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了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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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了无痕-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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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下了一场细雨,此时空气十分清新水灵,像天儿的眼睛一样,苏紫鸢看着窗外自己不禁笑了。松花色的帐子用小银钩挂在两边,上面的流苏微微拂动,飘若游丝。
  
  凌雪笑道:“娘说天儿长得和哥哥小时候一模一样,你瞧这眼睛长得!”
  
  苏紫鸢正要说话,却看到小小的凌天突然用稚嫩的胳膊撑住身体,自己翻了个个趴在床上,然后很缓慢地移动了一□体,显然他被自己的举动吓着了,立刻眉头一皱咧开嘴“哇哇”地哭了。
  
  苏紫鸢惊喜地叫道:“快看快看!天儿会爬了!雪儿你快看哪!”
  
  又立刻抱起凌天亲亲他的小脸开心地说道:“人常说小孩子‘三翻六坐九爬爬’,天儿才八个月就能自己爬了,真是厉害啊!”凌雪也喜得忙派碧清去告诉老夫人。
  
  凌霄刚刚掀开帘子就听到凌雪和苏紫鸢在里面大笑,问道:“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凌雪急忙道:“天儿今天早上会自己爬了,我和姐姐正逗他呢!”
  
  凌霄往床里头上看去,果然小凌天正趴在那里,前面还放着一个布绣小老虎,他正费力地伸出小手去抓。
  
  凌霄不由得大笑:“乖儿子,爹爹抱抱!天儿多厉害啊,都会爬了!”
  
  三个人刚说了一些玩笑话,书痕突然在外面说范侍郎家的公子来了。
  
  凌霄皱眉道:“他又来做什么?”
  
  苏紫鸢接过凌天说道:“人家既然来了,又是找你的,就赶紧去吧!”
  
  谁知凌天正是顽皮的时候,小手不知何时伸到凌霄怀里乱抓,苏紫鸢这么一抱,凌霄的衣领都被拽开了,凌天立刻哭闹起来,苏紫鸢急忙查看儿子的手有没有被丝线什么的勾住。
  
  凌天还未满月的时候有一天不停地哭闹,众人都不知道为何,请了太医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直到第二天苏紫鸢给凌天换衣服时才发现凌天的小手指上勾着袖子上一根开了的丝线,小小的指头上一条红色印痕特别明显,把苏紫鸢心疼得不得了。
  
  凌霄随手扣好扣子见儿子安静下来便急匆匆出去了,丝毫没有注意到一张浅粉的诗笺从他怀里飘落。
  
  凌雪眼尖看到了,伸手就去拾:“这是什么?”
  
  苏紫鸢从凌雪手中接过打开一看,上面用蝇头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着:
  
  春风又送几多愁?花芽未发燕先啄。
  
  生在幽幽香渐消,待到夏末和泪落。
  
  零涕长宵希珍重,凝噎怨恨奈何桥。
  
  中间刺血书别离,字字殷红绣难挑。
  
  断梦似锦文已残,冷窗暝暝魂欲飞。
  
  与君一曲尽相思,长夜锁心两行泪。
  
  泪雨化碧撕心扉,东君不到三生石。
  
  寂寞黄泉影萧萧,终是不逢绝恩义!
  
  再看下面写的时间,竟是今天,看来凌霄也是刚刚拿到,可能还未来得及看。
  
  凌雪奇道:“咦?这不像是哥哥的笔迹啊!”
  
  转头去看苏紫鸢时,却见她整个人都呆住了,不停地颤抖着,目光只紧紧盯着诗笺看。凌雪急忙摇着她的肩膀喊道:“姐姐!姐姐!姐姐!”
  
  “你在叫我吗?”苏紫鸢突然冷幽幽地冒出一句话。
  
  “哎呀,吓死我了!”凌雪拍拍胸口道,“我还以为你傻了呢!”
  
  “哦?看来我是真的傻了。”苏紫鸢已经从方才的失态中缓过来。
  
  她看了看在一旁玩耍的凌天,又将诗笺递给凌雪,淡淡地问道:“你还记得那个徐曼娘吗?”
  
  “她?”凌雪疑惑地看着苏紫鸢,“哥哥不是替她赎了身放她自由了吗?姐姐还提她这个,姐姐怀疑这个是她写的?”
  
  苏紫鸢沉声道:“不是怀疑,是肯定。这字娟秀工整,分明是女子所写,你哥哥能认识几个会写诗的女子?”
  
  凌雪拿过那张诗笺又细细看了一遍,说道:“看这内容像是要与哥哥绝交了,又似乎对哥哥很痴情,什么奈何桥、黄泉路的。”
  
  苏紫鸢听到后面两个词,身体突然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对凌雪叫道:“快快快,我们赶快去徐曼娘住的地方!”
  
  凌雪诧异道:“姐姐不必和她计较,找她做什么?”
  
  苏紫鸢便穿鞋子便吩咐:“碧清,你看着天儿,我和三小姐有事出去。雪儿你快点,人命关天啊!”
  
  凌雪一听吓了一跳,也不问为什么了,赶忙收拾好跑出去。
  
  徐曼娘坐在桌前提笔写了一首《烛影摇红》:
  
  “雨落中天,帘外空阶一洗明,风晴君笑飞花里。揖让月在手,如今凉风满怀,愁盈两袖吹不动。九环早缠,潇湘不到,瘦影雁归楼。
  
  可惜流年,一展眉峰雾已锁。轻烟漫漫笼孤吟,字字是凄凉。芳情依依长安,恨前缘,误却今生。一枕幽梦,病魂将断,君灯如灭。” 
  
  轻轻地吟诵了一遍,她将诗笺平平地压在玉雕镇纸下。
  
  这个镇纸是凌霄带过来的,上面精巧地雕着一对浴水鸳鸯,鸳鸯乃翡翠雕成,翠绿的颜色栩栩如生。
  
  她想起那天在所有人都满眼写满欲望时他纯净温暖的目光,她想起他站在阳光下摇扇微笑的样子,她想起他醉中语无伦次的呼唤着苏紫鸢的名字,他从来都没有爱过她,即使他后来总是偷偷地来看她,从来没有,这一世,一刻也没有。
  
  徐曼娘心里一阵酸楚,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写词了吧?
  
  对着菱花镜细细地画着眉。“远山眉,长相思,与卿同心结百年。”他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旋,然而他现在为什么还不来呢?
  
  他若不来,这孩子怎么办?想到此,徐曼娘不由得将手放在腹部,她低着头,珠泪如雨:“孩子,是娘对不起你。可是如果娘不死,你爹爹就危险了,孩子,你不要怪娘,以后你要跟你爹爹好好活下去,哪怕,哪怕是做丫鬟,也不要像娘亲这样,让人不耻!”
  
  柳儿从外面走进来,叹气道:“凌公子还是没来,可我在远处看到那个小乞丐明明把诗笺给他了呀!”
  
  徐曼娘绾好髻,打开首饰盒,比对了半天选出一支钗插在髻上。她端详着镜中的如花美眷,幽幽地说道:“如果,他不来,这孩子,就让她随我去吧!”
  
  说完便伸手拿起首饰盒里的一个纸包,正要打开,柳儿一把按住,语气中已带哽咽:“你要想清楚,这药一服下去,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范家虽然逼得紧,我们,我们还可以逃啊!就像当年一样。”
  
  “像当年一样逃?”徐曼娘望着虚空,脸上悲愤的笑快要溢出来了,“逃到哪里去?逃到这烟花之地?我们逃得出他们的掌控吗?你别忘了,王爷秋初就要行动了,凌公子会没命的!如果我死了,没有了证据,范家是不会为难凌公子的。”
  
  她拉住柳儿的手,眸子里有着淡淡的雾气,就像冬日早起时的那种化不开的浓:“柳儿,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我们真的无路可走了。来世,但愿我们生在好人家吧!”
  
  徐曼娘走到床头取出一个包袱交给柳儿,轻声道:“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你带着它远走高飞,永远也不要再回到这是非之地!我死后立刻火化,骨灰不要留,就洒在明圣湖里,我最爱那里的雪景,就让我生生世世都在那里吧!”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那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柳儿哭得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攥住徐曼娘的手,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不见了。
  
  徐曼娘低声道:“你去烧热水吧,接生婆一会就来,我要服药了!”
  
  “不!”柳儿跪下哭道,“姑娘我求你了!我们离开这里!会有希望的!会有希望的!”
  
  她跑到衣柜前神经质地翻着衣服,拿一件又掉一件,“我们跑,你把孩子生下来,我做针线可以养活她的!我真的可以!姑娘,我们跑吧!”
  
  “柳儿!”徐曼娘喝了一声,她扶着椅子大口地喘着气,手微微地抖着,声音又换成了平素的温柔娴雅,“这是我的命,我的命。你去烧水吧!”
  
  徐曼娘的喝声让柳儿身子一颤,她呆呆地看了一眼徐曼娘,顿了顿又夺手哭着跑出去了。
  
  徐曼娘一个人在屋里静静地站着,就像一支亭亭的荷,一朵洁雅的莲,一树嫣红的梅,一簇幽幽的兰,就那么在风中微微颤动着,沉默着,哀怜的眼神慢慢沾满了金沙从手中簌簌落下的感觉,那是一种对命运最深沉的无奈。
  
  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何须晓风残月;青衫隐;杨柳藏;故人也似堤边絮;风过不见痕。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朝着首饰盒走去,一步步,沉重如千钧。
  
  这就是我的结局吗?
  
  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神智尚未昏迷之前她不禁仰头问天,眼中已经干涩了,没有一滴泪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嗯,那个诗和词都是我自己写的,什么押韵、音律的,不要和我计较啊!




☆、第二十章  绝痴情曼娘夭风流(下)

  苏紫鸢刚命车夫将马车停在柳树边,便听到徐曼娘在里面一阵阵的惨叫,急忙一把拉着凌雪往里跑。
  
  小丫鬟柳儿听到外面的声音探出头来,焦急地喊:“凌公子你”
  
  见是苏紫鸢和凌霄,那未说出的半句话立刻咽回去了。
  
  她“扑通”一声跪下哭道:“凌夫人,姑娘快生了,我求你有什么事过几天再来好吗?姑娘她”
  
  里面的徐曼娘又是一声惨叫,柳儿也顾不得这里了,连忙起身朝里面喊:“姑娘不要怕!凌公子来了,他就在外面陪着你呢!”
  
  徐曼娘的声音撕心裂肺:“凌公子真的来了吗?我好疼啊!”话未说完又是连声惨叫,还未说出的话淹没在呼痛声中别人已听不见,却清清楚楚地砸在苏紫鸢的心中,她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紧。
  
  屋里的呼痛声夹杂着接生婆的鼓励声,令苏紫鸢想起了她生凌天的时候,那天,那个人还在外面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紫鸢,紫鸢”,一声声仿佛止痛药,直到她安然生下凌天。
  
  而此时,却又有一个女子忍着疼等待他的呼唤,然而,他是不会来了。
  
  苏紫鸢低声朝柳儿道:“你莫慌!我不是来找事的。你赶快去烧热水。”
  
  柳儿眼里噙着泪,慌得只知道点头,直到苏紫鸢拍了拍她的肩膀才反应过来,赶忙跑去厨房。
  
  随着接生婆的一句“生了,是个女孩”,一声孱弱的婴儿哭声从里面传来。
  
  苏紫鸢轻轻推开门,只见徐曼娘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鬓边的青丝俱被冷汗打湿了,一绺一绺地贴在脸上。
  
  屋内的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有点腥,也微微透着点甜,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地上还扔着被血染透的棉布。
  
  徐曼娘半睁着眼睛见是苏紫鸢,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我就知道不是他来了。”
  
  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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