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十年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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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夜雨十年灯-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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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夕阳影映之下,这“飞鹰山庆”大厅前的前院以内,竟然亦是一片血光!面就在这满地鲜血之上的景象,更令铁石人亦不禁为之心寒掩目。

数十个发髻蓬乱、鲜血淋漓的头颅,在这一片血光的山石地上,整整齐齐排列出四个见之心悸、闻之鼻酸的大字!“欺人者死!”

一时之间,许狂夫及胡子玉二人,但觉心胸之间,鲜血翻腾,又被一方巨石,当喉堵住!

良久良久,许狂夫突地大喝一声:“袭二哥!”闯入大厅。

胡子五呆立当地,只听许狂夫大喝之声,在这一片亭台庄院以内,由近而远,自远而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急绕一周,然后大厅厅门,“砰”地一声,四散震落,许狂夫身形迟滞,脚下有如拖着千斤重链,一步一步地自厅内走出,漫天夕阳,将他的身影,长长的印在地上,就在这刹那之间,他似乎老了许多!

胡子玉面寒如水,眉峰紧皱,心中仍抱万一的希望,沉声问道:“里面可还有人?”

许狂夫缓缓抬目,茫然摇头,他两人方才都不敢细辨地上这些。头颅的面目,直到此刻,方自硬起心肠,垂目望去。

只见这一片头颅,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个个面带惊恐、怨恨之色,胡子玉独目一闪,浑身一寒,垂目颤声道:“欺字头上,便是袭二弟!”

许狂夫缓缓走前两步,缓缓走落厅前石阶,缓缓走落满地血泊之中,口中喃喃低语道:“袭二哥……袭二哥……你……你死得……好惨……”

双膝一软,“卟”地跪在地上,仰首道:“胡四哥,你我与裘二哥是多年知交,我……我们要为他报仇!”

胡子五目光凛如冰雪,满口钢牙,更是咬得吱吱作响,厉声道:“裘老二一身卓绝武功,他家中老幼,武功亦都不弱,难道那‘八臂二郎’真有通天本事,但凭一人之力,便能将他一家数十口杀得干干净净!”

许狂夫长叹一声,目光徽一开围,突地一跃而起,立至“欺”字头前,凝目半晌,沉声道:“此事不是杨钦戈所为!死的亦不止袭二哥一家人。”

胡子玉双眉一剔,脱口道:“此话怎讲?”

许狂夫颤巍巍伸出手指,往“欺”字左旁一点,沉声又道:

“裘二哥右侧一人,便是‘八臂二郎’杨铁戈,再下一人,那就是‘长剑飞虹’尉迟平!唉,尉迟兄须发皆白……唉!再下一人,乃是闽中侠盗,‘鬼影子’唐多智……唉,那边还有‘飞鸿’詹文,‘峻山双剑’焦氏昆仲,唉,他兄弟两人,一母双胞,是同日同时而生,想不到竟同日同时而死……再下面便还有‘五虎断门刀’的彭天奇,他……”

他每指一人便自瞩目长叹一声,说到这里,语声突顿,抬目道:“彭天奇的成名兵刃,便是刃薄脊厚,山下小店桌上之刀痕,想必便是此人所留,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半年以前,在洞庭之滨,还见到他与焦氏昆仲邀游于水色烟波之间,想不到今日再见,他们竟已作古!”胡子玉一直目光凝注,全神倾听,面色越发阴沉,说道:“这些人我虽不尽相识,但却知俱是武林中扬名立万的人物,当今武林之中,是谁有如此毒辣的心肠,凶狠的手段,能将这些人同时杀却?他为的又是什么?先前我还当杨铁戈乃是主脑之人,如今更是茫无头绪,只可借只可借……你我来迟一步,致令袭二弟抱恨终生,连凶手是谁,都无法查究!”

拾目望处,厅前檐下,结彩张灯,悬红挂绿,正是一派富贵荣华的景象,但地上血流遍地,凄惨绝伦,却又令人不忍卒睹,这“飞鹰”袭逸,少年出生入死,到晚年闯出这一片基业,想不到在自己独生爱女年方及升,柬邀相知,共庆爱女生辰之际,不但全家上下数十日老幼一齐被人以惨绝人寰的毒辣手段杀死!而且还令得不远万里而来的知交良友,也含冤莫白地惨遭毒手!

空山寂寂,暮风中已有寒意,这“飞鹰山庄”之内,是一片

红!血红!

漫天夕阳彩霞,其红如血!与地上鲜血相映,就连厅前檐下的扎彩红灯,似乎也被映得泛出一片鲜红血色!

胡子玉、许狂夫默默相对,两相无言,纵是绝顶智慧、绝大勇气之人,倘若遇着这般惨绝人寰,离奇诡异,凶残到了极处的无头惨案,只怕也只得无言束手,更何况惨死之人又是自己的知交良友。

亦不知过了多久,只觉晚霞渐退,夜色渐浓,胡子玉长叹沉声道:“袭二弟惨死,复仇之任,你我已责无穷贷,但此刻你我先当将这些尸身掩埋……”

语声未了,突地一声阴恻恻笑之声,顺着夜风传来,胡、许二人心头一凛,拧身错步,方待喝问,却听到一个其冷彻骨、几乎不似发自人类的语声,一字一字地说道:“好毒的心肠!好狠的手段!”

第一字语声犹在墙外,语声未了,一股寒风,夹杂着十数点银星,已自有如漫天花雨一般,向胡许二人劈面袭来!“铣扇赛诸葛”胡子玉大喝一声,随手一抖,掌中早巴熄灭多时的“七巧人折”奇形钢筒,划起一片乌光,遮身护面,右掌斜推,呼地一声,带起一股掌风,闪电般向外推出,“神钩铁掌”许狂夫更是双掌齐扬,这位以“铁掌”闻名江湖的武林健者,掌上功力,端的是不同凡响,只见掌风如山,风声呼呼,那十数点银星来势虽急,但不等近身,便已被震出一丈开外!

胡子玉不等敌踪现身,便已大喝一声:“朋友留步!”

肩头微晃,灰鹤凌空般扑向墙外,这成名多年的武林高手,身手果有过人之处,就只这肩头微晃之间,手中便已多了一柄通体乌黑、隐泛精光的奇形折扇。

哪知他身形方自凌空,墙外亦自闪电般掠入一条淡黄人影,一面冷笑道:“谁还走了不成!”

迎面向胡子玉拣来,人未近身,掌风已至,一双铁掌,左击前胸,有击下腹,掌至中途,突地掌势一圈,变掌为抓,左掌抓向了胡子玉一招击来的右腕,右掌五指箕张,却疾快地点向胡子工面前“闻香”、“四白”、“地仓”三处大穴!

凌空变招,不但快如闪电,而且招式之奇诡精妙,认穴之稳准狠辣,更足以惊世骇俗。

胡子玉真气将竭,眼看避无可避,突地长啸一声,左腕一拧,掌中火折铁筒,斜斜挑起,疾地点向对方右掌关节之处的“曲池”大穴!右掌铁扇,微一回伸,却原式不动地向对方肋下点去。

就只这刹那之间,两人身形凌空,却已各自换了三招,招招惧是一发千钧,险上加险,便连在一旁俯望,无法插手的“神钩铁掌”许狂夫,亦自看得心头颤动,掌心捏出一把冷汗!

三招一换,两人心头俱都为之一惊:“此人好俊的身手!”

身形微拧,斜斜飘落,脚尖方才点地,便齐地拧身望去,刹那之时,这两人竟又齐地惊呼一声:“竟然是你!”

许狂夫目光转处,只见自墙外掠入之人,长发披肩,上身黄衫,身躯却宛如风中之竹,枯瘦无比,只村得那件黄麻长衫,更见肥大,装束打扮,虽极丑怪,但仔细一看,面容却极清秀,顾盼之间,目光宛如利剪,许狂夫虽与此人素未谋面,但是江湖传闻,却已经听得极多,此刻一眼之下,便不禁脱口惊呼:“欧阳老怪!”

暮色苍茫之中,只见这僻居“昆仑”绝顶,脾气怪到绝顶,武林中人闻名色变、喜怒无常、善恶不定的“欧阳者怪”欧阳独霸。一声惊呼之后,突地仰天长笑起来,一面大笑着道:“我当是谁,原来‘赛诸葛’胡老四,一别二十年,故人无恙,真叫老夫高兴得很。”

语声微顿,笑容突地尽敛,面容之上,便再无半分半毫笑意,目光有如厉电般在地上人头之上一转,冷冷接道:“除了你胡老四之外,只怕别人再也没有如此毒辣的手段!”

“铁扇赛诸葛”胡子玉自见此人之后,一直凝神卓立,面目冷然,“欧阳老怪”的狂笑冷语,他却似俱都没有听见,直到此刻,方自冷冷一笑道:“除了我胡老四外,只怕还有一人手段也有如此毒辣!”“欧阳老怪”突又仰天长笑道:“不错,不错,除了你胡老四外,还有一人,便是我欧阳独霸!”

他忽而狂笑,忽而顿佐,笑时有如乞丐拾金,怨妇得偶,纵情欢乐,难以描述;笑声一顿,面目之生冷,又有如厉载玄冰,阎罗铁面,阴森冷酷,无法形容。

许狂夫全神待敌,凝目旁观,心中方自暗叹:“这欧阳老怪当真是人如其名,怪到极处!”

却听胡子玉冷笑一声,又自缓缓说道:“这种惨绝人震之事,若非我胡老四所为,除了你欧阳老怪以外,想必便再无别人,有此辣手!”“欧阳老怪”闻言似乎微微一愕,目光又自一转,亦自缓缓说道:“无论此事为何人所为,俱与我欧阳独霸无关,胡老四你大可放心,我既不会代姓袭的来向你寻仇,更无闹情将此事传扬,只要你将‘拈花玉手’借我一用,不但我今日拍手便定,而且在一年之后,我必将此物归还,还有些须好处,报答于你,如若不然,二十年前你我那场没有打成的架,今日少不得要动动手了!”

胡子玉本自奇怪,这甚少露面江湖的“欧阳老怪”,怎会到这“飞鹰山庄”中来,是以方自疑心他是此事凶手,行凶之后,潜伏一旁,此刻又来乱人耳目,但是听了他这一番言语后,心中便已恍然,冷笑道:“原来阁下是为了‘拈花玉手’,方自来到这幕阜山中的!”“欧阳老怪”纵声笑道:“除了‘拈花工手’之外,还有什么能引得动我欧阳独霸。”

胡子玉冷冷道:“你东西要得不错,地方却已走错,你既说此间惨案,非你所为,念在你身份地位,我也姑且相信,但‘飞鹰山庄’并非你该来之处,九华山中的‘丹桂山庄’,方是你应去之地,话已说完,你要走便请,如若要动动手,打打仗,哼哼!我胡老四虽然不才,也可奉陪!”

语声一了,独目一翻,仰天而望,再也不望那“欧阳者怪”一眼,哪知“欧阳老怪”竟又突地仰天长笑起来,大笑着道:“我不但东西未要错,地方更未走错!只是你的话却说得错了!”

胡子玉、许狂夫齐地一愕,齐声脱口道:“怎地错了?”“欧阳老怪”笑声未绝,接道:“江湖中,人人俱道那‘拈在玉手’已被公冶老儿所得,八月中秋,还要巴巴地赶去参加什么‘丹桂飘香,赏月大会’,又有几人知道,公冶老儿那件‘拈花玉手’,只是欺人之物!”

胡、许二人,面色齐变,却听这“欧阳老怪”狂笑着又自接道:“只是公孙老儿虽然骗人,却还情有可原,只因他这番也是上了别人的当。”

胡子玉变色问道:“骗他之人,难道便是‘飞鹰’裘逸么?”“欧阳老怪”极其得意地哈哈笑道:“公冶老儿虽然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花了许多心血,所得的一只‘拈花五手’,不过只是一件一文不值的废品,真的却叫这姓袭的不费欧灰之力,垂手而得,而且得的太太平平,安稳已极,只是……”

他又自得意地狂笑数声,接道:“这姓袭的骗得过公冶老儿,骗得过天下武林中人,却骗不过我欧阳独霸。”

仰天狂笑了数声,目光突然一转,闪电般掠向胡子玉,笑声又自突顿,语声自也又变得生冷已极地说道:“只是我欧阳独霸千虑亦有一失,想不到还有人知道此中秘密,竟先我一步,来到此间,更想不到此人竟是你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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