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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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雀-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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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一个男人非常疲倦的声音,急促的传了过来。

项恒定了定心神,道:“过路人,借宿的。”

男人疲倦的声音又传来:“门没锁,请进吧。”

项恒缓缓的推开了门,门果然开着。

一走进这简陋的屋子,腥味就变的更重了,几乎变成了某种腐臭,项恒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半卧在恶臭的被褥里。

项恒礼貌的做了个揖:“打扰了。”

男人挥了挥手,淡淡一笑:“请便吧,我这破屋子里,不用太拘束。”

玄韵被项恒栓在树上,现在正低着头,吃着草。

项恒正想开口,男人却先说话了:“你一定很饿了。”

项恒道:“也渴了。”

男人道:“柜子里有咸鱼和馒头,桌上还有一壶茶,请便。”

于是项恒从柜子里拿出馒头,还给自己倒了杯茶。

男人的目光落在项恒腰畔的酒囊上,苦笑道:“只可惜,我这里没有酒。”

项恒摇了摇头,笑道:“喝茶比喝酒更解渴。”

男人祈求的说道:“你能不能给我倒一杯。”

项恒点了点头:“茶已经凉了,热一热再喝怎么样?”

男人点了点头,指了指炉灶,道:“干柴还剩一些,火石就在旁边。”

项恒生气了火,将茶水煮沸。

他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端给半卧着的男人。

项恒好奇的问道:“你习惯这样躺着?”

男人喝了半杯茶后,脸色红润了许多:“也是最近开始习惯的。”

项恒更好奇:“这又是为什么?”

男人没有在说话,他的脸上,挤出一丝难以名状的笑,他轻轻拉开被褥。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从被褥里飘了出来。

项恒的笑容凝固,下一刻,他不忍的将目光移开。

他看见,男人大腿以下的部位,已经消失了。

所以这屋子里的腥味才更浓,更恶臭。

男人将被褥盖上后,无奈的说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习惯躺在床上了吧?”

项恒点了点头,同情的说:“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要客人亲自倒茶送水,自己却躺在这里了。”

一个门窗紧闭,腥味飘扬,黑风黑水的渔村里,有一个下半身被截去的男人。这是多么残忍又诡异的地方。

项恒正打算问一问这个村子的事,男人又开口了:“兄台贵姓?”

项恒笑道:“项,单名恒。”

男人平和的表情,刹那间就凝固了。

项恒却没有发现,他傲然一笑:“项羽的项,永恒的恒。”

男人握茶杯的手在颤抖,等到项恒发现这个细节时,半杯滚烫的茶水,已经泼在了他的脸上。

滚烫的疼痛,使项恒猛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下意识的挥过拳头,打飞了男人手里的茶杯,另一只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厉声怒喝:“我项恒和你有仇?”

粗大的手掐在脖子上,男人的嘴唇有些发紫,咬牙硬声说道:“不共戴天之仇,我恨不得把你项恒千刀万剐了!”

面对这不清不白的话,项恒正打算赏他两个巴掌的时候,忽然想起这个男人被褥下的情况,心软了下去。

他缓缓的松开手,道:“我很有兴趣听一听,老子哪里得罪你了。”

男人恨声道:“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我只不过是一个可怜人,斗不过你们这些大侠,能泼你一杯开水,我已经很庆幸了!”

项恒急了,脱口大声道:“如果我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就把脚砍下来送给你!”

男人冷笑:“好,这是你自己说的。”

项恒凌然道:“老子虽然不是什么大英雄,至少还算是个男子汉,答应的事,绝对不反悔。”

男人道:“这件事,我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项恒道:“从这个村子说起吧,为什么我一走进这个村子,就感觉非常的沉闷?村子里为什么到处都有血迹?村民们都去哪里了?”

“我们这里是一个偏僻的小渔村,靠着龙王爷的眷顾,几十年来风调雨顺,捕鱼为生,吃喝不愁。”男人恨声道:“我们这个渔村的江,上岸十里处,有一个叫黑龙寨的水寨。盘踞了几十个强盗,专门打劫江上的人。”

“黑龙寨有两个头领,大头领叫王恶,二头领叫崔沐雷。”男人道:“几十年来,我们渔村和黑龙寨井水不犯河水,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可是就在上个月,王恶和崔沐雷带着整个水寨的手下,杀进了我们渔村,抢走了我们所有的渔产。”男人的声音变的有些苦涩:“我们只不过是一些普通的渔民,哪里斗得过这帮强盗,所以只能忍着。”

“王恶和崔沐雷没有马上死心,每隔几天,就来我们渔村抢掠一番,搞的我们连饭都吃不饱!”男人道:“这条江河里虽然有捕不尽的鱼虾,但我们也经不起这帮强盗老爷的折腾。”

项恒奇怪的问道:“你们都没有反抗?”

男人苦笑道:“村里的渔民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壮汉,怎会不反抗。”

项恒脱口问道:“那结果呢?”

“我就是结果。”男人哽咽道:“若不是王恶和崔沐雷这帮强盗,我是不会养成躺在床上的习惯。”

项恒沉默。

男人继续道:“所以村子里的人,太阳一下山,就关紧了门窗,别说接待你这种路人,就连门都不敢出。”

项恒道:“那村子里为什么有那么多血迹?”

男人道:“你去村子后面看一看,就知道了。”

项恒惊道:“那里有什么?”

男人道:“乱葬岗。”

项恒再一次沉默。

男人继续说:“一个月来,王恶和崔沐雷已经杀了二十多个村民,血还没来得及擦干,就又有人死了。”

项恒恨声道:“屠杀村民,仅仅是为了区区鱼虾?”

男人道:“在王恶和崔沐雷的眼里,鱼虾,本就是比我们这些渔民更有价值的。”

许久的沉默,静的可怕。

项恒能想象到男人的叙述中,那一幕幕鲜血纷飞,惨声漫天的场面。

他忽然笑了笑,笑的很勉强:“我既不是王恶,也不是崔沐雷,我是项恒。”

男人的目光恶狠狠的盯着他:“就是因为你,所以王恶和崔沐雷才会洗劫我们的渔村!”

项恒的脸色马上板了起来,厉声道:“老子叫王恶来抢劫了?”

男人摇摇头。

项恒道:“老子叫崔沐雷来杀人了?”

男人又摇了摇头。

项恒一下子跳了起来,怒声道:“那为什么会是因为我,王恶和崔沐雷才会来杀人抢劫?”

第十四回:罪恶(第二章)

男人咬牙:“你有没有想过,黑龙寨在江水上岸盘踞了几十年,都没侵犯这里的原因?”

项恒一怔,道:“你说的对,为什么王恶和崔沐雷会忽然袭击?”

男人道:“这一片江水的和平,并不是完全靠龙王爷的。”

项恒道:“哦?”

“关内的河道水路,若没有一个本领过人的统帅,那一定会天下大乱。”男人的目光里露出尊敬的光芒:“若没有水清涛维持着河道,我们在几十年前就被黑龙寨给灭了。”

项恒第三次沉默。

男人恨声道:“水清涛死的第二天,王恶和崔沐雷就得知了这个消息,第三天,河道上的好汉们就成了无头苍蝇,第四天,王恶和崔沐雷就洗劫了这里。”

项恒没有说话。

“王恶和崔沐雷劫过水清涛的镖,结下了梁子,水清涛记住了这件事,一直压制着黑龙寨。”男人道:“王恶和崔沐雷想抢劫哪里,水清涛就派人保护哪里。”

项恒道:“这里也有人保护?”

男人道:“水清涛最得力的助手,乔猛,每一个月就来一趟这里,看一看黑龙寨有没有不安分。”

项恒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大概清楚所有的事了。”

男人惨然道:“水清涛死了,黑龙寨就作乱了。杀死水清涛的人,就是你项恒。”

项恒苦笑:“所以你才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男人咬牙:“不应该么!?”

项恒苦笑:“应该。”

男人道:“那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项恒道:“永远算数。”

男人道:“那你现在就可以砍下自己的脚送给我了。”

项恒淡淡一笑:“对于这件事,我只有一句话要说。”

男人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相信!”

“你也用不着相信,你只要听我说完这句话就行了。”项恒冷笑:“水清涛不是我杀的,你如果硬要那么认为,我也无所谓。”

男人讽刺的讥笑几声:“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耍赖。”

项恒道:“我没有耍赖,只不过黑龙寨袭击你们的事,不关我的事。”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

男人一惊,道:“你要走了?”

项恒道:“是的,今晚我一定睡不着。”

男人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就因为我相信,所以才睡不着。”项恒道:“谢谢你的茶和馒头。”

项恒道:“乱葬岗是不是就在村子后面?我要去看一看。”

男人冷笑:“就在那里,希望看过以后,你会良心发现,遵守诺言,砍下自己的脚送给我。”

“我永远不会砍下这双脚送给你,因为水清涛不是我杀的。你也应该知足,白白泼了我一杯开水。”项恒也冷笑:“这双脚虽然不会送给你,但我可以送些别的东西给你。”

男人一愣,道:“什么东西?”

项恒傲然一笑:“王恶和崔沐雷的人头。”

男人惊呆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项恒随和的声音再一次传进耳朵里:“尊姓大名?”

项恒走出木屋时,听到一个男人疲倦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我叫冯虎。”

冯虎,又普通,又平凡的名字。

可是他残酷和悲哀的遭遇,却和这朴素的名字太不符合了。

被褥下被生命摧残的躯体,诉说着这个世界的残忍。

项恒现在恨不得把王恶和崔沐雷两人砍成肉酱,他能睡得着么?

等到他来到乱葬岗时,他就的睡意就更淡了。

乱葬岗,一个没有血雨,却有腥风的地方。

几十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堆在山坑里。

项恒牵着玄韵,将衣襟拉紧了一些。

身体不冷,冷的是心。

风中,没有渔民的欢笑,没有河虾的香味,只有尸臭所陈述的世界。

项恒迈着步子,沉着脸走过这里。

月色被黑云挡住时,他的脚不小心踢倒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木盒子,已经很陈旧了。

他看着脚下的这个盒子,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乱葬岗里的盒子,通常都是放骨灰的。

项恒叹了口气,他弯下腰,打算将这个骨灰盒换个地方,好好的埋一埋,也算是做件好事。

他缓缓的向骨灰盒伸出手。。。。

玄韵一双硕大的眸子里,闪烁着和人类一样恐惧的目光。

忽然,骨灰盒一震颤抖。

死人的骨灰怎么会动?难道有蛇虫鼠蚁爬进去了?

骨灰盒的盖子忽然弹开,项恒的眼眸仿佛失去了光芒,似乎在这个骨灰盒里,看见了世上最可怕的画面。

等到他想抽回手时,已经迟了。

下一刻,一只苍白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的手,从骨灰盒里射了出来。

抓住了项恒欲缩回去的手腕。

一股阴寒的冷意,从他的会阴穴升起。

这是项恒这一辈子所碰见的情况中,最恐怖,最诡异的一次。

他愣了两眨眼的时间后,猛然跳起,吓的用力抽回手。

骨灰盒里伸出的手,紧紧的握住了项恒的手腕,挣脱不开。

——老子遇见鬼了?

项恒这种豪爽随意的人,从来就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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