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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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3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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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孙氏说着说着就眉开眼笑,又亲自把一碗燕窝粥端了过来,即使杜绾如今一丁点胃口都没有,却实在不好拂逆婆婆的一番好意,只得接了过来。勉强把一碗粥喝完,见往日不喜久坐的冯远茗仍坐在那锦墩上和小五说话,仿佛是有意留下,她不禁心中一动,便拉着孙氏的手笑道:“娘,今天您为着我的事都没去北院上房见老太太,这会儿既然没事了,您也该过去一回,正好代我向老太太问安。我都折腾了大家一早上,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听儿媳这么说,孙氏看看这屋里头既有大夫也有丫头,不虞有什么照料不过来的事情,口中便答应了,临去前少不得又对琥珀秋痕千叮咛万嘱咐,随即才带着两个小丫头走了。眼见她出了屋子,小五便笑着蹦了过来紧挨杜绾坐了。

“小姐,亲家太太对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好,一点都不像戏文里头那些婆婆!”

“都和你说多少回了,居然还是改不过口来……是姐姐,不是小姐!”杜绾没好气地瞪了小五一眼,见她笑得阳光灿烂,便一把揽过了她,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子,“要不是这边的长辈通情达理,哪怕爹娘再纵容你,你也不能成天过来。也好在爹爹从来不信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否则你就没法子和冯大夫学医术了!”

“杜大人是开明人,又不是那些道学腐儒,否则他怎么会收了小五这么个女儿?”

冯远茗笑语了一句,随即宠溺地看了看小五。紧跟着,他的面上渐渐露出了怔忡的表情,随即便叹了一口气:“刚刚三太太在,我有些话也不好说。杜姑娘,你知道的,小五之前我还有一个徒弟,昨天晚上她忽然上了门来。我劝她以后安安分分过日子,不要那么偏执,结果她给我留下了一包银子,磕了三个头,没头没脑地丢下一番话就走了。”

秋痕和小五还有些懵懂,杜绾和琥珀却是知道当初那段公案的。想到父亲和张越可说是一手覆灭了山东白莲教,心中一紧的杜绾便对秋痕和小五说:“秋痕,刚刚我忘了,你带小五去一趟老太太那儿,把她才带来的那些天麻和药茶送过去。”

知道这会儿杜绾支走自己必定是有话要说,秋痕咬了咬嘴唇,随即便拉走了满脸不情愿的小五。等到她们俩捧着东西一离开,琥珀便站起身来说道:“少奶奶,奴婢到外头守着。”

眼见琥珀略一屈膝就打起帘子去了外头,杜绾本想张口叫住她,最后还是忍住了。看着面色惘然的冯远茗,她便沉声问道:“请问冯大夫,她说了些什么?”

“第一句最莫名其妙,说什么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冯远茗早年也是书生,为了学医更是通晓易经,但对于自己那个心思剔透的大徒弟,他仍然是很有些看不透,就比如这句话他怎么都想不透是唐赛儿自怀身世,还是为了告诫什么。见杜绾正在沉吟,他就又继续说道:“说完了这句,她又说白莲教不是亡于杜大人和小张大人之手,而是因为她被人算计了,所以她首先要对付那些只知道利用别人的权贵,等以后腾出手来,兴许会找你们算帐……你看看她这都在胡说八道什么?她还说若不是你当初那一番话义正词严,说得那个叛徒心神动摇,她也未必能杀了他报仇……反正我是听糊涂了。”

说到这里,冯远茗不禁扼腕叹息。小五的天分虽然不差,但比起唐赛儿仍是逊色不止一筹。他后半生孤单一个人,对于收了唐赛儿作首徒却没有半分后悔,甚至一度认为四处行医舍药性子良善的她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看来,她其他什么都好,偏偏那心结打不开,那偏激的性子改不掉。认真说起来,他这个师傅当初的孤僻性情兴许也影响了她。

尽管冯远茗说得没头没脑,但杜绾已然想到了去年腊月里的那一夜,紧跟着更是回忆起屋顶上莫名响动,之后顺天府尹亲自敲过张家的门,张越回来之后也提起过附近的巷子有一具身份不明的尸体,同时还丢下了一具军用制式弩弓,只是事情最后似乎不了了之。那会儿夫妻俩怎么猜也猜不透,可若是冯远茗所说都是真的,那么那具尸体的身份岂不是……

电光火石之间,她终于想透了所有问题,当下便宽慰冯远茗道:“冯大夫,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去想了。她既然是悄悄来见的你,就说明她还没有偏激到不顾一切。至于杜家和张家,她也说过了,至少得等到腾出手来……再说了,自从青州的事情之后,你可曾听说过她在外头露过面?你就当作她只是来看看你,顺便说说心里话好了。”

“希望如此吧。”

冯远茗张了张嘴,最后却只迸出了这么一句话。昨晚上那雷火忽然劈了三大殿,他实在担心这当口唐赛儿再折腾出什么事情来。

这天傍晚,张越从兵部衙门出来,正好在五牌楼遇上了二伯父张攸,伯侄俩便顺道一路回来。想到六部之中议论纷纷,他就问起了五军都督府的情形,张攸却是没好气地笑了笑。

“天要打雷下雨,人怎么管得着?咱们这些武官也不知道杀过多少人,谁也不敢担保自己就没有伤过无辜的人命,要是真那么信这种天意鬼神之说,晚上睡觉岂不得夜夜噩梦?大伙儿多半是说这一次雷击起火实在是不凑巧,至于上书言事……那是文官的勾当,和咱们没关系。要说咱们,也不过是心疼那三大殿烧了白花了钱,没觉得和其他事情有什么关联。”

听到这种干脆利落的说法,张越愣了一愣就心有所悟,心道武官果然不如文官的心思那么多。等到拐进自家的巷子,他忽地想起今天尚书方宾刚刚提到的事,略一思忖便开口问道:“二伯父,交趾如今战况糜烂,此次兵部补充了兵员和粮草军器等等,皇上又下令从云南征马,我听说黔国公还上书言道云贵各地负担太大,西南夷各部蠢蠢欲动?”

张攸外表爽朗,心思却极其细密,张越提起个话头,他便想起了一个月前那天晚上的争执。虽说那一次顾氏给他这个儿子留了面子,只是单独把他叫过去训斥了一顿,可为了家务事闹得这样大,他心里自是异常恼火,设法去问过之后给了方水心一个答案,竟已经有半个月没往她屋子里去。西南那边的局势瞬息万变,他这一头家里还不太平。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答应沐晟,说来说去,还是他当初心志不坚……

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了脑海,张攸又沉思了起来。他不比左军都督府那些同僚,那些公侯伯自恃爵位官阶远远高于兵部官员,所以打交道的时候往往居高临下,但他却清楚若是要带兵,那就事事都得仰仗兵部。即便是他贵为伯爵,不怕握有实权的武选司挟制,但武库司却握着大军的命脉——只现在这地方既然是归侄儿管,却是天然的便利。

于是,他盯着张越看了一会,随即便直截了当地说:“那天在英国公府,我和英国公就曾经对你说过,丰城侯过于持重,虽屡屡取胜,却始终不得敌首,此次一病更是错失良机;黔国公虽说乃名将之后,却过于谨慎小心,稍挫即退。要知道,西南夷与其说慑于永镇云南的黔国公,还不如说是慑于大军昔日之威,还有那些一直都没放下过刀剑的将士。交趾战况胶着,西南夷若安分守己,那就是怪事了!”

在西角门前下马,张攸随手把缰绳丢给了迎出来的门房,继而就和张越进了门。到了二门绕过穿堂那座大影壁的时候,他忽然停下步子,又对身后的张越说道:“丰城侯这次病得不轻,荣智伯陈智独木难支,你那方略就是打动了皇上,也得有人去执行。辅大哥是国之柱石,皇上决不会再放他去了,你纵有心却不是武将带不得兵,但我却可以再去!”

饶是张越刚刚心里曾经动过这么一丝念头,此时闻言仍是感到心中震动。如今的交趾可以说完全是烂摊子——除了担任交趾布政使挂了尚书衔的黄福之外,其他文官到交趾任职形同于左迁,若不是黄福一个个安抚,只怕这些人根本连做事情的心思都没有;而除了张辅之外,其他去过交南的武将勋贵多半是灰头土脸,更不可能自动请缨。而张攸才回来休养了两年,竟然愿意再去!

“二伯父就不怕深陷泥沼?”

“身受爵赏畏难取易,非大将也!况且,我还不想这身子骨丢在京师生锈了!”

觉察到张攸那一瞬间流露出的豪情,张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二伯父既然有舍我其谁的心思,那晚饭后不如到我那自省斋,咱们商量商量。”

第四百一十八章 从容对暴怒

由于天子下诏求直言,翰林院侍读李时勉和侍讲郑缉便第一拨带头上书言事,有了带头的,其余给事中监察御史等科道官员也纷纷上书应直言,诸多奏ωεn人$ΗūωЦ折犹如雪片一般飞入了通政司。有弹劾按察司监察御史考官不加详查,不能逢迎阿附者考评多为寻常,而贪墨奸诡善于趋媚者反考评上佳的;有明言连年四方蛮夷朝贡使节拥塞于道,敦请朝廷明诏海外诸国近者三年一朝,远者五年一朝的;有说江南等地运粮北京路途险远民夫困敝不堪,请在淮安徐州济宁等滨运河之处修建粮仓方便远近调拨的……

林林总总应直言的奏疏应有尽有,恰是把通政司官员和内阁的几个学士忙了个半死。这天在内阁直房之内,正忙着誊抄节略的杨荣看着手里那份奏折,忽然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随即就冷哼了一声:“岂有此理,这萧仪竟把雷击焚毁三大殿说成是迁都惹怒了昊天上帝,还说什么若不能将国都迁回应天,不修仁政,则天下必定灾祸横行!”

“既然是下诏求直言,有人把矛头转向这个也不足为奇。”杨士奇笔下不停,桌子上也是一堆各式各样的奏折,“再说,起头宜山和幼孜不是就早料到有人会提出这一点的么?”

“士奇兄,你以为这个礼部主事萧仪只说了这一条?他这上头的内容多了,说是西洋取宝船空耗钱粮,奏请废止;海禁乃太祖皇帝所敕,不能违了祖训,请行罢止,并处分相应官员;交趾蛮荒之地不值得劳师远征,请弃交趾;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重新迁回江宁……哼,此人不过是小小一个主事,竟然将皇上的大政驳得一无是处,不是大胆,而是狂妄!”

杜桢这会儿正在按各部院挑拣奏折,听杨荣这么说,他终于抬了抬头。皇帝此次下诏求直言不过是为时所迫不得不为之,若是言辞中肯切中时弊的也就罢了,但若是在这种大事上头只用天象这种借口就想让皇帝改变主意,却无疑是痴心妄想。因雷击三大殿便行迁都事,这岂不是拿国家大事当儿戏?况且,左一个废止又一个罢止,甚至准备把交趾也丢了……这不是败家子么?

“咦,宜山,这里居然还有张元节的一份!”

听到金幼孜这声音,杜桢丝毫没觉得奇怪,直起腰之后便淡淡地笑道:“既然是下诏求直言,有他的也不奇怪,我自己也上了折子。”

杨荣金幼孜闻言大讶,这时候,杨士奇便拿着一份文书站起身来:“这就是宜山的奏折了,他说的是近年营建京师,除了役民之外更役使官军无数,这些军户衣食困顿,更没法顾得上家里人,该当厚给月粮,不能厚给的也至少该宽免其他家人的徭役。不过我还是觉得他这最后一条写的最要紧,自从上一次北征之后,除了宣府大同等等军备要地之外,其他地方的武备确实松弛了,不可不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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