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长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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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长赢-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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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夫人看着女儿,一字字道,“这天下,除了不谙世情的傻子,谁能真正一世无忧无虑?!”


卫长嬴生来只看到祖母一颦一笑之间令堂下庭外寂静无声的威严——偷看到宋老夫人殴打卫焕之后更是觉得祖母这样才是真正威风,却是头一次听说宋老夫人也有过这样委曲求全的时候,不免呆怔当场,半晌才道:“祖母怎么肯?”


“不肯能行么?”宋夫人哼了一声,道,“你父亲先天不足,当年若非请得海内名医季去病长住家中调养两年有余,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更不要说有你和长风了!”


虽然是在教导女儿,但宋夫人提到这些事情,到底还是眼圈微红,声音也有着一丝颤抖,“只可惜请季去病请得太晚了!已经错过最好的时机,你们父亲这个不说了,你们祖母就你们父亲一个子嗣长到成年,而且还体弱多病,偏你们祖父接了瑞羽堂,你说这时候做长辈的要你们祖母为子嗣计这话有错?没有错,能不照着做?”


卫长嬴怔道:“但当时我那嫡亲二叔新殇曾祖母就这样说,也太不近人情了!

“所以婆婆和母亲是不一样的。”宋夫人假借喝茶不动声色的按了按眼角,恢复常色,淡淡的道,“就好像不管长风往后的妻子再孝顺再得我喜欢,她永远都不可能越过你——哪怕你刁蛮任性又跋扈骄横,但你是我生的,那么这普天下的女孩子,在我眼里,再没有一个人能和你比!同样的道理,在你们祖母眼里,我也不能和你们父亲比!所以假如你们父亲好好儿的,你们祖母自己子嗣单薄,能不为他纳妾添人,好使亲生血脉兴旺?”


“不仅仅是你们祖母,谁家老夫人年轻时候没吃过亏上过当?不然,哪里来如今的处变不惊?人啊,都是练出来的。”宋夫人虚指了指女儿,摇头,“你经的事儿太少了,大抵都是想当然!你真以为一辈子是说的这么容易?”


卫长嬴咬着唇道:“祖母是意外罢?若是父亲身子骨儿好,几位嫡亲叔父也康健”


“是啊,都是说不准的。”宋夫人淡淡的道,“不过你再看看,你现在的二叔、三叔和过继给你小叔公的小叔还有你那几个姑姑,他们的生母都不相同,当年伺候你祖父的侍妾里头也不是每个都有生养,有生养的也不是每个都养大了,可现在这些人在哪里?”


卫长嬴一怔——宋夫人深深看了眼女儿,语重心长道:“子嗣兴旺对家族是好事儿,侍妾之流,却不过是些玩意罢了,身为正妻,管束她们本是份内之事,为她们操心烦恼,那就是失了格调气度了!”


“不管你如今的二叔等人的生母是谁,从来他们能叫母亲、需要小心翼翼伺候着的,还不是只有你们祖母一个?”宋夫人淡淡的道,“沈藏锋房里收没收人,你何必烦这个心?横竖这些人不喜欢,打发了不就是了?若只是担心着他纳人,就算现在不纳,往后呢?你一心只挂在这儿,还要不要做其他事了?妻妾妻妾,你是妻不是妾,一门心思挂在男子身上那是妾做的事情,因为离了男人她们的一切荣华富贵都将烟消云散!你是这样吗?”



 
第三十七章 一生之误


卫长嬴沉默了良久,才道:“我只是觉得不喜。”


“可你说了不算。”这样残酷的话语,若是往常宋夫人是决计不舍得说出来的,但现在她必须说,不打破女儿一贯以来的想法,就这么叫她去见沈宙也许可以敷衍过去,但若叫她带着这样的想法嫁去沈家——那就是害她了,宋夫人忍着心疼,漠然的道,“你只看到了你们祖母如今的威严和说一不二,连你祖父都要让着她!可你没有看到你们祖母从前在你们曾祖母跟前的忍让和孝顺、没看到你们祖母多少次私下里抱着你那些叔父留下来的襁褓哀哀哭泣、没有看到你的堂哥长云、长岁出生,而咱们大房却仍旧空空落落时她的失意难过、没有看到当初抱着最后一丝盼望将季去病请到家中来,却意外得知若早上数年他其实可以令你们父亲痊愈时你们祖母的心有多痛!”


虽然是在说着和自己切身相关的大事,可季去病这名字被再三提起,卫长嬴还是走了神:“季去病?他是谁?”


“他是前任太医院院判季英的长孙。”宋夫人沉默片刻,才幽幽的道,“季家世代行医,代代出太医,虽然不能和咱们这样的门第比,在帝都也算是享誉百年了。季英医术高明得很,他在时,咱们家这样的,请太医都是请他只是当年废妃霍氏及贵妃邓氏争斗涉及到邓贵妃所出的六皇子的暴死,季英被卷了进去,不但自己被赐死宫中,连妻女子孙也遭了殃!当时季去病年方十一,念着季英的情份,咱们几家说了点话,以他年幼免除株连之灾,然而季家畏惧邓氏之势,不敢收容他。这季去病只能流落坊间,挣扎长大。”


容城邓氏虽然不能和沈、卫这六阀比,也算华腴一级,正经世家。自不是代代行医的季家能比的。


卫长嬴诧异道:“既然这季去病是在帝都的,那为何当年请他会请晚了呢?”她听说卫郑鸿请这季大夫请晚了,还以为季去病住得多么偏僻或者索性居无定所才酿成这样的悲剧,然而


她话音未落,就见宋夫人脸色一变!显然是被说到了痛处,宋夫人忍耐片刻,才艰难的道:“士农工商,医家属工,虽然因着季家医术高明,阀阅世家也不以寻常工家相看,到底地位不高——但虽然如此,这样的人家却也有自己的规矩,最普遍的就是家中技艺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幼!季去病虽然是男子,也是长孙,按着规矩,季英压箱底的绝技是会传授给他的,可季英出事时,他才十一岁罢了!就算季英传授给他他又能学到多少?!”


宋夫人微微仰起头,闭上眼,苦笑着道,“谁能想到百年季家恁多子孙,论到医道天赋,竟以季去病为第一。虽然季英在生时没有来得及传授他什么,可凭着抄家时隐匿起来的季英这一支历代行医手卷,季去病竟能生生的自学成材?他十一岁流落坊间,身无分文,邓家虽然给咱们这几家面子没有继续谋害他,可也没人敢接济他,咱们这几家帮他说话、免除他流放之苦就很不错了,自不会再记着什么是以他过得十分窘迫,束发之后就打出祖父的行医招牌。可是,百年季家虽然在季英在时以季英医术为第一,季英既去,季家其他人一则是怕他出来行医再次激怒邓氏,二则是想索取季英这一支的行医手卷,自是多方阻挠,咱们家也相信了季家所言,认为季去病不过是窘迫极了想借着季家的名头唬人罢了”


“一直到季去病在庶民里头传出名声,尤其是有一户庶民也是有个先天不足的女儿,经他调养数月后不但恢复如常人,后来还嫁人生子,这事儿过了一年多才传到咱们家耳朵里,当时你们父亲已经”宋古人苦涩的道,“实在没办法了,你们祖母说就请他来看看罢,横竖咱们家也不缺诊金!不想他一看你们父亲就叹了口气,这叹气的缘故,是你们祖母事后想方设法才问出来的,道是早上几年哪怕是两三年,他也有让你们父亲痊愈的把握!须知道季去病出来行医七年,咱们家才请了他,所以太晚了!”


卫长嬴不禁愣在当场,虽然她没有像宋老夫人和宋夫人那样经历了巨大的绝望到希望再到这后悔不迭,如今听来也觉得心里冰凉一片——两三年,只是晚了两三年,长住乐颐院、一个月才能见上一两回,那个总是承受着病痛却风仪倾倒无数的父亲,原本是有过痊愈的机会的?


只是


阀阅固有的认知、季家的阻挠,却让他错失了这个机会。


从季去病出来行医到他上卫家诊治卫郑鸿,足足七年!前五年的辰光里,卫家不是没请过大夫,包括季家的大夫却将天资卓绝然而受宫闱争斗牵累、被家族舍弃,只得放下百年季氏的架子混迹庶民之间的真正高明的医者全然无视


和宋老夫人、宋夫人一样,得知这个往事,巨大的不甘,几乎是立刻充满了卫长嬴的心中!


“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你们祖母跟前提,知道吗?”宋夫人看到女儿这样,心里却有些后悔,温声道,“当年你们祖母听到这消息大病一场,几乎就亏得季去病在场才救了过来,又听说你们父亲虽然不能痊愈,然而也非全无指望,你们祖母才重新有了生意!但‘季去病’三个字,还有季家都不能听了!”


卫长嬴肃然道:“我晓得轻重。”


连她这个正当青春、并没有亲自经历这种从绝望到希望再到绝望的女儿都为此感到心潮起伏难定,更不要说年岁已长、还是卫郑鸿生母的宋老夫人了。


宋老夫人可就这么一个活到成年的儿子。


却因为偏见和谣传,误了这个儿子一辈子,也等于误了卫长嬴和卫长风——倘若卫郑鸿提前两三年得到季去病的诊治恢复如常,如今大房也许不只两个子嗣,也许卫郑鸿也会纳妾,可同样的,卫长风不必承担如今的压力。


因为以卫郑鸿的风仪和嫡长子的身份,卫焕的一切,本就理所当然是他的。卫郑鸿不能痊愈,振兴大房的责任和压力,就直接压到方才束发的卫长风身上!


还不只这些如今就要出阁的卫长嬴,同样也要面临着没有父亲的遮蔽保护,未来只能指望弟弟出息上头!


虽然这些并不能怪宋老夫人,但作为母亲和祖母,由不得宋老夫人不把一切的责任怪在自己身上!所以宋老夫人这些年来对嫡亲孙女和孙儿格外的疼爱纵容,既有对来之不易的嫡亲骨血的由衷怜爱,未尝没有出于对误了嫡长子康复的机会、使嫡亲孙辈失去父亲庇护的愧疚的弥补。


由此可见,宋老夫人对这件事情会多么的耿耿于怀?甚至于卫长嬴揣测,当年祖父辞官归乡,到底是真的不宜离开凤州,还是祖母不能再在帝都,免得老是听到季去病或季家的字眼?


不过深宅大院的,宋老夫人不想听的消息,谁还能硬凑到她跟前说吗?也许不见得是这件事?


卫长嬴正自胡思乱想,宋夫人定了定神,把话题转回去:“山野之中的村妇不必担心丈夫纳妾,因为庶民本就没有资格纳妾!而且这些人家温饱尚且困难,又何来余钱养人?但他们中间有堕落去从商的,得了些银钱,不敢说妾,又何尝不会买几个姿色出众的使女在身边‘伺候’?”


“我知道了。”卫长嬴叹了口气,怏怏的道。


她的敷衍瞒不过宋夫人,宋夫人并不肯就这么住了话题:“你不知道!俗话说能者多劳,你既然过的是一呼百诺、锦衣玉食的日子,就有这样日子的烦恼!你如今担心的这些事情,即使你祖母和我,在你出阁之前都替你处置了,但我们也不能护你一辈子!往后你得自己学着打发——不只是你,你以后也会有儿有女,当你自己也做了母亲,你的子女前程至少有一半都指着你手里你要做个什么样的母亲?是像你祖母、像我这样护得住你们的,还是像你们三婶那样忍着心疼看长嫣在长娴那儿受委屈的?”


宋夫人拉着女儿的手,一字字道,“出了阁,你就是大人了!小孩子的把戏,该收起来了!”


卫长嬴脸色变了又变,几次下来才咬着唇道:“是。”


她垂下眼帘,轻声道,“但现在我还没出阁。”


“便是出了阁,只要为娘还活着,你总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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