经等了两个星期,我怎么能不快呢?
  “Steiner和Kamal要的材料我已经送过去了,接下来,我该做什么?”主动请缨的我,脸上一定写满了同一个单词:Enthusiastic(热切)。
  “你先试着自己做Comps和P…Paids,明天中午12点交给我!”
  我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下午3点,也就是说,我有21个小时来完成任务。
  在分析员眼里,Comps和P…Paids其实都是最无趣的工作之一。虽然做到完美无缺,需要正确的判断和百分之百的准确,但它们的计算却极其简单,绝不超过小学生都熟练掌握的加减乘除。然而,初入投行的我却把这项工作看得神圣不可侵犯。 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做真正的财务分析!
  十几家公司的10K和10Q堆在我的办公桌旁,有几千页纸。我迅速把自己埋在其中,按照培训期间学到的方法,铭记着checkthenumber(检查数字),生怕写错一个小数点,就会连累客户多付出几千万美元的代价。
  但那天晚上,我却守在办公室里,一遍一遍仔细核对。当我像交付心爱的宝贝那样,把完成的Comps和P…Paids交给Henry时,已经是午夜时分。
  “你又早了12个小时!一年前,我刚开始工作时,和你一模一样!”正忙着做另一个FairnessOpinion(公平意见书)的Henry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理解地笑了笑,“不过,明天中午我才有时间检查你的工作,赶紧回家睡觉吧!趁你现在有时间,多睡一些!”
  Henry很有先见之明。在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能像那天那样在午夜12点以前回家,几乎成为了我最大的奢求。
  决心说No!
  做投行的那4年,我参与完成的最大项目是BP(英国石油)和Amoco(阿莫科)的合并。交易宣布那天,是1998年8月10日。当时,我已经离开纽约,迁往摩根斯坦利香港分公司工作。或许是因为刚搬到香港不久,炎热潮湿的天气和完全不同的工作让我每天心烦意乱,对纽约这个我仅仅生活了不到两年的城市,竟然产生了许多乡愁一般的怀念。
  11日上午,我和往常一样来到办公室,看到电话上红灯闪烁,显示我有新的留言。
  我把电话放在免提上,心不在焉地一条一条过着留言。突然,一个我听过成百上千次、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出现了:AdresRubio!
  我一把抓起了电话,Adres露出洁白牙齿的笑脸仿佛就在眼前:“你好子墨!是我,Rubio,Gordan和Ji…Ann也在这里。”然后,电话中响起了Gordan和Ji…Ann与我打招呼的声音。
  “我们的项目终于完成了。恭喜你!更感谢你过去一年多的辛苦工作!能够和你一起做项目是我们的荣幸,没有你在,我们的庆功晚宴会少很多乐趣,不过Adres会负责把纪念品寄到你手上。我们都很想念你!”印象中,一向严肃深沉的Gordan,声音从来没有如此欢快过。
  的确,Gordan怎能不开心呢?BP和Amoco的合并价值560亿美元,超过了3个月前刚刚宣布的Daimler和Chrysler380亿美元的交易,是截至到那时最大规模的工业合并。以交易价格计算,新公司市值高达1400亿美元,不仅能够迈入世界三大石油公司之列,还将成为英国最大的公司。作为Amoco的顾问,摩根斯坦利也将从中获取巨额的顾问费用。
  短短的留言让我思绪起伏,我的心仿佛飞回到了万里之外的纽约,而记忆也翻回到一年多以前,我加盟Amoco小组的日子……
  1997年5月的一天下午,我刚结束了一个内部会议,随身携带的呼机便“嘟嘟”地响了。屏幕上显示着7251,我知道,这是当时的AssignmentAssociate,SanjaySwani的号码,。
  9年前的美国,手机远不像今天这么普及。在许多投行里,呼机却是人手一个。火急火燎的传呼,一定是有什么紧急的项目。早已经忙得晕头转向的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学会说No!
  “可别告诉我又有新的项目,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星期了,我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一踏进Sanjay的办公室,我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警告”他。
  Sanjay是100%的印度血统,却生在美国长在美国。大学一毕业,他就加入摩根斯坦利担任分析员,去哈佛商学院读书后,又以经理的身份重回公司,并且在夜以继日的工作中,与他后来的太太,一个比我早两级的M&A分析员,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尽管级别相差五年,Sanjay在工作上却对我特别偏爱,所以和他讲话,我从来都是“没大没斜。
  “至少先听听是什么项目再决定吧?”Sanjay神秘兮兮地关上门。
  “我现在绝不可能再接任何项目了!”我摇摇头,态度坚决。
  “Bob马上就要离开了,Amoco小组需要一个新的分析员。你知道,Amoco一直在寻找并购机会,另一方很可能是Mobil(美孚),如果成功了,将会是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并购交易!我劝你还是考虑一下。”
  “我当然知道你现在超级忙碌,但这是我们最好的项目,也是最优秀的小组,所以我让你选择,做,还是不做?”
  难以抗拒的超级明星小组
  Amoco小组确实是M&A的超级小组。
  Bob是二年级分析员中最抢眼的一颗明星。两个月后,他将会加入TomLee这家著名的股本投资基金。投行分析员在工作两年后,都会重新选择去留。有人回商学院念书,有人去做基金或其他金融工作,还有一小部分留下做第三年的分析员。后者当中最优秀的,在第三年结束后便会直接升为经理。
  另外,组里的领军人物GordanDyle也是位超级明星。他是达特茅斯的校友,年仅34岁,却少年老成,作风犀利,早在两年前,就荣升了M&A部门历史上最年轻的董事总经理。
  在Gordan手下,是美籍韩裔的Ji…AnnLee,也是M&A内部级别最高的女性之一。
  另外就是AdresRubio了。他是与我合作最多的经理之一,会说一口漂亮的西班牙语,还特别酷爱体育运动。他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支棒球队,只可惜,这就像拥有一艘航天飞机一般不着边际。所以,他的打算是在投行“混”几年,等赚够了钱,就时刻准备去应聘棒球俱乐部的职业经理。每次来到我的座位旁谈工作,他都会把双腿翘到旁边的圆桌上,手里拿一个棕色的橄榄球,在半空中抛来抛去。虽然看上去的确有些混日子的吊儿郎当,然而,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他的思维之敏捷、态度之认真,却无人能及。
  这样的小组、这样的项目,无异于最完美的结合。能参与其中工作,更是一种无上的认可和荣耀。
  但现实是,已经连续一周了,几乎每天我都是迎着初升的太阳、在交易员们纷纷踏入办公室准备上班的时候,才拖着疲 惫不堪的脚步离开公司。每天的工作时间已经达到十七八个小时,再接一个项目,我怎么能吃得消呢?
  那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变成神话故事里不吃不喝不睡的神仙姐姐!
  Sanjay看出了我的动摇,接着说:“如果你实在不想做,我就把它交给Dave了,但是,Gordan和Ji…Ann的第一选择是你!”
  我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了:“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明天下午Gordan要见客户,有一些简单的财务分析要做。”
  “完了!”我长叹一口气,失望至极,“Yellowjacket(黄夹克,我正在参与的另一项目的代号)明天开董事会,单是准备他们的演示材料,今晚就通宵了,Amoco我肯定没时间做了!”
  回到座位上,想到世界上最大的并购交易就这样和自己擦肩而过,我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那种感觉像极了一个稳操胜券的运动员,偏偏在奥运会前夕受了重伤,最终,不得不无奈地与金牌失之交臂。
  我正对着电脑郁闷、遗憾,电话铃突然响了,是Sanjay:“子墨,我和Amoco小组谈过了。明天开会的工作Rubio先替你做,之后你再接手。Rubio说,只要能让你在这个组里,他可以做任何事情。”
  感激,意外,欣喜……那一刹那,我恨不得奔上楼去,送给Andres一个热烈的拥抱。
  投资银行等级森严,很少有经理会愿意屈尊来帮分析员做事,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人们趋之若骛的项目上。我想,正是因为Andres给我的特殊待遇和组里成员对我的情有独钟,我才得以成为Amoco小组里光荣的一员。
  疯狂的Bullpen生活
  如果把投资银行比作一座金字塔,处于最底层的就是生活在Bullpen里的分析员,只有董事总经理才是稳坐塔顶的王者。董事总经理最主要的工作是从客户手里拿到项目。华尔街题材的电影所展现的生活,多是他们的写照。
  记得1996年初冬,我第一次参加庆功晚宴,是在纽约最著名的餐馆之一21Club。席间,M&A和CorporateFinance化工组的两位董事总经理叼着雪茄,吞云吐雾,和Arco以及Olin的CEO、CFO们高谈阔论,一会儿是私人游艇,一会儿是私人飞机,一会儿又是上东区能够俯视中央公园的八个卧室的复式公寓……这让刚刚迈出大学校门的我听得云山雾罩,仿佛是在听火星人讲火星上的故事。
  后来,我渐渐明白,游艇、飞机和公寓都不算什么。有着董事总经理头衔的明星交易员,由现金、股票和期权构成的年收入常常达到几千万美金。在加勒比海上拥有一座可以休闲度假的私人岛屿,才是在他们看来再正常不过的生活方式。
  金字塔的下面一级是董事。明星级别的董事两年就可以升任董事总经理,但如果熬了四五年还是徘徊不前,就预示着要被扫地出门了。
  再下面一级是副总裁,职责是项目的执行。他们迈上董事这个台阶,同样需要至少两年。副总裁们大多30岁左右,收入不菲,却似乎永远没有时间、也没有闲心去消费。他们常常计划南非或者埃及之类的浪漫假期,临行前的一两天,却被告知某个项目要求他们必须留下。然后,他们只能忍受着未婚妻的大吵大闹,别无选择地取消行程。当然,所有因此而产生的费用都会由公司一分不少地承担。
  经理一职多由知名商学院的MBA担任。他们的生活质量和分析员不相上下,仅有的一线曙光就是在三年半或四年半后升任副总裁。
  金字塔中,最任人宰割的就是我们这些分析员。Bullpen的生活就是我们的生活,因为一周7天,一天24小时,每天我们都至少有十几个小时在Bullpen里度过。
  我在纽约那两年,M&A市场空前活跃。往往凌晨两点走进Bullpen,灯火依旧通明,电脑依旧运转,所有的分析员也依旧在埋头苦干。一份普通工作,上班时间可能只分为上午和下午,但在Bullpen,一个工作日却会分为上午、下午、晚上和深夜共四段。
  我们每人每天有25美元的晚餐津贴。一年365天,大概有超过200顿晚餐都是在公司里叫外卖。Bullpen特色的晚餐通常是这样的:少则五六人,多则十几人,浩浩荡荡聚在会议室里,长长的华丽的会议桌被当成了餐桌,大家捧着外卖食品狼吞虎咽,谈论着各自不同的项目,再顺带没好气地骂一骂那些不讨人喜欢的经理和副总裁。
  Bullpen的空气中还常常夹杂着浓浓的火药味。只要一听到“fu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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