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戈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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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戈之城-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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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两日平静却使迂难营松懈。圆桌会议又召开一次,以老黄、袁远为首,都力主解禁,目前士气正旺,不宜闭营不出,否则军心受沮,于攻城大业有碍。若能一鼓作气,攻破飞鹰城,一个方仙者也翻不了天。

叶护却力陈要月望之后,尤其今夜全力戒备,最好全营出动,布置暗器机关,通宵守护。此议劳师动众,连郑青、邓麻子都不解,认为劳师动众,殊无必要。让叶护陈述理由,叶护却苦笑不语,惹得众人嗔怪。只雪姨与他相对忧愁,事关方仙者诸派秘辛,岂可一时述清。

最后双方妥协,今夜全力戒备,全军轮流守夜,不解束甲,随时应命。叶护才略松口气,依旧愁眉不展。至于叶浩与那思小姐,仍是没心没肺,在营帐中玩耍,浑不知危险将至。思小姐更似忘了战俘之身,快乐自足,比城里还要自由。

就在不安与麻木中,夕阳没尽最后一线余晖,暮霭笼罩四野,一轮满月从东天升起。

城主府议事厅中,固守小院的秦伯首度履足于外。

一张长案隔了两把木椅,秦伯与红石对坐其上,茶盅腾起袅袅雾气,将两人面目模糊在淡淡氤氲中。四下寂静无声,仆役侍卫俱被挥退,且被施了秘术,除非炼神境界高手,休得闻听一字。

“秦老终于要出手了。”红石放下茶盅,满脸快慰。秦伯冷冷一笑:“老朽出手,也只是营救小姐,你不要指望其余。”

红石目光犀利,笑道:“迂难营都是死囚,全军亡命,若不见点血,只怕不能顺利营救思小姐。”秦老道:“即便十万大军,老朽依旧来去自如,城主多虑了。”他神色如铁,话语客气,却似讥笑冷讽。

“不然!”红石摇头,恳切地道,“秦老固然神通无敌,但迂难营精于机关,上下一心,只怕不易与。更何况其间也有奇人异士,秦老不可不防。”秦伯冷哂道:“迂难营长么?后天未臻极至,不过蝼蚁而已。”

红石道:“那日的狙击手能与思小姐缠斗,显是精通星宿海秘技,不可不防。”秦伯颔首道:“这小家伙应达周天境界,不过其间情态诡异,怕是别有蹊跷,也不足为惧。”

红石耐心地道:“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又在迂难营中,不可能星宿海出身,难保没有奇能异士暗中传授。”秦伯微一动容:“这倒不无可能。”

红石话锋一转,道:“再如何厉害,也难抵秦老炼神之境。我所忧惧的还非此人。”秦伯再难自矜,问道:“谁?”红石舒缓不迫,答道:“我曾仔细探听过西北都护府各支军队,对迂难营下了许多苦功。里面最厉害的属那匠师。”秦伯脸色一板:“这个笑话很拙劣。”

红石旋动右手扳指,意态舒缓:“秦老知道云兴迎此人么?”秦伯悚然道:“就是五十年前凭借一身巧器击杀萨满团元老利孤万的云兴迎?他和那匠师有什么关系?”萨满团元老利孤万当年只身入关,挑战黄河以北三国,无人可当其锋,名震一时,最终却为雍秦国匠作监云兴迎击杀。传说云兴迎一身巧器,层出不穷,神鬼莫测,本身修为却极低,竟能格杀炼神高手,一时天下皆惊。红石摇头道:“两人倒没关系。不过叶护在稷下辟雍匠作司修习时,却被誉为云兴迎之后,最为出色的天才。”秦伯脸上红云倏现,喃喃道:“竟有这么大的来头,倒值得一会。”

“请秦老为我飞鹰城击杀此僚!”红石霍地站起,躬身道。

秦伯眯着细长双眼:“你说这么多,目的就在此吧!”红石坦然迎向他目光:“此人虽非首领,却是迂难营灵魂,我若能左右王都,愿意拿三座城池,又或一万精骑,换取此人效力。”

秦伯叹息道:“老朽并非不愿襄助,实迫于大局,今日出手救小姐,也是万不得已。”红石躬身不起:“若能击杀叶护,飞鹰可再坚守三月!”

秦伯身躯一震,红烛籁籁照下,神色明暗不定,倏地转身而去,不留一言。偌大厅堂中,只有大公折身相送。

满月已至中天,大地如覆霜雪,洁白明亮。营寨中每隔十步,便燃有熊熊火把,帏帐内外岗哨密布,纵使渺若蚊蚋,亦无处藏形。依照叶护布置,营地内陷阱重重,诸部之间相互呼应,阵形俨然,一旦有敌来袭,可以最快速度反应,层层裹挟,不至方仙者纵横无忌。而思小姐也被移置中军帐,团团拱卫。

思小姐与叶浩却呆在中军帐,相互侃笑,融洽无已,全不似帐外厉兵秣马,杀气腾腾。“真是滑稽,以为这般就可防住秦伯!他要进出清蒙帝国皇宫,也是神鬼不觉。”思小姐一脸鄙夷。“你笃定他来救你?别自作多情,要真来救,当晚就袭营了。”叶浩立马驳回。

思小姐故作惊讶:“那你们灯火通明,又把我放到这边,却是防谁?”叶浩大言炎炎:“西北都护府传来消息,萨满团全军出动,晓行夜宿,今天晚上到达,我军以逸待劳,给他一个迎头痛击!”

思小姐瞪大眼睛:“你们这么厉害!要把突古族灭掉?”叶浩嘿然一笑:“对,然后破仙宗、灭幽门,天下之大,唯我独尊!”

思小姐捶他一拳,咯咯笑道:“有种你先把老娘灭了。”她出身高贵,学粗口的本事却异常了得,现在与叶浩交谈,几句一个老娘,至于骂人,更是别出心裁,拐弯绕口,弄得叶浩直叹后生可畏。

她此时着一件薄裙,却是雪姨睡衣,宽大松长,笑得花枝乱颤,露出一抹雪肤。叶浩只觉心痒如麻,无故双颊通红,使劲吞口唾沫:“你道我不敢!”思小姐乜他一眼:“你倒试试!”黑白分明的眸子,嵌在精致的脸盘上,微微一斜,便有股别样风致。叶浩热血直冲脑门,暗自寻思,若不给这小娘皮一点颜色,清蒙男儿脸往哪搁!

思小姐却未觉危险,寻常也是这般挑衅,最多换来叶浩白眼,岂料眼前黑影一闪,风声飒至,待警醒时,已被少年重重压在地上。正要惊叫,少年灼热的气息喷在脸上,一时全身酥麻,话语梗堵在贝齿中,只瞪大双眼,惶恐之中,情窦像是将垮的堤坝。

身下温香软玉,叶浩如坠云端,周身毛孔一齐张开,激情快乐交迸涌来,其中滋味,有生以来从未经历。他傻傻地压着,再未有动作,两人心跳相闻,呼吸糅杂,一瞬间似乎光阴驻足,永生永世。

好景不长,不速之客惊扰了静谧。帐篷原本密封无隙,不知如何,一团月光幽幽射进,无声凝聚人形,一柄光刃就向叶浩射去。思小姐立时惊觉,将身上少年用力一推,以自己胸膛迎向光刃。

那人低声惊呼,用手一勾,光刃打旋飞回,玄衣鹤颜,正是老奴秦伯。“小姐,是他欺负你么?”秦伯低声喝问。

思小姐愣愣颔首,旋即摇头。秦伯飘身上前,一拍她胸前大穴,几根银针激射而出,哧哧落地。思小姐一跃而起,真融尽复,脸上顿现喜色,却听秦伯牙酸的声音:“侮辱圣女者,杀无赦!小姐,杀了他。”

思小姐一愣,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他不是故意的……”秦伯缓步上前,不容置疑道:“杀了他!尊主的严令你难道忘记了么?”思小姐娇躯一颤,分辩道:“他正和我玩耍呢……”

叶浩原被打搅,已甚为不爽,再见这老家伙气焰嚣张,全然不把自己这星宿海天才放眼里,不由大怒:“哪里来的老东西?老子站在这里,有种自己来杀,逼迫女人算什么好汉!”

秦伯睨他一眼,忽而笑道:“很好!小家伙,有二十年没人跟我这般吆喝了。”他神色阴沉,偏作笑容,森然可怖。叶浩小心戒备,反骂回去:“那是你龟缩不出,年纪活到狗头上去了。”

“倒是唇尖舌利!”秦伯嘿然一笑,身遭凝聚六道幽光,幻化成鞭,朝少年呼啸卷去。叶浩神色一怔,要施展鹤雪身法,已是不及,被捆粽子般缚个结实,跌倒在地。如此神技,惊得他张大嘴巴。

“杀了他,我们回城去。”秦伯慈和而坚决。少女一脸惶然,听惯了老仆命令,不知如何抗拒。她与叶浩本来壁垒分明,几日相处之下,嬉闹无忌,竟是从所未有的快乐,如何起得了杀机。

秦伯目光转冷,思小姐垂下螓首,不敢对视,颤巍巍举起纤手,只觉芳心莫名疼痛,割裂也似。叶浩被幽光束缚,唯独脸部能动,眼珠子乱转,焦急之至。这小娘皮不会真杀了他吧!倒是大有可能。整天拌嘴,仇隙不小,刚才的举动,也似大大不妥。娘的,这老家伙混哪里的!

正此时,一阵狂风倏至,夹杂斑斑星痕,帷帐整个掀起,朝天卷去。原地只剩木桩骨架,好似剥皮的果核,通透光秃,一览无余。明亮火光潮水涌进,一洗昏暗逼仄,叶浩与思小姐为之一惊,愣立当地。

秦伯神色不动,冷笑道:“星宿海哪位高人在此?何不现身一见!”他默察星力,竟有周天水准,应是星宿海人物,却不甚担心。

火光倏闪,风姿绰约的妇人排众而来,径到营帐边缘,躬身一礼:“前辈是昆仑山高人,何必与我等一般见识,不如就此带走思小姐,我迂难营决不为难。”却是雪姨,雍容淡定,与寻常截然两般。

秦伯惊讶看她,道:“阁下既是星宿海出身,当知太一初始之战禁例,宜速速退去,妄自插足,神人共诛!”雪姨脸色剧变,似遭雷击:“太一初始之战?不是还有六年么?”太一之战是方仙者的禁忌,涉及天下至秘至大之争夺,二十年一届,其禁制森严,延续千载,只是一直在中原进行,与草原、南疆无涉,如何与这飞鹰之战牵上关系?这秦伯功力之深,足以横绝一时,显是幽门重要人物,如何会隐在飞鹰城中?电光石火的念头在雪姨脑中闪过,令她有片刻的失神。

秦伯神色疑惑:“此事已传檄各门各道,你竟不知?”他一挥长袖,一团幽光环绕千匝,凝聚成弹,袭向雪姨。劲风呜鸣,光弹速度极慢,好似重有千钧。雪姨深知厉害,若光弹爆炸开来,方圆十丈都受波及,兵士难以幸免,一咬牙,遂双手推出一片星光,浩瀚三丈,水银粘稠。

光弹如陷沼泽,速度愈发减慢,大小却如初,星河丝毫不能磨损。雪姨心中大急,若不能将其吞噬,爆炸开来,自己定将尸骨无存。秦伯却看出端倪,摇头蔑笑:“原来是个半吊子,并非纯正血胤。”

他枯瘦手掌翻出袖子,遥遥一按,光弹骤然加速,好似陨石流光。雪姨知道不可力敌,鹤雪身法一展,尽力逃逸。光弹炸裂开来,气浪四下涌去,好似一圈涟漪,所过之处尽为焦土。兵士惨号不住,雪姨虽滑出七丈,仍受波及,一口鲜血狂喷,跌将出去,半天没有爬起。

秦伯笼手袖中,慢条斯理道:“这就是震惊草原的迂难营么?也不过如此。”叶浩看得目瞪口呆,这是哪来的老妖怪,竟这么厉害!思小姐却忧虑地望着他,一时不知所措。

“杀了他!我们就走。”秦伯催促。思小姐嘻嘻一笑,缠上他手臂:“一个小毛贼而已,有什么好杀的,秦伯,我们这就回去。”

秦伯不为所动:“幽门尊严所在,不容触犯,非杀不可。”思小姐嘟起小嘴:“人家再也不乱跑,都乖乖听话,还不行么?”秦伯神色慈祥道:“不行。”他不再理女孩儿,扬声朝外道,“都布置好了么?叶匠师,听说你是稷下学院高足,不要让老朽失望。”两人交谈之际,迂难营众来回布置,借着营帐掩物,已布置好阵形。秦伯听得分明,却不点破。

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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