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门外传来子玉敲门声。她才抬了头，脸上神情平平淡淡，就如往常一般。
李欣道：“进来吧。”
庞清之果然跟着子玉走了进来，见到屋里两人，他目光闪了闪，又迅速行了礼道：“殿下，六礼水玉都请了回来。还是您先去上柱香，下官再开了大门让百姓进来？”
李欣摇头：“你先让百姓进来吧。”她对庞清之道：“本宫与你有事想商。你一会儿将那庙祝身边名唤魏予良杂役一同叫过来。”
庞清之满腹狐疑应声退下。
“你能不能治疯傻之症？”李欣问张靖嘉：“我是想疯傻与疯癫也差不太多”
“要看他是什么原因疯傻。”张靖嘉回道：“还有他灵魂创伤面有多大。”
李欣便又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说道：“明日我把人带到王府，你过来看看行吗？”
张靖嘉微微歪着头看着她笑起来，鸦黑长发顺着肩头滑落：“殿下与我说话如何这般小心了？是为师妖术吓到你了？”
李欣：
庞清之不过一会儿便又回来了，后面跟着个小尾巴。
两人与李欣见了礼。然后便一前一后立桌子旁边。
张靖嘉老神坐李欣旁边，庞县令行礼时他也不避不让，只单手托了下巴，似乎想些什么。
“庞县令，你可知你辖下浅玉寨，有许多乡民昌河被人劫杀？”李欣问着庞子清，口气淡淡地听不出喜怒。
庞清之早就问过了魏予良，心中也早就想好了回应之策：“回殿下话。下官未曾听说。”
总归他没收到报案，这番解释也说得通。清王府是要巴结，但是如果费力了也巴结不上，他也不是没后路。
李欣微微点了头：“本宫也听这魏予良说了，他们未曾报官。本宫本来还觉得奇怪，依着庞县令口碑，若是治下发生这等恶性案件，怎会坐视不理？”
这话庞清之听着舒服：“殿下真是明鉴。下官一直都是兢兢业业，不曾拖拉过任何小案子，何况这等劫杀大案。”
李欣又看着魏予良道：“都听到没，不是县衙不理，而是你们不信任庞县令。”
魏予良开始还有点觉得这公主说话怎么怪怪，后来却是听明白了，连忙认错，并对着黑脸庞清之道：“父母官大人，草民回去一定会告知乡民。有庞父母衙门，浅玉寨乡民大可大大方方进衙门报案。
李欣满意地看着魏予良，心想这孩子反应可真。
庞县令微微黑了脸，不过也没太过意。查案就查案，到时没有证据就报个事故失踪什么，也很简单。
于是便对着李欣道：“殿下，下官一定会彻查此案，将事情弄个明明白白。”
“有庞县令这句话，本宫便放心了。”李欣又笑着对魏予良道：“明天你进王府前，找几个乡民将那两个犯了疯傻之症人也一并带着。王府里有医术高超大夫，试试能不能让他们清醒过来。”
魏予良一听，热泪盈眶，实心实意地跪地上给李欣咚咚磕了几个响头：“谢殿下！”
“你可别高兴太早。”李欣却浇着冷水道：“要是那两人伤太重，再好大夫也救不了。”
“若是连王府大夫也治不好，那只能怪他们命不好。”魏予良道：“那我们也认了。”
李欣看了看张靖嘉，见他也不插话，只是默默坐一旁，彷佛对什么都不关心样子。
她又转过头来，对庞清之道：“庞县令，本宫便先将两位受害人带去王府治疗。若是他二人能够清醒，到时也可帮官府指认行凶之人。”
庞清之自然乐意，若是有人证可以帮着指认凶手，那就不报事故失踪了，成功破获这样大案要案才与他政绩加有利。想到这里，他忙点头称是，不住说道：“殿下英明。”
“那本宫便去上个香吧。”李欣站起身：“庞县令也不必惊扰百姓，本宫上完香就走。”
庞清之忙道：“那下官前面带路。”
魏予良听说李欣这就要走了，眼神里还带着问题未解失望。公主殿下这便回王府了么，她还没说答不答应给浅玉寨造艘大船呢。
“你真是个急性小孩子。”
一个戏谑声音魏予良耳边响起，他回头一看，见是张靖嘉，马上露了大大笑容躬身拜道：“张先生！”
张靖嘉比魏予良高了一个肩头，从他身边走过时不由摸了摸对方头顶，轻声道：“何必焦虑，明日就会有结果。”
魏予良心里一跳：张先生竟有窥心术不成！他原地愣了愣，不由也摸了摸自己头顶，心情竟莫名好了很多。
正文 第五十七章 传道解惑
庞清之进到主殿，见乡民们井然有序排着队一一进来跪拜，不由有些惊奇。目光往外一瞧，便明白了：只见主殿外院子里，清王府两队侍卫正威严地立道路两侧，搭严密密彩棚连雨丝都透不进来——他们还真会找地方避雨。
他回过头，见李欣也跟了进来，便对着排前头三个百姓道：“你们退下，让公主殿下先拜。”
那三人默默退到一边，守门外百姓见状也一一跪下。
整个龙王庙一下子安静下来。
庙里主持将早已准备好清香点燃，亲手交到李欣手里。李欣缓步走到龙王神像前，长长供桌上比先前又多了不少祭品。其中显眼便是六块形状不同雕纹精细玉器及一块仿若千年之冰所化水玉。
三柱清香高举过顶，李欣将执香手贴额头，心里些微紧张地默念道：“芬芳之祭，嗅味以享。佑我玉昌，风调雨顺。”祷告完，她往前走了几步，将三柱清香插供桌前香炉里面。
回身又大殿蒲团上叩了三个头，起身时感觉并无什么不妥，李欣下意识便看了张靖嘉一眼。
张靖嘉却没看她，一双深眸紧紧盯着龙王神像，神情高深莫测。
李欣便走到大殿旁，对着张乔两位说道：“二位先生，可要去拜见？”
乔先生神情肃穆，张靖嘉笑而不语。两人都摇了摇头。
一个是不信，另一个是不屑？
“庞县令，本宫这便回府了。”李欣对这庞清之道：“若是那两位受害之人康复，本宫再潜人送他们去衙门作证。”
庞清之忙躬身相送：“殿下您放心，下官一定亲自盯着这案子。您慢走。”
李欣转身往门外走去。两侧侍卫绕过跪拜百姓护她身边，铿锵整齐地行到大门外。雨还下，但是小了许多。子玉给李欣重带了莲花帽，披了琥珀衣，撑了伞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庙门，驶回了王府。
“殿下，吃点糕点垫垫肚子。”子岚永远都是将李欣胃放第一位，一上了马车便道：“这些可都是从王府里带出来，全是含英院小厨房自己做。绝对安全！”
李欣端坐着，眼皮却是阖上，闻言她也没睁眼，只道：“本宫现没胃口。糕点赏你们了。”
子岚恹恹地放下手里东西，对着子玉道：“殿下赏，你吃几块？”
子玉微微皱了脸，心里也嫌糕点干腻，却又不能推脱：“你便先替我留着吧。这是好东西，我想带回去跟她们一块分享。”
子岚轻轻哼了一声，拿起一小块梅花糕，吃了一口又狠狠瞪着子玉道：“我就是要一个人全吃光，一块也不给你留。”
子玉温柔笑笑。
不同于跟子琪搭伴，子玉是个永远也开不起来玩笑，挑不起怒火人。她这个人，似乎除了长相柔美，其他便再没什么可说了。
“没劲。”子岚嘀咕了一声，将剩下糕点重放回暖缸里头，塞到马车凳子下面暗箱里。
车驾稳，路面又平坦，主仆三个这微微摇晃马车内很便打起盹来。李欣自然无所顾忌，枕着子玉大腿，很便进入睡梦之中。两个丫鬟既不能出言扰了主子睡眠，又困得不敢睡，撑了一路，好容易才撑到了清王府。
张家马车行到城内后便默默与李欣车队分离，一大早就出来打酱油，张靖嘉此刻也有些累了。说实话，此行大目是那块水玉，据说晶莹剔透、灵气逼人。然而真见了，却发现就是一块极品水晶石。漂亮是漂亮，灵气却没有。
他不由摸了摸脖子里那块玉，温润如暖泉滋养灵气源源不断地滋养着躁动灵魂。
“再过几年就要还给正主了！”张靖嘉自言自语道。
马车哒哒哒张家门前停下，刚下车，管家童伯便匆匆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个衣饰整洁瘦弱妇人。
张靖嘉定睛一看，是子清。
“奴家求张少爷给条活路。”童管家没来得及拉住子清，让她一个箭步冲到了张靖嘉面前就跪了下来：“求您行行好，奴家嫁到林府也就几日时间，跟你是无冤无仇啊。你要报复林家老爷夫人，奴家绝不插手。只求您放了奴家吧”
童管家上前拉着子清，对方却不依不饶，根本不愿意起身。
张靖嘉冷冷笑了一声：“林少奶奶，你若是想着吵闹能引起左右邻居围观，好要教我张靖嘉大大丢一回脸，那你大可再泼辣一点。”
他直视着子清双眼，让对方仿若被洞穿了心思一般低下头避开。顶着巨大压力，子清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讷讷解释道：“奴家也是被逼。他们好歹也是奴家公婆和叔伯，不能不孝”
“我一直再想，为什么公主会将你嫁到林府，直接杀了不是好。”张靖嘉看着梨花带雨地子清，却半点不带温柔讽刺道：“现看来，大概是觉得你跟林府人实是太像了。”
“什么？”子清抬头怔怔看他。
“都是一样愚蠢。”张靖嘉轻轻说道。
“你！”她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
“我若是你，便好好守着那宅子，谁来抢就灭了谁。”张靖嘉道：“只要士远还活着，林家宗族就无权收回宅院。至于那两个老，年事已高，说糊涂话谁管他们。你只管将门户闭紧了，每天调教调教丫鬟奶妈子，心力地伺候公婆直到为他们送终就行了。”
“可是”
张靖嘉不耐烦道：“你一个寡妇，还是些回家去吧。这里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放心，你若是安安分分，张家还不至于会克扣一个寡妇花销。”
“奴家谢过少爷。”子清忙福了身。接着往后退了几步，招了招手，便见两个小丫鬟从角落里跑了出来，一左一右地扶着自家少奶奶走了。
“少爷，林家那边是不是也要限制下这位少奶奶行动？”童伯脸上露出了不同于刚才憨厚，显得有些阴森：“或者给下点药。直接做了也行。”
张靖嘉摇头笑起来：“我可是一个人道毁灭者。即便是执行死刑，也要选个温柔点不是。”
两人说着话，一前一后地进了门。
“今天上午，又有几户人家送了孩子过来。”童伯脸上刻刀般皱纹突然变得柔和起来：“按照少爷您讲，我也没推辞，也没写卖身契，就说租他们五年十年，到时再让人给领回去。”
“嗯。”张靖嘉点点头：“施恩不求回报只会让人觉得你廉价，然后渐渐变得理所当然。”
童伯深以为然：“少爷您总是对。现玉昌城里只要提起我们张家，没有不竖大拇指。”
“呵呵。”张靖嘉笑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只希望十年过后，若是我不了，士远也能受到别人帮衬。”
“叔叔你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