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静点——”
“你连我都骗。”她越说越生气,“我不要跟你说话。”
她结束通话。
淡妃很快又打回来。
她犹豫一下,还是接起来。
粗声粗气的,“又干嘛。”
淡妃不敢惹她,“你没有长脑子,我不跟你计较,我让青橘同你说。”
她惊喜,“她可以说话吗?”
“她是生了,不是死了,你等着。”
“修明啊——”青橘在那头软软地叫她。
她欢天喜地的捧着电话讲下去。
中午放饭,别人人手一只大鸡腿,她的饭盒里只有青菜,一条,孤零零地躺在那儿,身下是一望无际的白饭。
斗争升级了。
她鼓足勇气跑到大娘那里,想与之理论,终于踌躇了,为了一只鸡腿大动干戈,让人看笑话,太没出息了。
可回到化妆室,一个人扒着白饭,她又转念想,这样节制压抑自己,要是明天有什么三长两短,未免不值。
吃完饭收拾桌子,一抬头,有人在门前张望,笑道,“洛小姐,你回来了。”
她看清楚,认得是导演,咦,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在江湖混了那么久,知道规矩,连忙小碎步迎上去,“导演好导演好。”
差点没跪安说“导演大人,贵人踏贱地,有何吩咐”。
“请坐。”
“不客气了,洛小姐,我——有事同你说。”
导演拿出香烟点上,来回走,很为难的样子。
她同情地看着他,传说拍片期间,每个导演都会行为失常,想不到是真的。
没十分钟,导演已经消灭了三只烟,小小房间烟雾缭绕,几成仙境。
她被熏得七荤八素,眼见导演拿出第四支烟,忙不迭问,“导演,究竟有什么事?”
“我——”导演还是那张为难的脸,“我有事请洛小姐帮忙啊。”
她顶受宠若惊,“有什么我可以帮到您的?”
不要告诉她导演大人也想体验一下烟熏妆。
导演吞吞吐吐,“我和无忧在剧情发展上有一些分歧,争执不下,然后他就”,导演长吁一口气,“他说他不演了。”
她给出一个夸张至极的反应,“天,这件事真太严重了,可是找我也——”
“你是无忧之友,不找你找谁?”
无忧之友。
顶着这个名号,可以在江湖上放肆行走:打遍天下无敌手无忧之友洛修明!
她不由得咧开嘴笑起来。
口中还推说,“我?我跟他不熟。”
导演见风使舵的功力已殛化境,“就因为不熟,他才会听一两句,我跟他倒是熟,刚去找他,他直接把门甩在我脸上。”
上级领导已卑躬屈膝至此,她没奈何,只得走一趟。
她去敲房车门。
金无忧见到她,先是笑,随即发现导演,马上板起了脸,一副不悦。
她很吃惊,没想到金无忧也会给脸色别人看,这年头好人跟坏人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金无忧长身玉立,矗在个头不高的导演面前,不客气地问他,“剧本改了吗,没改就不用谈了。”
导演嗫嚅,“剧本——”,向她投射求救的目光。
她为导演抱不平。
“金无忧,”她说,“有话好好商量,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这么大的工程,说撂手就撂手,做人没有责任感怎么行。”
他总算给她三分面子,语气和缓一些,“你不知究竟,不是我的问题。”
“是谁的问题也可以坐下来慢慢讲啊。”
“已经讲过了,”他光火,可还是坐下,“我说了,这剧本要改。”
导演大着胆子,“没法改。”
他“噌”的站起来。
她也起来,挡在他和导演之间,“金无忧,你要尊重长辈,导演一把年纪了,他不容易。”
阿离在另一边笑。
他也想笑,可又要维持正经,只能睁大眼睛。
她误会他瞪她,不忿地说,“金无忧,你可要记住,我在危急时救过你。”
“喂,于人有一点点恩,也不能这样老提着。”
“为什么不提?”她也瞪眼,“冒着丧失名誉的风险把你从水深火热里救出来,怎么能不提?”
“唉,真服了你了,”他拿出剧本翻到页数,递给她,“你自己看。”
三分钟后,她抬起头,完全受到刺激。
“真——”她吞口水,“真香艳。”
他嚷嚷,“我不明白古装战争电影为什么要拍如此高难度的性/爱场面。”
导演小声地,“为了票房?”
“这不是理由。”
“这为什么不是理由?”阿离一来就散播智慧之珠,“电影界唯一的真理就是要赚钱。只要卖座,奸/淫邪盗不在话下。供求原理,床戏是行业需要。”
“原来的剧本没有这场戏。”
阿离很平静,“是,我和老板商量后决定加进去的,这样更有卖点。”
“这场戏不合逻辑,我问过王建平,他写的剧本,他也觉得不需要这场戏。”
“投资商觉得需要。”
“那让投资商自己脱衣服来拍!”
他气愤地坐下。
她没听到这场争执,她举着剧本呆呆的想,这种体位,她连听都没听说过。
金无忧在后面说,“我也没听说过,利老板真是见多识广。”
她转过来,“你再这样下去,我会怀疑你不是人。”
他苦笑,“也许我真不是人,是人没法在这圈里混。”
“你还总冷嘲热讽我,你看看,”他把剧本扔在地上,“完全牛工一份。”
真是,导演一声令下,不管生张熟李,立刻得你侬我侬,说哭就哭,要笑就笑,非人生涯。
他托着下巴,“我们这一行,简直像武林中的邪教组织,入我门来,祸福莫怨,还有什么可说。”
“我明白我明白,”她拍拍他肩膀,“尽在不言中,不必多说了,反正是恨事多多,旧恨尚未散尽,新怨又上心头。”
他给她一个理解万岁的拥抱。
阿离冷酷地说,“拥抱不会解决问题,这件事今天就得定下来,拍还是不拍,拍的话脱到什么程度,全部要协商好。”
金无忧巴巴地望着阿离足有一刻钟,奈何阿离如老僧入定,不为其所动,这才不情愿地开口,“戏还是要拍下去的,至于这新加的场景,”他大摇其头,“我等下打给利老板,会跟她说清楚。”
大家都松口气。
她歉意地看导演一眼,她变节了,并没有帮他劝服金无忧。
她又一次被证实是个没用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手表坏了,不得已开始找新的。
旧的放在那里,每天都见到,不过总是想不起扔掉。
一直带钢表,夏天看起来比较凉爽,我是个怕热的人。
问别人说买什么牌子好呢,被推荐“Just Bling”。
哈哈哈,笑得我,叫就是闪,你是有多闪。
16
16、第十五章·不好爱 。。。
晚上跟淡妃煲电话粥。
她旁敲侧击,“编剧跟我说,最恨导演把剧本乱给不相干的姨妈姑姐过目,教这些外行提意见,完了当金科玉律似地叫编剧改改改改,如此不专业行为,杀千刀。”
那边心平气和,“哪个编剧说的?”
“不,我不能说,你一定会打击报复。”
“我怎么会呢?你只管放心说。是姓李的,姓赵的还是姓王的?”
“我假如告诉了你,你要把他怎么样?”
“我也拿不定主意,你帮我来想想,究竟是清蒸好,还是剁碎作狮子头?”
利淡妃应该投资恐怖片的。
“我还没跟你算帐,”淡妃气咻咻,“无忧半夜三点在你房里做什么?啊?”
她语塞,这要她怎么解释。
“一时说不清。”她说。
“你最好说清楚,他是公司最值钱的资产,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毁了他。”
“我不说你也拿我没办法,”她哈哈笑,“你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
淡妃气得没声出。
她得意的摇头晃脑,“有本事飞过来打我,我把窗户打开等着你。”
晚上睡了个好觉。
太笃定了,以至于第二天在片场见到利老板,眼珠差点掉出来。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紧紧拥抱。
“没出发时直咕哝,”淡妃笑,“见什么见,通电话不已经足够了吗?公司忙得鸡飞狗走,可是咬咬牙,放下一切跑了来,又认为值得。”
她很受感动,“你真是为了看我过来的?”
“当然是。”淡妃毫不犹豫。
是她的大头鬼。
淡妃随身携带一个北京观光团,参与人员全是富有的太太们,收费是普通旅行社的三倍,多出的价钱落实在金无忧身上,他要担负起与太太们共进晚餐的使命。
她对利淡妃的认识又到了一个新的层次,点石成金,变废为宝,不管世道再差,总能找到赚钱的路数,奸妃是天生的商人。
商人组织太太团进片场来探班。
富贵太太们见到什么也觉得惊奇,大呼小叫,和那班临记你望我望你,互相觉得对方像动物园里的猴子。
她实在看不下去,“探班这件事一来阻碍导演思考,二来影响演员情绪,试想想,一班生人硬是到你办公室来看你处理文件,那多尴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淡妃伸出淡紫的指头,戳她太阳穴,“狼心狗肺。”她骂她。
她拉着淡妃的手臂左右摇晃,忽然说,“你说世上有没有心念相通这回事?”
“叫了你睡觉之前不要看X档案。”
她慢吞吞,“我觉得,金无忧,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
利淡妃摄人魂魄地白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
是她的错,淡妃的感性跟马桶盖子差不多。
正说着话,只听导演喊,“Ready?Action!”
两人噤声。
金无忧在马上向敌方将领喊话,目光炯炯,姿态狂傲。
贵妇们被那种眼神摄住,陶醉不已,完全被他的魅力征服。
她微笑。
不过几个月,金无忧又老练进步了,这班孩子的娘简直无招架之力。
身边有人说,“你看这个影帝。”
她点头,难以想象这样的人会甘心牺牲大量粉丝回去对牢一个家庭观众。
身边的人又说,“我真是没有存在感,这样站在你身边,你也察觉不到我。”
她转过身。
竟然是袁遥。
“天,你怎么也来了!”她惊笑,压低音量,“走,我们去别的地方说话。”
两人来到树荫下。
靠在树边,半眯着眼睛看树叶缝隙中的蓝天。再热的天,看到地上树叶的影细细碎碎,人也就静下来。
“阳光真是好。”她说。
袁遥只是笑。
一阵劲风吹过,耳边只听见风吹树叶所发出来“沙沙”的声音。她抬头,树叶很茂盛,略带些黄意、大块大张的,被风吹得拂过来翻过去。
夏天要过去了,时间过得这么快。
她向袁遥抱怨,“睡得晚,起得早,腰酸背痛,肩膀和脖子越来越硬,我担心我最终会石化。”
“忙点好,闲下来你总会想些有的没的。”
有叶子落在她肩头,袁遥帮她抚掉。
她愣了愣,过会儿问,“利老板怎么会叫你来,你走了,公司的事务谁处理。”
“是我自己要来的,修明,我有话跟你说。”
“你在北京这几个月,我很想你。”
她揉了揉脸,一时没反应。
“睡也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