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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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雀- 第1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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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那个夜晚,你父亲倒在泥地里仰天大睡的时候,带着一身大伤小伤的你母亲,将一把剪刀,刺入了你父亲的喉咙。”

项恒脸色苍白,就好像掉入了一个冰窖,连指尖都冰冷,久久无语。

单雄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个故事好像已经结尾了。

秋风瑟瑟,温柔的抚慰着世间儿女们的痛楚,叹息着上苍对于这个人世一切的安排。

许久之后,项恒才面无表情,用一种继续绝望的语气说道:“也就是说,单无言是我弟弟?”

单雄点了点头,道:“因为白芯素就是你的母亲。”

项恒冰冷的手忽然握紧了拳。

“你父亲死后,你母亲为了能让你有个好的出身,只能隐藏这一切,将你交给了已父亲的两位生前好友,也就是杨魁风和扬海霸。”单雄继续说道:“除了你母亲和我以外,知道你父亲秘密的,就是他们两个了。”

项恒道:“所以师傅和师叔迟迟不肯告诉我杀父凶手的名字,就好像他们不能告诉我母亲是谁一样。”

单雄忽然冷哼一声,道:“你的师傅和师叔知道了事情的过程,却不能容忍你母亲的所作所为,参不透她的苦衷,一直将她视作仇人。”

项恒终于抬起头,忘了一眼他的继父,也就是单雄,道:“她后来为什么会嫁给你?”

单雄微微一笑,道:“因为我对你母亲,就好像你父亲对你母亲那样真切。”

项恒脸上一片痛苦。

“她数次救你,并不是为了掩盖杀父一事,她仅仅是在救自己的儿子而已。”单雄道:“煮酒论雄会的时候,她仅仅带着流星七血刀,闯进了会贤庄,你们一直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现在你理解了没有?”

“她没有任何目的,她仅仅是来见这个儿子一面的。”项恒点了点头:“煮酒论雄会之前那天,我打伤了无言,她当晚找我,说是替儿子出气,后来却什么都没对我做就走了,我本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现在知道了,原来她只是来看看我而已。”

单雄忽然冷哼一声,道:“但我告诉你,我瞧不起你这个做儿子的。”

项恒默认。

单雄道:“你曾经是不是说过,你母亲虽然将还在襁褓里的你抛弃了,但你依稀还记着她的脸,只要她一出现在你面前,你就能认出来?”

项恒点了点头,默认。

单雄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可是当你母亲去见你的时候,你认出来没有?”

项恒摇了摇头。

单雄讽刺的凝视着他,就好像看着一个小丑一样,道:“那么她数次出手救你性命,你最后却说她是假仁假意,仅仅是为了掩盖事实,你现在是不是认为自己错了?”

项恒点了点头。

单雄道:“你现在能不能理解你母亲的无奈和苦衷?”

项恒又点了点头,表情就和他母亲一样,很无奈,很苦衷。

单雄忽然一拍桌子,大声道:“你不明白!”

项恒微微恐惧的望着他。

“你母亲杀死了你父亲,她后悔,决定留发忏悔,她那落地的长发,二十多年了,从未剪过!”单雄道:“她用了她下辈子所有的时间,来忏悔这一切,她一直觉得自己非常对不起你,让你从小了失去了父亲,这一切,你明白吗?你想到过吗?”

项恒摇了摇头,表情痛苦,悔恨。

单雄指了指那不远处的小屋,道:“现在你的杀父仇人就在那屋子里,你忍心下手报仇的话,就去吧!”

月黑风高,黑色的云朵挡住了月亮,大地一片黑暗。

唯独那小屋的窗户里,透出一丝淡淡的光明。

单雄漆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项恒似乎再也洒脱不起来,他凝视着小屋,不知道坐了多久,不知道想了多少事,也不知道后悔过几次。

他心底深处,人性的凌乱已找不出缺口。

这些疑问就好像死结,一条百丈铁索,死死绑住的结。

再快的刀,也斩不断这乱麻。

在黎明最黑暗的那一刻要来临的时候,小木屋的门,轻轻的被推开了。

项恒冰冷的身体,忽然开始沸腾。

那张他感激过,也曾恨过的脸庞,和那拖地的长发,再一次倒影在了他的眼眸中。

可是望着这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其中的含义已和曾经完全不一样了。

白芯素站在眼前的儿子时,微微吃了一惊,倒映着项恒的眸子里,写满了做母亲和做妻子所有的苦衷,仿佛看穿了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面对这个母亲,那声“娘”,是叫还是不叫?

尾声

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白色。

唐家堡的屋顶上积满了厚厚的雪,仿佛冻结了所有人的心声,掩盖了十丈红尘里所有的痛。

风雪声中,悠悠的飘荡着凄美琴声。

伊人小屋旁的亭子里,宇文子乔细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拨弄着七根琴弦。

那曲凄凉的《汉宫秋月》,就好像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一样,惆怅而哀伤。

伊人的屋子里烧着火炉,在这冰天雪地中,这屋子仿佛是最温暖的地方。

坐在炉火前的留星雨,她脸上的神情就好像身处大雪之中,厚冰之下。

她轻轻的往前靠了靠,离火炉近一点,好让自己暖和些。但屋里不管有多暖和,还是温暖不了那颗沉浸在冰窖中的心。

屋里的角落里,她的丈夫,单无言正举着一壶酒,醉生梦死。

他身旁七歪八倒的放着许多空酒瓶,他已经醉了,却未倒,又苦又辣的酒,温柔的就像情人的喘息声,缓缓流进他的喉咙。

留星雨的心冰冷,单无言的心却和那断臂书生一样,已经碎成了粉末。

院子里的琴声传入留星雨的耳朵时,她的心仿佛也要碎了。

宇文子乔洁白的衣襟忽然湿了,落在他衣襟上的白雪,化了。

——是雪?还是别的东西?

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洁白。

木屋前的墓碑上,积满了厚厚的雪。

——坟里的那个人,她现在是不是很冷?

——或者说,她其实很温暖,因为她爱的那个男人,将永远的守在这里。

独孤飘雪冻得发红的手,轻轻的推掉墓碑上的积雪。

然后他拿起扫帚,轻轻的扫着坟前的雪。

雪扫完后,他就靠着冰冷的墓碑,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这么冷的天气里,他不在屋里生气一堆火,不喝酒暖身子,却在外面陪着这个墓,难道他疯了?

只要你看见他惆怅的表情,哀痛的眼神,你就会发现,他绝对没有疯。

不过多大的雪,多大的雨,多大的风,他这一生,将永远陪在这座坟边,用余生来弥补坟里面的人。

人为什么经常在大错铸成后,才开始忏悔?

那么人岂非是世上最笨的动物?

木屋里并不比外面暖和,因为这屋子里既没有人,也没有火炉,只有冰冷的桌椅,和挂在墙上那柄比雪还冰冷的剑。

那柄剑,是否将要被冰雪埋葬?再也饮不到敌人炽热的鲜血?

独孤飘雪的脸庞湿了,是化后的雪,还是别的东西?

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洁白。

项恒穿着狐裘大衣,迈着流星般的大步,脸上写满了笑意,用最洒脱的姿态,走出了黑羽城的大门。

面对刺骨的寒风和冰冷的雪,他傲然的笑了笑,从怀中摸出酒囊,仰头痛饮,嘴里还嘀咕:“这酒可不多,我要省着点喝,免得喝完了,找不着打酒的地方。”

风吹过他的身躯,他一步一个脚印,迎风走去。

不管他有个怎样的父亲,怎样的母亲,也不管他的血海深仇是否报了,他将永远这样洒脱下去。

无论发生任何事,也动摇不了人和刀洒脱的性格。

项恒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喃喃道:“该死的,这雪下的也太他妈大了点,大的连马车都不能走,看来只能靠这双腿,走到老千坊了。”

想起忆柔的脸庞,项恒嘴边傲然的笑,变成了幸福的微笑。

他拉了拉衣襟,头也不回的,向远方走去,走向属于他自己的归处。

也许有人会问,他是否和他娘相认了?

他和白芯素之间的死结,要怎么解开?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完全写在了项恒的脸上。

项恒带着疤痕的脸,虽然有些丑,但笑容永远是好看的,所以只要你看见他此刻脸上的笑意,你就会了解项恒是否解开了这个死结。

他将永远这样洒脱下去,因为他的名字是——项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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