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君令 (合欢宫记事第二部全本+番外+特典)作者:最是一年明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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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君令 (合欢宫记事第二部全本+番外+特典)作者:最是一年明冬月-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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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皇上倒下之後,後宫发现发现奴才不敢不禀告皇上,只求皇上保重龙体,不要大喜大怒,有违圣躬。”
  皇帝有些不耐烦了,原本英挺的眉宇间尽是饱经沧桑的厌倦:“说!”
  “是自皇上倒下之後,後宫发现两位皇子已然不见,且合欢宫内上下人等,俱是身中剧毒,如今更一一亡了!皇上圣躬违和,请不要去合欢宫了,免得过了病气,伤上加伤啊!”
  “你”李熙犹自怔忪著不知他所云,懵懵懂懂地再问了一遍:“你开头说什麽?”
  “回皇上,奴才说,两位皇子已然不见了!”
  “什麽?”李熙在扶持之下重重咳嗽起来:“永翔和永翊不见了?什麽时候的事?”
  “是,回皇上,半月之前皇上病倒时已然不见了,只是皇上昏迷不醒,御医们怕皇上伤势加重,故而奴才等不敢禀报!”
  “!当!”一声巨响过处,御前的白玉碗已被掀翻打碎。
  “求皇上恕罪!求皇上保重龙体!”一众宫人,呼啦啦顿时跪了一地。
  “他他还是把孩子带走了”李熙不知遥望著何处,苍唇开开翕翕,轻轻吐出一个字,只觉心口剧痛又起:“云飞”
  那股剧痛牵连著头痛欲裂,李熙狂然嘶吼一声,忽而捧著心口喷出一口血来。
  “皇上!”
  “快叫御医、快叫御医!”
  李熙这一躺,沈屙难负,竟然又是躺了半月。等他能起身时,自然忙不迭地著人扶著去到太子东宫及合欢宫。
  庭院依旧,物是人非。
  合欢宫上下人等,早已一朝毒发,只余下刘昌几个位高的,在御医的方子下苟且挣扎。
  数月前还人来人往井然有序温馨雅致的合欢宫,已然是空旷破败。
  李熙知道,这数十条人命,都是乔云飞的毕生憾恨。
  空旷的庭院内,原本娇嫩的百花,都因著一连数日的暴雨而淋漓凄惨,只余一院孤零枝叶。
  原本壮硕挺拔的身形,在宫人的扶持下显得份外佝偻;年轻的帝王扶著胸口,一步一步艰难前行:
  左殿没有。
  耳房没有。
  书箱内没有藏在这。
  密道没有。
  就连那空旷的书桌上,亦是连一纸片语也没有。
  这一梦,竟仿佛过了十年。
  颓然老去的天子,一步一步,每至一处,便回想起当时二人情状、乔云飞一言一语
  “除非你杀了我,迟早我会把一切百倍千倍的还给你!”
  “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
  “皇上是天下之主,万人之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也是臣妾之主,臣妾惧还来不及,又怎会如此看待皇上呢?”
  “空口无凭,皇上既许了臣妾,便要一个信物才好?”
  “用兵之道,在於”
  “带累皇上受伤,臣妾罪该万死!但这数月以来,自自那日之後臣妾是真心折服”
  “初时只是不愿相信臣妾为人数十载,一直是以男子之身而自处,如今如今竟然经此女子之秽事,叫我如何自处!”
  “放过我求皇上放过我!”
  “听话臣妾听话求皇上放了臣妾”
  “臣妾谬言,以为此人”
  “班门弄斧罢了自幼不喜读书,只爱舞刀弄枪;几笔破字,还是当年爹拿著鞭子戒尺,一字字逼著练出来的不过也没练上几年,就从家中偷偷奔逃入军了”
  “我选三年!我还有什麽选择吗?要我甘愿做个蛰伏人下的女子,做出邀宠献媚之姿,不可能!三年之後,放我自由!”
  “就说我为避风头,远走他乡,最迟三年即返,勿用记挂”
  “皇上云飞不愿做奴了,云飞实在受不住日日如此”
  “皇天在上,乔云飞对天发誓,此生为李熙之奴,绝不敢再有丝毫违逆一生听从其令,绝不敢再想要逃脱如有违逆、父母双亲不得安享晚安他日宾天、九泉之下亦不瞑目”
  “若奴卑贱,甘愿如此伺候皇上”
  “啊!饶了我求皇上饶了若奴呜若奴受不住了”
  “请皇上恕臣妾当日违逆之罪”
  “臣妾生而有异及冠礼而私离家乡,投奔军中,立志以军功衣锦还乡、证明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时时刻刻想著的,便是争功”
  “臣妾如今,只希望多蒙龙泽,能得皇上一分爱怜”
  “皇上莫不是臣妾这儿有什麽鬼怪,让您避之不及?”
  “莫要再胡来做个明君你欠我的、下辈子还吧”
  “皇上、求皇上给臣一个痛快” 
  “宫中娈宠贱奴,何谈情义!”
  “这几月臣忍辱偷生,不过是为求一个机会罢了。臣身为男子,平生大辱便是被皇上囚禁宫中,百般折辱。若不是皇上当日所赐,臣又怎会在阴山受那非人折辱!这一笔笔的帐,难道是几个恩赐便可一笔勾销的吗?今日臣以下犯上,将以血洗此辱!”
  “皇上放心,臣不会因一己之私误国误民,臣不会杀了皇上。请皇上下旨,乔云飞携严慈高堂即刻出城、镇守边疆,此生此世不得召回!”
  那人一颦一笑,一蹙一羞,憎恨的不甘的羞赧的微笑的眉眼
  到底是,痛苦羞辱憎恨哀求者居多
  李熙停下蹒跚的步履来,一个闭眼,头晕目眩,想起此生此世,那人临别的赠言竟是:“若是皇上过後想杀了臣,那便尽管来吧!只是再莫拿什麽亲友逼臣。等到臣手握重兵,若是皇上再要逼迫臣,就别怪臣不顾什麽江山社稷和圣人教诲了!”
  
  空空旷旷的合欢宫内,徒留下一地踏破的碎梦。
  就连两个孩子,也一齐随著这长梦消失无踪。
  什麽
  都没留下。
  什麽都没留下。
  心口如被人揪起来抓挠过千遍、扯碎了又攥成一团、尖刻地缩成了一个硬硬的小团子一般。
  随著每一步恍惚,空旷中自己的脚步声犹如巨象奔过脑海。
  “云飞”一口腥红乍然随著那声低低的呼唤,喷涌而出。
  “皇上快来人哪!皇上!”
  众人拥挤著奔了上来,天子已紧握心口伤处,再次倒下。



36 此去经年
  一晃三年即过。据闻云麾将军乔云飞在塞北,威名赫赫,军中事物有条有理、赏罚分明、令行禁止,便如龙入大海,仿佛甚是惬意。
  李熙却是一日日严肃老成起来,平日里除了勤於政事,竟是一无半分娱乐玩耍。只是太医院及宫中众人都知,这皇上有个老毛病,便是平常日子无甚大事也要咳嗽、喘息、心悸,到了雷雨天气,更是常常心痛咳血,夜里也不易安寝,各种宁神汤安神汤养神丸试了许多,却都不见效用,末了御医只好用重典,时不时给天子吃些易沈睡的药物。
  原本嬉笑怒骂喜怒哀乐浑不拘的年轻皇帝,仿若突然在一病之间变成了一个垂垂老者。他严肃,沈思,少喜,孤单,性情大变。
  这种转变,连带著影响了整个後宫的奴才们。
  闲暇时分,皇帝既不後宫走动,也不听戏读书,白日嗜呆坐,夜里却常常起身,在空旷的宫宇间游走;翻阅昔日的那些兵书;提笔写信;丹青绘的人、张张都是乔云飞。
  只是没到雷雨,老毛病犯起来时好时坏,逢见电闪雷鸣,更要变本加厉地高烧不退、胡话连连。
  这样颓然老去的帝王,却仿佛迅速地成长为一代明君。
  三年免赋、修郊祀、封私币、吏治清明、从谏如流、改兵制,更是多年如一为边关提供大量粮草军备。
  与此相对的,统领三军的乔云飞亦是不负众望,一改魏建朝以来被动防守的局面,於永昌十六年、十七年,年年大军向封泰推进百里,而封泰即将亡国的说法更是人尽皆知、传遍百姓。
  为此封泰也曾花费重金买通魏都朝臣,向李熙进言乔云飞功高震主之危;而不少位高权重的老文臣,也自动自发为此百般担忧、数度进言。在他们看来,乔云飞与昔日乔妃乃兄妹,算是外戚;虽则乔妃已逝,但皇子还在、外戚手握大权却是不吉之兆。
  这种进言,每一次都要引发李熙的大怒。天子一面咳嗽著一面掀翻笔墨纸砚及一叠叠堆如山高的奏章,末了却还要收拾收拾、将这一切归复原样、好言好语安慰忠心耿耿的大臣们:
  “乔云飞赤心报国、弃安荣富贵而愿居於边塞苦贫之地,殚诚竭虑、身先士卒;朕偿於昔年亲征之时与之知交,朕知之甚深,其丹心赤忱,焉能以三人成虎、莫须有之罪强加其身?”
  朱批一过,李熙便又开始恍惚所思。
  谁能知道,一枕邯郸之後,若妃及皇子,甚至是永翊,早已不在天子身畔?
  当夜又是雷雨交加,“吭、吭、吭”地,烛台前埋头文书的皇帝偶一抬头,忽而眼生幻象:
  那人半羞半赧,半是满目的关心:
  “皇上,夜深露重,可别伤了身子才好。这奏折每日里批阅不完,也不急於一时。不若”一顿间已是面红过耳,言辞更是低若蚊音:“皇上”
  李熙立时站起来,一扑时那处却是空的。
  “!当!”
  “皇上!”
  第二日上,李熙仍旧卧病不起,却於高烧不退中下了私旨:
  “德顺,朕命尔即刻亲往玉门一趟。为朕、为朕,为朕看看云飞可好。为朕看看永翔、永翊。”
  “皇上!奴才一辈子伺候左右,如今皇上龙体欠安,奴才实在是放心不下。”
  “咳咳、咳咳朕日思夜想,实在是思念深重。德顺,尔就代朕走这一趟。对了,”李熙颤悠悠起身,斜指书桌上一只精致的小匣子,“这个也带过去。”
  他抚了抚涌起腥甜的口,一口气缓过来时,又道:“私下看看,回来一五一十的禀报。多代朕看看他,呆到年後再回来。朕也知道他不愿意见朕,面子上,尔便说朕感念大面将军及边塞将士们多年苦劳,特追赐物资粮草及御寒冬衣、美酒等物。具体分寸,尔知道的?”
  “是!皇上放心,奴才一定好好办妥!”
  是了,而今乔云飞已非昔日阿蒙,不仅用兵谋略老道、沈稳贵重,更是威名赫赫,传遍整个大魏及封泰等邻国。
  由於乔云飞作战时时常带一只狰狞面具遮掩俊秀容颜,故而又被人称作“大面将军”。
  鸿鹄展翅,如今哪里是当年金丝雀的模样?
  德顺心中又痛又悲的叹了口气,即刻退下去准备了。
  一个人孤卧於榻的李熙不由得叹了口气。
  三年倏忽即过,对於他来说却度日如年。
  不知那两个孩儿长成了什麽模样?他们认生,如今可还认得出自己?
  国中无嗣,乃大患也。
  只是忆起当初,哪里敢去骚扰乔云飞?
  数年间乔云飞上奏极少,李熙往往思其所思、想起所想,把能办的不能办的都给办妥了,不仅仅是军政、後勤、粮草、朝势,此刻思来却颇为後悔,得到他的消息反而益发少得可怜。
  这边厢李熙心痛难熬,那边厢有人也是伤病难忍。
  此人便是昔日的刘公公、刘昌。
  当日合欢宫内一干人等皆尽身重剧毒,却偏独他一人苟延残喘。
  初时倒是以为乃太医之功,後来病得久了,这才知原来他所中的毒,本就跟其他人不一样。
  这毒早中晚每日各发一次,发毒时浑身剧痛有若骨碎,刘昌这一把老骨头全靠著每日捆著自己才能熬过不自尽的念头。
  李熙因著往事更是提都不提起他来,更别说见上一面。宫中人惯来踩低就高,太医们见皇帝醒後如此,自然再也不会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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