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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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3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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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宿房,没有单间,吃饭洗漱等事情都由考生自理。与白居易住在一起的是长安士子柳宗元,柳宗元的背景和白居易完全不同,他是高门世家,柳氏家族自古就是河东望族,他的父亲柳镇在天宝年间任太常博士,前年因生病而退仕,尽管柳宗元在长安有大宅,但他和白居易十分投机。便索性也搬到客栈与他同住。

同房的还有另一名士子,很巧,正是已中了进士又重新参加考试地河东士子郭牧,郭牧今年已经三十岁,和年轻的白、柳二人相比,他是老大哥了。但就是这样,郭牧还是摆不起老大哥地架子,他惊讶地发现白居易和柳宗元二人文采卓然,他竟是远远不及。

郭牧这几天有些紧张,昨晚复习到很晚才睡,以至于白柳二人起床后他仍沉睡不醒,终于他被走廊上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微微睁开了通红的眼睛,本能地瞥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麻麻亮。如一根针在他的身体上猛戳一下。郭牧枯瘦的身板从床上蓦地弹起,惊叫道:“白老弟。柳老弟快起来,今天可是考试的日子。”

“不急,时辰还早!”白居易笑笑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穿了一身青色长衫,头上热气腾腾,神采飞扬,想必是刚从外面跑了一圈归来,他拿起一副碗筷笑道:“倒要先去吃饭,今天店家免费提供早饭,晚了,好菜可就没了。”

“柳老弟呢?”郭牧不好意思地穿上衣服,见柳宗元的床也空了,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他地老脸微微地红了。

“他的考引在家里,他一早回家了,从家里出发。”白居易笑了笑,快步走出门去。

长安的九月已进入中秋,天还未大亮,但空气中雾气弥漫,带着一丝初秋的寒意,早饭已经吃罢,顺风客栈的一百多名士子收拾好了考试行礼李,都挤在大门前等待着进奏院的马车,考试将始,众考生窃窃私语,客栈门前嘈杂一片,大多是在讨论今天的考题,但很快,随着苏州的第一辆马车到来,士子们分手地时间到了。

为本州士子准备赶赴考场的马车,一直是各州驻京进奏院的传统,这次制科考试也不例外,尽管制科不同于常科,但这是新帝即位后特地举行的首次科举考试,各进奏院十分重视,尽量从已进驻官员的手中抢出几辆马车,来安排本州士子的出行。

一盏盏橘红色地灯笼在客栈门口出现,几个大州的马车已经先后来过了,带走了一大批本州士子,这次制科考试人数众多,因此主要分在四个地方举行,一个是崇仁坊的翰林院,一个是皇城的太常寺,另一个则是大明宫的宣政殿,还有一个是东宫的明德殿,而当今皇上为了以示恩宠,特将中原、河东及长安的考生安排在大明宫宣政殿进行。

这样一来,郑州士子白居易去大明宫步行不便,就得非坐马车不可了,可他左等右等,郑州进奏院的马车还是没有来,客栈前只剩下二十几人了,这时,远方又来了一辆宽大的马车,特殊的橘红色灯笼昭示着这也是运送考生地马车。

“是汾州地马车!”几个冲上去的士子又沮丧地退了下来,而郭牧却高兴地拎起行李迎了上去,他忽然似想到什么,便回头对白居易笑道:“反正都是一处考场,白老弟不如与我一起去吧!”

白居易摇了摇头笑道:“多谢郭兄好意,我再等等。”

“你是中原地考生吗?”汾州进奏院地官员是个白胖的中年人。他见白居易是孤身一人,便和善地笑道:“中原几个州的马车在平康坊便已坐满,不到这里来了,若是同一个考点,你不妨搭搭顺风车。”

“是啊!白老弟,等会儿还要检名,去晚了会影响考试的。你还是上车吧!”郭牧再一次邀请道。

白居易想了想,便拱手谢道:“那恭敬就不如从命了。”

他坐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启动,很快上了大路,向大明宫方向快速地驶去。

由于今天和明天是举国瞩目的制科考试,同时也为给官员们时间准备职官考试,所以这两天朝廷特地放假,大明宫内冷冷清清,只有少数安排当值的官员出现在大明宫内。大明的侧门望仙门缓缓地拉开了,一辆辆满载士子地马车在百名飞骑营骑兵的引导下驶入了大明宫,气势宏伟地大明宫宫殿群顿时激起了士子们的一片惊呼声,这里便是大唐帝国的最高权力机构所在,远方数里外的含元殿更是让无数士子们心醉神迷,白居易也默默地望着这座规模宏大的宫殿,他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向往。

近万名士子分五队列在宣政殿前广场上,黑压压一片。有士兵在维持秩序,白居易和郭牧来得稍晚,排在了后面。

“居易,郭兄!”有人在低声地叫他们,二人寻声看去,只见柳宗元从队伍前跑了过来。激动地笑道:“我一直在等你们,怎么才来。”

他见左右无人,便压低声音道:“我听到一个消息,这次制科主考竟是户部尚书韩滉,副主考是吏部侍郎胡庸,三天前才宣布考官名单,所有的考官当即就不准回家。”

柳宗元是世家子弟,他地消息自然可靠,不等白、郭二人说话,柳宗元又道:“还有一个消息。这次制科将不考贴经。”

‘不考贴经?’白居易和郭牧对望一眼。报名时大家就得知要考诗和诗评,大唐读书人当然要靠做诗。但诗评却是第一次开考,大家都在议论当今天皇上的出题当真是别出心裁,不料今天又得到消息,将不考贴经,郭牧的脸色顿时无比沮丧,他为母结庐守孝三年,很多经论都忘了,这两个月为了参见制科考试他拼命恶补了经文一番,不料竟不考。

“诗评要占四成的分数,考诗评最能看真正的水平,这种方式最妙不过。”柳宗元异常兴奋,这可是他的擅长,他忽然见郭牧神情憔悴,眼中仍有血丝,不由有些埋怨道:“明知今日是考试,郭兄昨夜为何还要熬夜,就不怕考试时影响发挥吗?”

郭牧苦笑一声道:“我以前一直把精力都放在经义上,对诗倒没有重视,可好,今儿不仅要考诗,还有诗评,我想当今皇上颇重民生,便将宝压在杜工部的诗上,昨夜便恶补一番。”

白居易听他底气不足,又问道:“若不幸未能高中,郭兄可要返乡?”

郭牧神色黯然,他摇摇头道:“为凑路费,家里的几亩薄田已经卖了,若不能中,我就打算去安西从军,在边疆建功立业,白老弟,你呢?”

白居易微微一笑道:“若不中,我也随郭兄去安西从军,你看可好?”

“白老弟大才,怎会不中?”

郭牧笑了笑,脱下两只鞋往天上一抛,‘啪嗒!’两只鞋面朝上落地,他抚掌大笑道:“不妨!今番是顺卦。”白居易和柳宗元见他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嘘!”旁边一人低声止道:“莫要吵,已经开始了。”

三人精神一振,探头见前面果然有了动静,宣政殿地大门已经打开,十几个引路童子手执橘红灯笼站在门内,灯笼上隐约有些黑字,估计是考场号,又出来十七、八个官员,开始逐队颁发考引。

“郑州白居易!郑州白居易!”

白居易连忙高高举手应道:“在这里。”

过来二名官员验了他的考引,又仔细打量他,‘身高七尺。国字脸,左手有一伤疤。’确认无误,这才把入场证给他,白居易接过,见上面是‘甲区三千二百一十八号’他连忙又问其他二人,“你们是哪里?”

“我在乙区。”郭牧看了看自己的入场证道。

“宗元兄呢?”

“我也在乙区。”

拿到入场证,几支队伍开始缓缓走上台阶。白居易拉住柳宗元笑道:“咱们不在一个考场,呆会儿考完不一定能碰着面。宗元兄可自回客栈。”

“好!祝居易兄发挥出高水平。”柳宗元拱拱手,大步离去,众人走上大殿门前,军士搜身验过考引和入场证后,大家随引路童子各自去了考场。

宣政殿是大明宫仅次于含元殿地大殿,共分为主殿和左右偏殿,主殿可容万人同时考试。两个偏殿也可容纳数千人,大殿里已经用简易的木板隔出了七千个考位,每个考位中放置一席一桌,桌上已有纸和笔及其他一些考试必备的物品,而考生自带地纸笔要统统上缴。

足足用了一盏茶的功夫,白居易才找到了自己的考位,他坐了下来,心中有些砰砰直跳。前面是走道,背后和两边的考生都已悉悉索索就坐,没人敢说话,入场证上写得清清楚楚,入场后交头接耳者视同作弊,若有内急可由监考官领出去。第一天考试是诗和诗评,一共考四个时辰,下午结束,其中地清水和午饭都将由考场提供。

“各位,我就是今天的宣政殿甲区考场地主考官,在下姓胡,也是吏部官员,下面我宣布考场规则,第一,不准交头接耳……”

主考官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回荡。众考生皆在凝神静听。这时,几名从事推着装满考卷的小车走来。一人将一份考卷递给了他,低声嘱咐道:“先糊名再动笔。”

白居易已经无心再听考场规则,他在考卷边上写上自己地名字和考引号,又用桌上准备好地糊名纸条小心地将名字糊住,这才展开卷子,考题共两部分,前部分为诗,命题是长安一景,须参照《文选》而作,这倒不难,唐人只要读书都会写诗,只是水平高低罢了。

难的却是第二部分:诗评。水平低者只能就诗论诗;水平中者,可引申出此诗地历史背景;而水平高者,甚至可评述作者的政治见解以及当时政治清明或社会动荡的根由。

白居易的心‘砰!砰!’乱跳,不知今天是什么题目,眼睛一闭,猛地翻开考卷,半晌,他微微睁开一条缝,又凑近细看,竟怔住了,题目正是郭牧昨夜和他辩论过的三吏三别,杜甫的名诗,其实也就是要写安史之乱的根源和人民疾苦。

白居易兴奋之余,却也有点佩服郭牧的眼光,果真被他押中了题,看来当今皇上真地是关注民生,时间已不容他多想,动笔的钟声响起,白居易心静下来,思路慢慢地飞到开元盛世到安史之乱的大唐转折年代。

满屋只听沙沙笔响,偶尔传来干涩的咳嗽声,考官铁青着脸,手持一把铁戒尺,背着手在考场内四处巡视,眼光锐利,任何人一丝小动作,都休想逃过他的眼睛,不时有人轻轻招手,示意自己内急,需要去方便,考官一努嘴,立刻有士兵陪他出去。

两个多时辰过去了,白居易已经一口气写完了诗评,洋洋洒洒近万字,他又翻回考卷,准备做诗,诗的题目是长安景色,这些天,他和柳宗元游遍长安各大美景,尤其对曲江情有独钟,他忽然想到昨晚黄昏时曲江上璀璨绚丽地落日美景,心中灵感倍增,便提笔写下了《暮江吟》的标题。

“怎么不写《赋得古原草送别》?”身边忽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白居易一惊,这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人,白居易一阵糊涂,自己的《赋得古原草送别》从未给人看过,他怎么知道?而且他又是谁?

白居易忽然想起在酒楼时自己的诗被一名道士读过,此人和那道士又有什么关系?白居易抬头看去,只见他年纪三十余岁,三缕清须飘于胸前。目光清澈而柔和,身着一件极为寻常的青色长袍,头戴纱帽,看不出任何官衔。

这时,白居易忽然看见主考官在后面向自己猛递眼色,示意自己站起来回答,神情异常紧张。可他还宣布考场内不准说话呢!

尽管诧异,白居易还是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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