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有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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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有疾-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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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挑了下眉,好奇问道,“谁?”

苏昀神色稍定,“京兆尹和大理寺卿。”

那两人我想起京兆尹那娇弱不胜风力的身姿,想起大理寺卿一脸菜色的熊样,不禁有些纠结,又有些想笑。“你没弄错吧?就那两人?”

苏昀肯定地点头。“难道以为陛下这两人是小角色?”

我嗤笑一声作为回答。

苏昀亦笑了,自他入内至今,唯有这一笑让我通体舒畅。

“京兆尹掌京畿要务,往来者皆权贵,若非有特别手腕,如何能屹立不倒?大理寺卿乃大陈刑狱最高长官,又岂是庸人堪任?他们不过是示弱于人前,隐藏真面目罢了。”

“他们的真面目,是什么?”我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原以为那两个草包不过是摆设,却没想到还另有深意。

“是漕银亏空案的重要从犯。”

“什么?”我眼皮跳了一下,声音微微走调,“你找到证据了?”

我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度了,又调整了下坐姿,轻咳两声,淡定道:“是否贺兰又说了什么?”

苏昀深深看了我一眼,方道:“我昨日问过贺兰,与贺敬往来之人中有哪些人有嫌疑。贺兰说,贺敬出事前几天,他在贺敬书房的暗匣里看到一封疑似大理寺卿的信件,这封信却非日常往来书信,而是密函。有趣的是,贺敬与大理寺卿交情不深,当年贺敬任大司农时,如今的大理寺卿不过是个小吏,待他升至九卿,贺敬早已外调。回京述职两人也少有交集,何以会有密函往来?贺敬表面上与裴党撇清关系,暗地里却又与裴党的核心人物互通书信,这其中定有文章。那封密函中所言何事贺兰不知情,此时尚难猜测,只有做进一步调查。但大理寺卿贵为九卿之一,若无罪名难以下手,只有罗织罪名。”

我心念一转,恍然道:“你想利用裴铮的七宗罪,指摘大理寺卿失职?”

苏昀无奈一笑:“纵奴行凶之事,曾有人上告,但是被大理寺卿压了下来。兼并土地目前尚无律法可依,但是裴铮及其同党倚仗权势霸占了京郊百顷良田,有民上告,却被京兆尹瞒下。微臣本想以此为由彻查这两人,奈何陛下走得太急”

我面上一热,自己那时是有点冲动了。“这又关京兆尹何事?”

苏昀轻叹一口气,“贺兰说,当日他进帝都,最先碰到的,是京兆尹。陛下以为,为何裴铮会抢在你我之前先至廷尉府?”

京兆尹通风报信

不错,他是裴党的人,但他为何要通风报信?他知道贺兰是贺敬的儿子,知道贺敬涉嫌漕银亏空,知道此事与裴铮有关

我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忽地觉得有些累。

“寡人明白了。明日早朝,按你的计划行事。”

裴铮这人,我只想挫挫他的锐气,并不真想杀他。或如很久之前我与他说过了,我将他视为家臣,与一般臣子不同,他是自己人,但也与家人不同,他终究只是个臣子。所以我给他的范围,就是那么些,太近不行,太远也不习惯。

可他若真有罪,我也不能、不会包庇他。

“陛下。”小路子在外敲门说,“裴相让人送了折子过来。”

我猛地睁开眼,看向苏昀。他眉心微皱了一下,极快地扫了紧闭的门扉一眼,眼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

“送进来。”我沉声说。

他又玩什么花样?

我狐疑地摊开折子,一看,怔住了。

“苏御史”我眉眼纠结地把折子递给他,“你看看”

苏昀愣了下,上前一步接过折子,一目十行扫过,瞳孔一缩,随即缓缓勾起一抹浅笑。

“裴相”苏昀合上折子,闭目微笑,修长白皙的十指紧扣着折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裴相以退为进吗”

我无语望着他。

裴铮那折子,写得极是楚楚动人,名为《罪己状》,把苏昀所写的《七宗罪》扩成了《吾日七省吾身,错措错错措错错》,言辞诚恳,催人泪下,我忍着胃部不适感勉强看完,最后才愣住。

“微臣为人臣不能侍君,食君禄不谋其事,居一品不成表率,陛下仁厚,不曾降罪,微臣却无颜、无德堪其重任,唯有辞官以谢君恩!”

我长叹一声:“他这是在逼寡人去求他留下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有读者表示一章更两次看着很辛苦,那以后改成两日一更可好?字数上差不多,不会少多少的。

这章辞官2000多字我从12点写到半夜3点,一天更4000受不了,2000多字放一章不太好看,如果养肥党多的话,以后就两天一更了吧。

心软

裴铮这人有一个优点我很是佩服,那就是厚颜无耻起来天下无敌。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自恋之人,写起罪己状来还真是哀哀凄凄、言辞恳切。

可是

混蛋!

明知道寡人现在离不得他,他这样来一下是想怎样!我都只是暂时让免了他的早朝,那些公文公事还是让人送到丞相府去,他想歇着也没那么容易。

现在可好,他一摊手,说:“陛下,臣有罪,臣不干了,您自己干吧。”

寡人顶他个肺!

掀桌!

“他这是故意的!故意的!”我拍着桌子怒瞪那如山的公文,这是丞相府的人刚刚才送来的,据说新鲜出炉,后面还有一炉。

“陛下,生气,伤身呐”近来小路子把这句话说了好多遍了。

我咬着袖子含泪瞪着那些公文。本来吧,他身为丞相,又是内阁首辅,还兼职了大大小小多少官职寡人一时也记不住了,总之这些事本来也就是他应该做也做习惯的,一下子推到寡人这里,寡人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他一定是故意把本来不用他批阅的公文也送来了,他那个人整日里悠哉悠哉的,总是把事情都分配给手下人去完成,什么时候见他埋首在公文堆里了。

苏昀也是这般说法。他说:“裴铮虽未必知道那封奏章出自微臣之手,但定然知道,无论间接目的是谁,最终目标都是他。所以这一招以退为进,无论陛下想做什么,他都可以以此作为要挟,从中阻挠。”

我忧郁了很久,才说:“苏御史你搬点回去看吧”

苏昀眼角抽了几下,这才算搬走了一炉奏章。

但是很快的,丞相府又送了一炉过来。

“寡人一直以为大陈风调雨顺,什么事都没有”我忧伤地摸着玉玺,又看了一眼公文山,“谁知道唉”

小路子怜悯地看了我一眼,“陛下,那怎么办通宵达旦吗?”

我咬咬牙,拼了!

裴铮,寡人也不是真离不开你的!

我从最上面一封看起。

两郡之交有几股游寇扰民,是派兵平定还是招安?派兵平定要调哪个郡的兵?要调哪个将?粮草不足何时能发?若是招安又该派谁?

诶这个还须做进一步调查,再议。

凉国改立储君,岁贡不足去年之数,今岁似有异动,贾将军请调北军三万人马增守居庸关。

这个兹事体大,再议。

西园郡太守状告东泽郡太守逾界屯兵,扰民清修,东泽郡太守表示不曾逾界,建议重新勘定两郡界限。西园郡太守紧追不放,似有内情。

嗯我也觉得应该有内情,查一查再议。

如此翻看了十几封,再议的放左边,有决策的放右边,半晌之后,我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右边,一阵胃疼。

再议那就明天早朝再说吧。

早朝的时候,先问“游寇扰民是该平定还是招安”,再问“是'紫竹电子书·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否调兵增守居庸关”,然后问

问谁呢?

苏昀?

唉可有些事向来是裴铮经手,连苏昀也不是很清楚。更何况调兵之事涉及兵权,兵权却有相当一部分在裴铮手里。

对啊,他交了相权,还没交兵权呢!

“小路子”我艰难地开口,“你说,寡人是不是该去趟丞相府,让他把兵权也交出来?”

“让人送信去不就行了。”小路子随口答道。

“啊”我为难地说,“可是兹事体大,不是应该亲自去比较好吗?”

小路子眨了眨眼,意会地说:“陛下说的是,兹事体大,还是亲自去的好。”

我欣慰地点点头,又为难地摇摇头:“可是这一个月内,寡人是不好跟他见面的,否则于礼不合。”

小路子又道:“陛下放心,小路子不会说出去的。到时候隔着屏风说话就好了。”

我欣喜说:“甚是甚是。”

我提着衣摆朝外走去,又说:“把公文奏章玉玺都带上!”



当个皇帝好难,得有个善解人意的小公公伺候着,随时懂得给你找台阶下。

寡人堂堂一国之君,见个臣子都得偷偷摸摸早知道就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什么一个月不得相见

天色不早了,我换了身不显眼的衣服,带着小路子敲开了丞相府后门。那开门的小童看了我半天愣是没敢相认,最后倒是认出了小路子。

“陛下”小童惊疑不定地看了我一眼,随即低下头去。

我干咳两声此情此景,着实让人难堪。小时候那话本戏里,书生夜会小姐后花园,不也是这般场景

“裴相呢?”我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小童答道:“老爷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老爷说,以后他不是丞相了,不能称呼他大人。”

我嘴角抽了抽得,他这是在使小性子吗?大老爷们做这种事,多矫情啊!还说身子不适,就他那一身功夫,冷水里泡上三天三夜也不见得会打个喷嚏。

“带我去见他。”我走了两步,又提醒他,“记着,不许让任何人知道,否则摘了你的脑袋!”

他缩了下脖子,低声道:“奴才明白。”

他哪里明白寡人的忧伤!

我万分悲愤地朝裴铮的卧室走去,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

“老爷。”小童敲了敲门,许久之后,里间才传来脚步声,开门的是个年轻貌美的侍女,柔声道,“老爷睡下了,什么事明天再说。”

小童看了我一眼,那侍女也转头来看我,茫然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就要拜倒,我忙摆了摆手,低声问:“他真病了?什么病啊?”

侍女手中端着的是空碗,还留着个底,看上去似乎是残留的药汁。

侍女点点头,也轻声回我:“老爷没说,是自己拿的药。”

他跟我五爹学过医术,精通说不上,但好歹知道用药。

我觉得等一下要做的事可能会有些丢人,便让他们都退下,一个人扛着装公文奏章的袋子进了屋。

进门右侧是小书房,左侧是他的床。

“春萝”床上传来翻身的声音,然后轻轻开口唤了个名字,说话的声音有些低哑,似乎不是装的。

“春萝,倒杯水。”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听声音似乎是从床上坐起了。

春萝应该是方才出去的那个侍女了。我瞟了桌上的杯盏一眼,轻咳一声道:“裴爱卿啊”

床那边静了片刻,方传来低哑含笑的声音缓缓答道:“草民抱病在身,不能恭迎圣驾,还望陛下恕罪。”

他这草民二字,听得寡人很是别扭。

“裴爱卿啊,这辞官之事是你自己提的,寡人还没批呢!”我微笑着说。

“草民罪不容诛,陛下不怪罪已是皇恩,岂敢再恋战权位?”他笑着说,又轻咳了两声。

我心一揪。“你怎么了?真病了?”

“陛下不信吗?”

我哪里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只是这病看上去虽不假,却也太蹊跷了。上次他说病,结果却是因为阿绪的事。

亏得裴笙还故意同我说他害的是相思病,让我没得胡思乱想了一把。

“喂”我往前挪了一步,想起不能相见,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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