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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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妄言-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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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循,又过了年把,皎皎已十八岁了。
  她母亲忽然见她胸高、腹大吃了一惊,关上房门,拉到床上,解开胸膛一摸,将围腰扯开,只见两枚滚圆的大乳突的跳将出来,倒吓了阴氏一跳。再用手一捋,乳汁直冒,又伸手将肚子一摸,已鼓蓬蓬的坠了下去,将近要生外孙了,急得那阴氏将她拧了几把,问她缘由,她倒反使性子哭道:“你问我,我知道吗?”阴氏怒道:“没廉耻的小骚奴,你还强嘴,你不知道你肚子里的私盐包是哪里的?”追逼得没奈何,她才细细供出。
  阴氏方知女儿腹中是龙家小子的种,气了一个发昏,料瞒不得,只得告诉丈夫。那赢阳第一是怕张扬出丑,二来恐传了出去女儿不好嫁人,忍了一口气,寻了个事故,将龙扬好好辞了他去。急急买了两剂打胎药与女儿吃下,谁知这野种比家种分外下得坚固,轻易不肯下来。没奈何,等到月份满足肚子疼了一两阵,狐的一声,养了一个白胖儿子。人家正经妻子坐产好不烦难,惟有这样娃娃生得好不顺溜,那阴氏忙忙把小孩子撂在净桶中盖上,同丈夫到后院暗暗埋了。推说女儿有病,卧了一月,方才起来。
  这回赢阳见女儿做出恁场把戏,再迟不得了,又叫将煤人来说,但是略斯文些,有碗饭吃的人家,也就罢了,也不争一丝财礼,事成厚谢,恰好邬合也央媒人寻亲事,媒人就提起他来,赢阳素常在大老们家走动,也见过他人,人物也还干净,年纪又不多,连胡影还没有,一说便允。媒人向邬合说了,邬合一个做帮闲的人,比戏子也高贵不多,哪管这些,见不争财礼,且有赔事,欢喜非常,将就行财下聘,择日娶了来家。
  他家住在一条死巷内,甚是清静,左右不过三五家,那邻舍都是小买卖人。他家有间独院,二间房子,一间隔做两截,前半做客位,后半做厨房,有一个小门,后边一个小院做毛厕,那一间做了卧房。做帮闲的人连衣帽都要用香薰透了的,何况房中不干净,虽没什富丽,床帐却也收拾得一尘不染。赢阳因有心病,赔女儿也还丰丽,床帐箱柜,样样俱有,且又是个独女儿,内囊中衣服首饰也都有些。邬合喜出望外,娶了赢氏进门。丈人是外乡人,无什亲戚,他自己也没什亲友,淡然而已。
  这赢氏正同龙小官打得火热,忽然被母亲识破分开了,如小孩子断了奶,好不难过。没奈何,淹心的的苦咽在心里。今听得嫁人,这场喜欢不小,只望那一晚到了他家,安排一场泼战。又听得媒人说新郎是三十来岁的人了,自然比龙家小子二十来岁的分外雄壮在行,且另试新物,以广见识,以畅心胸。
  不想到了夜间,那新郎官至诚得很,只把上盖衣服替他宽了,放他睡下。等他解带子脱裤,少不得要假做些新娘腔调,谁知新郎竟不动手,也自脱衣而睡,心中迟疑是今日辛苦了,必定稍俟养精蓄锐,大动干戈。心下虑着,恐不能支敌,为新郎所笑,竟有三分畏怯。等到半夜,孰意这新郎是读尽魏史的,学羊祜陆凯守边之法,各保疆界,不但不来交锋,且并不来答话。只急得眼耳口鼻中欲火直冒,几乎有个焚了祆庙的样子,下面清水长流,恐怕把新裤湿得斑斑点点,不好意思,死命夹紧,那知这个作怪的眼子越夹得紧,越唧出来的更多,竟像黄河倒了坝,轻易再堵他不住,一夜到明,目未交睫,新来乍到,又不好问得。次夜仍复如此,是不知黑洞洞葫芦中卖的什么药,猜详不出,过了数日,顾不得羞了,盘问起来,只落一声长叹,两泪交流,你道是何缘故?原来这邬合是个天阉,没有阳物的,有调黄莺儿赠他道:这物太稀奇,体虽雄却是雌,腰中并没有风流具,肾囊太巍,玉茎太微,怨爹娘少下些地儿,费慢惊是天阉是号,上下两枚脐。
  就如太监一般,他本来不打算娶妻,所以独处到三十来岁。因他数年来做这帮闲买卖,不费本钱,只用屈身利口奉承得大老官欢喜,不但有吃有穿,银子还成大块挣了下来。蒙他有了这小小家业,终日在外无人照管,既无亲人可托,要约个人来做伴又不放心,他要寻个妻子,初意如搭伴修行一样,若人家有嫁不出的石女儿更妙,倘寻得着,这就是天赐姻缘了。万不能有这般巧事,就是年龄大些的寡妇也罢。她是尝过滋味的人,或不在此道上做工夫,便是四五十岁的情愿要,不过借个夫妻名色,原不求生儿育女,只烦她看家而已。或是穷家小户女儿,她在家无穿少吃,娶了她来,拚着费几个钱给她好的穿好的吃。她尚未经历其中滋味,即如在家老女儿一样,或可相安。起初原不过是这几个主意,都对媒人说过的。不想媒人只图两家成事,好二姓索谢,哪管男女死活,就总成了他这个奇货,是个久在行,连娃娃的都养过的后婚女儿。他先也只说一个戏子的女儿,不过是将就人物,谁知是这样个花朵般俊庞。他一见时,心中也有些老大懊悔,暗暗跺脚:将来这一顶簇新时款的绿头巾,此头恐不能免,却没有多送回去的道理,又不好先呈履历。今儿赢氏问他,这可是瞒得过去的,报颜假笑,只得合盘托出,满心以为她是个女孩家,还未必在事上做工夫。岂知这赢氏就如一个善啖的大肚汉,饿了许久,今日以为来吃饱饭的,不想倒从新绝起她的饮食来,你道苦恼不苦恼。她听了这话,不便高声,暗暗哭了两三日。
  那邬合自知不是,他是奉承人的惯家,百般温存,十分爱惜。赢氏虽然下口没得鳝鱼吃,上口却每日有肥鸡腊肉,美酒佳肴的受用。况且吊桶已落在井中,无可奈何,又见邬合趋奉得十分到家,不但连马桶替她去倒。她苏州人最爱干净,每晚定要洗洗下身才上床,邬合一到日黑,就去掇一脚盆水来,只等她一褪了裤子蹲下连忙就替她洗净,用块旧手帕轻轻措试,犹恐重了擦得他疼。间或天冷,赢氏夜间要小解,他怕净桶冰了,他忙先下去坐在上面,等温暖了,才扶赢氏下床,又怕她热身子冒了风,把背心替她拍拍,等尿完了,方扶上床。至于日间扫地铺床,烧饭煮茶,像活菩萨一般供养,除非有事出外方罢。赢氏见他这样周到相怜,倒也换出一点好心。过了几日,性气瘫了,也好好起来,恩恩爱爱过日子,把个邬合喜得屁滚尿流。别人看着他是一对好夫妻,谁知竟是两个干兄妹。
  且按下一边,却说那赢阳自从女儿嫁出,两口子捏了一把汗,他的着数都已排定,若是女婿试出女儿是个破罐子,有什口角,拼着与他两百银子讨小买和。不想女儿嫁出,女婿文雅温柔得很,竟无一言半语。他夫妻不胜欢喜,两口子暗地猜不出,阴氏说:“想是女婿的阳物大得过当,不觉女儿是已经风雨的。”赢阳说:“各人的毛病各人知道,大约是女儿伶俐善于遮饰得好,故此不曾露出马脚来,再不然,女婿虽然年老,于此道中或者不曾历练,被她瞒过了。”总想不到这位挂佳婿虽是男子,下边是替女儿一样的毫无阳气,竟不曾试得。
  再说这龙家小子自从在赢家出来之后,也知是皎皎露了破绽撵他出来,敢怒而不敢言。先还疑心妄想,他女儿肚中现怀着我的种,就盘问出来,怕有丑声,或者就嫁与他也不可知,每日呆着望信,打点好做他家的娇客。不想隔了些时,竟嫁与邬家去了,一腔闷气如何出得,真叫做老羞变怒。这小子十三四岁时曾跟着游混公念过书,游混公自宦官家出来,开了个散学馆,那个无品的人。他爱这小子生得干净,背不得书也不打,写不得字也不骂,他倒暗暗地与他钱买果子吃。把他吃厚了,就把他一个囫囫囵囵的后庭,替他开出一条大路。后来有几个大学生知道了,告诉他父母打闹一场,将儿子叫回,游混公的馆也就自此散了。这名一出,谁家的父母肯把孩子送来从他。这小子自下了学就在赢家帮了这几年,不曾去看得这位大花子先生,他在赢家时,每日有得好的吃,又有钱落,七八年来受用惯了。今回到家中,顿顿一碗糙米饭,熬青受谈起来,心中如滚油烧的一般难过,要想修修旧业,因想:“虽有几个孤老,总没有先生当日这一番相爱。”因此到游混公家访故,游混公鳏居久了,正用得着他,是故人故物,更加亲厚。这小子常到他家以股换食,这叫做以其所不爱易其所爱。
  这日,偶然在路上遇着了游混公,撒娇撒痴,拉着问他要酒肉吃,游混公正同他相厚,推却不得,同他到了一个卖肝板肠的铺子里,又粗又肥的肠子炒了大碗,要了两壶烧酒,痛饮了一番。费了游混公青铜百文,这游混公怎肯容他白扰了轻轻的放他去,带他到一个荒园中一间毛厮房,将他后庭着实盘弄了一番,才放他回来。这小子上下都饱足了,欣欣得意而归。
  刚到赢家门口,有几个街坊上的闲人站在那里说白话,众人见他醉醺醺走来,问道:“龙小官,今日在哪里吃得这样春色满面。”他倚酒三分醉,答道:“今日人请我吃酒消气,故此多了几杯。”内中一个笑道:“骚胡子膀胱气,你有什么气消得?”他道:“一个老婆被人占了去,还不气么。”众人都只当他说笑话。又一个合他笑着顽道:“你的老婆在丈母娘腿肚子里转筋,还不知养了没有,如何就被人占去了?”众人都笑了,他又道:“我的老婆连孩子都养了,还说了不曾。”又一个道:“你的孩子呢?”他道:“我的孩子被丈人丈母弄死了。”又一个笑道:“你丈人姓什么?在哪里住?为何弄死你的儿子?把你老婆怎样了?”他就指着赢家的门道:“这不是我的丈人家,他嫌我的穷,故把我老婆嫁与邬家去了。”内中一个老成些的人喝道:“小孩子家吃了两杯酒,嘴中胡说乱道的。”他道:“老爹,我酒在肚里,事在心里,怎么胡说,一个酒吃在人肚里,难道吃在狗肚里不成?你老人家不知道我们的这些弯儿帐,他从小认找做干儿子,就是要我做女婿的,亲口把女儿许过我,他女儿知道同我终就要做夫妻,就预先合我好了这三四年。今年有七八个月肚子,见我家穷倒把我撵了出来,把女儿另嫁了人家,众位老爷如果要不信,问那忘八可敢出来说话,我有本事到他后院里挖出小孩子来,若没有真脏实据,把我舌头割下来。再不然,我把他女儿浑身的上下是怎个样儿,屄是怎样的?我说了,叫他当着人把女儿剥光了,看我有一句说的不对,凭着把我怎么处治。这没良心的女儿的屄,差不多被我肏枯了,从新反悔起来,众位老爹请想,叫我气不气?”众人见他说得鉴鉴可据,倒不好意思,大家含笑散去,这小子也回去了。众人说话的时候,那赢阳正开门出来,要往别处去,听得有人大吆小喝的高谈,他且不开门,站住了听,原来是龙家小子述他女儿的美行。气了一个直挺,本要出来打他,恐怕小子越发胡言乱语,更不好意思,要经官动府,又一牵连着女儿,忍着气回到房中,细细告与阴氏。夫妻商量道:“这个丑名一张,此处如何还住得,有什脸面儿见人,不如作速搬回家乡,我们有些家私,尽可过日子了,儿女不成器的东西,撇了她罢,倘或偷鸡的猫儿性不改,在人家再做这些丑事出来,更没颜面了,趁早去的是。”商量已定,把房子并器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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