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刃绮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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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刃绮情- 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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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林村距城七八里,以往的确有些来历不明的人藏匿,本来是闹江夜叉的地盘,湖中水贼也有眼线在附近活动,侦查往来漕河的船只,以选择做案的目标。

村在东堤外,堤外石级伸向漕河,权充码头,供本地乡镇的代步船暂泊,往来的客货船,不会在此地停泊系舟。

村没有街,只有几条弯弯曲曲的小巷,民宅凌乱错落,平时很少有外地的旅客逗留。

在一家民宅内,受到宅主人水蛇杨票的热情款待。水蛇杨票是闹江夜叉的心腹弟兄,平时往来密切交情不薄。

闹江夜叉吃水饭,飞天虎管陆上的买卖,双方井水不犯河水,有交情理所当然。

“杨老哥,你得救救我。再得不到一教一门那些人的消息,我过不了这一关。”

飞天虎气色甚差,说话有气无力:“我有十个人被指为敷衍偷懒,被打得半死,以后每过一天,就惩罚五个人杀鸡儆猴。我巳经挨了两次拳脚狠揍,再挨一次,身上恐怕要有碎骨头需要清理了。一教一门一定有人在这带乡野潜伏,你该听到一些风声呀!”

“杨叔,赤练蛇几个人,确是绕城东向南逃的,估计很可能在这带藏匿。”卓香君加以补充:“邵伯镇方面传来消息,没发现那些人经过,所以很可能在这一带藏匿,伺机与猪婆龙的人联络。”

“我不可能听到风声,卓老哥。”水蛇杨票苦着脸沮丧的说:“我把所有的人派入湖找那几股朋友讨消息,不能再派人深入四乡侦查。咱们的人,被独行狼那些湖广来的走狗逼得很惨,已有七个人被打伤成残。再得不到有关湖内朋友所供给的消患,可就灾情惨重。湖内朋友曾经派人通知,坚决否认曾经劫掠京官李雄的货物,更不停地问贡船被劫的大案,所以无法供给任何消息线索,真是糟透了。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给我几个乡导,带我到东面乡野侦查。”飞天虎叹口气:“真他娘的混帐,这些过江的强盗坑惨了我们,简直岂有此理。”

“开玩笑,太阳即将下湖,能有多少时间在乡间走动?”水蛇摇头苦笑:“凭咱们这些地方蛇鼠,找到他们也是白送死。老实说,不是我不了解乡间的动静,而是不敢派人去走动。这些莅境的强龙,全都是心狠手辣,杀人如刈草的货色,一旦被他们发现形迹可疑,那就死定了。咱们老大夜叉大哥,在樊良镇几乎送掉性命。回去吧!明天再来比较稳当些。”

这里已是邵伯湖的北口,所以不说太阳下山,而说太阳下湖,西堤外就是邵伯湖。

高邮与邵伯湖其实是水道相通的,只不过两湖之间,河道束紧形成瓶颈式的一段百十丈水道,长不足十里,对岸就是天长县境。

两岸的村镇,皆以小船相互往来,水道也就是往昔的漕河。

大堤西岸的湖滨,仍然散布着一些零星农宅渔户,一旦春夏洪水期,很可能被洪水所淹没。

因此这些农宅渔户,都是暂住性的茅舍住宅,小径在芦苇获竹蒿草中蜿蜒,没有乔木生长,灌木丛也高仅丈余,在其中行走,视野有限方向难辨。

“堤外有否动静?”飞天虎向西一指:“湖里那些人,不可能完全撤走吧?”

堤外,指在堤西面那十里长的湖滨地区,两湖中间水道的东岸。

通常三五年必定发生一次大洪水,淹没所有的一切,洪水直逼大堤下,散落的农宅渔户一扫而空,居民皆进入堤内安顿,洪水退去才重整家园。

水贼们把那一带当作活动哨站,来去飘忽,多不过三五日逗留,平时仅有零星的哨船接送眼线而已。

“全跑光了。”

水蛇说:“自从京都那位李雄的船,在仙女庙被劫之后,李雄那些人非常厉害,人手众多,所雇的船只在两湖之间穷搜,甚至接近天长泽魔域,声称要找湖里的朋友算帐。猪婆龙是第一个躲入天长泽的人,所以两件大案皆与他无关。那一带是我的搜索区,你没有必要前往白费工夫,什么也没有,连水禽也陆续南飞了!”

门外传出激烈的犬吠声,一名大汉匆匆推门而入。

“三哥,有两个可疑的人,已到了巷口。”大汉匆匆禀报:“腰间有用布卷着的剑,用百宝囊,小心了。”

“可看出来路?”

“看不出来,气势相当慑人。”

“你也小心了,最好不要出面招惹他们。”水蛇叹了一口气:“这段日子咱们霉运当头,看到任何一个陌生人,也得提心吊胆。他娘的,日子难过,这种霉事何日方了?那些劫船好汉害人不浅。”

“我会留意的。”大汉急急启门走了。

犬吠声不久便缓和,大概犬主人出面制止了。

“可能是扬州钦差府的人。”飞天虎泄气地说:“我被他们逼惨了,得回避他们。后面可以出去吧?”

“没有什么好怕的,卓老哥。俗语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不是正在替他们奔走吗?你从后门开溜,反而引起他们的疑心,将有大麻烦。”水蛇看出飞天虎恐惧的心态,及时提醒溜走的后果难以收拾。

“天杀的混蛋!我认了。”飞天虎重新坐下喝了一口茶大骂:“可能是跟踪我的,看是否认真替他们办事。他娘的,只有两个人,我……”

“老哥,别想打埋葬他们的主意。跟踪你的人平空失踪,你脱得了干连?沉着应付,错不了。”

城狐社鼠地方豪强们,被逼急了可能会挺而走险。

其实地方蛇鼠中,也有一些深藏不露,武功超拔的人才,只不过少在外地走动,不能成为天下级的高手而已。

以飞天虎父女为例,武功与见识,并不比天下级的江湖一流高手逊色,大多数有名气的江湖名流,在他父女剑下支撑不了多少招。

鬼见愁就不敢小看他父女,没在卓家任意进出。

脚步声在门外停止,传出叩门声。

“进来。”水蛇沉着地叫。

这种乡村普通土瓦屋,稻草堆积,绝大多数是些贫民屋室,前面没有院子,后面没有花园,打开门就是堂屋,堂后也许有一座小格局的天井。

大门只有一座,两侧有窗,白天门通常是虚掩的,除非堂屋兼作工作坊,或者家中人口众多,门虚掩也避免邻舍的家禽牲口乱闯。

有些人家的门限特别高,用意就是管制家禽牲口闯入,或者阻止小孩外出到处乱跑出危险,甚至可防止屋内淹水。

门开处,跨入神态雍容笑吟吟的赵大和赵长江,长衫飘飘,布裹的剑插在腰带上。

“打扰打扰,向主人讨碗茶水喝。”

赵大直赴桌旁,拖出长凳马金刀坐下:“呵呵!飞天虎卓老弟也在这里作客,幸会幸会。在下赵大,那位是舍弟赵长江。来得鲁莽,休怪。请教主人高名上姓……”

八仙桌已坐了六个人,加两个恰好一桌,每个人的神色皆有千秋,可概略看出警戒性的敌意。

水蛇心中雪亮,对方是冲飞天虎而来的。

“在下杨票,匪号叫水蛇。水蛇大部分种类是无毒的,有毒的几种,比白花蛇更毒好几倍。”水蛇话中带刺,对找上门的人怀有反感,信手替两人各斟上一杯茶:“这附近很少有外地人走动,来者必定不善。赵老兄有事不妨直说,卓老哥不是没有担当的人。”

“呵呵!我说过要找你们吗?”赵大依然笑容可掬。

“哦,那你们……你们是哪一府的大爷?湖广?扬州?徐州?督税署呢?抑或是盐务署?”

“呵呵!杨老弟,你把所有的钦差府都抬了来了。你们看我兄弟是做走狗的料吗?”

“这……”水蛇一楞。

“横财谁不想发呀?追寻被劫的贡船,不但不犯法,而且有功,所以不论任何官署的公人,皆对咱们这种人又爱又恨。”

“两位气概不凡,不是为了一万两银子奖金而来的。”

“呵呵!不是一万两,而是二三十万两。老弟,为了一文钱而不惜打破头大有人在,何况是二三十万两?咱们兄弟找错了门路,是进退两难。对付贵地的九股水贼,咱们兄弟有勇气同他们玩命。但……”

“但什么?”

“但与钦差府的人玩命,咱们可就提不起勇气了。”

“你是说……”

“扬州钦差府的人,找到了一教一门的劫匪。”

“不久前在樊良镇发生的事,消息早已传到了。”

“钦差府的要命阎罗,带了大群狐群狗党,高手如云,名家如蚁,你相信他们居然捉不住浑天教的几个二流小辈吗?”

“这……确是可疑。赵兄这意……”

“呵呵!你如果不懂,赶快去查。”

赵大故作神秘:“一教一门劫走贡船,真假待证,他们与水贼勾结呢?抑或是与扬州钦差府的人勾结,你我是不会查出真相的。也许,贡船藏在钦差专署的扬州盐务署码头隐密处,你们在高邮一带查,查十年八年也不会有结果。所以,我们打算找扬州钦差府的人着手查,可惜他们来头大,咱们不怕匪却怕官,官可以抄咱们的家。”

“赵兄是说……”水蛇脸色一变。

“呵呵!我什么也没说。”赵大喝干杯中茶,推凳而起:“谢谢主人的茶,告辞。咱们不死心,仍然打算在各处走走,只要贡船还没藏入盐务署码头,或者藏入镇江督税署码头,咱们仍有希望。再见,诸位。”

送走了客人,六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有可能吗?”飞天虎突然问。

“世间的事无奇不有,什么都有可能。”

水蛇冷冷地说:“这件事早已引人怀疑。水贼没沾手,找知道。贡船被劫走,千真万确。问题是,贡船怎会平空消失的,邵伯湖只有一处出水口,就在镇北端。贡船不可能从驿站码头上航出水门,一个时辰便可下扬州。”

“是呀!这……阴谋!”

“他娘的王八蛋,两个饮差府的走狗都在哄我们。”

“说不定湖广铁差府的人也有份。”

卓香君咬着银牙说:“监守自盗,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二十万金银财宝,谁不眼红?天杀的,他们好狠,连累了许多人。有许多人无辜地枉送了性命。”

六个人脸色大变,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谣言说上一百遍,或者经第三者转述,九成会走样,假的也成为真的了。

赵大兄弟在点火,或者有意传播谣言。第十五章

天一黑,城门关闭,城内外断绝往来。

夜间活动的族类,除非有其必要,通常很少选择城内作为落脚处,以免活动受到限制,爬城偷渡罪名极为严重。

北门外的多宝楼桥附近,官道旁形成小市街,没有南门外的繁荣。市街衔接地藏阁,有几家小店接待从官道往来的旅客。

扬州钦差府的爪牙,包了整座天长老店,不许再接待其他的旅客,把这里当成行馆。

湖广来的走狗,则住在南门外至东堤的镇国寺市街。

两队走狗一南一北,可知双方并无协同合作的诚意,表面上合作无间一团和气,骨子里尔虞我诈各怀鬼胎。

任何一座钦差府的走狗,都良莠不齐,坏人比好人多出十倍,凶魔比正人君子多十倍。

这些为财势而不惜丧心病狂的江湖败类,一旦面对可轻易到手的二三十万两银子,不动心者才是奇迹,到手再吐出不遭天打雷劈才怪。监守自盗亦有可能,真的丢掉了贡船,也可以一走了之,重新另投主子。

各怀鬼胎,哪能真的同心协力合作?

谣言传播得特别快,真真假假莫衷一是。

通常说真话无人肯听;愈是耸人听闻的假话,愈有人相信;半真半假的谣言,尤其令人乐于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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