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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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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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吴邪拨过去,响了几声后,那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啊……老伯,”吴邪看着王盟,给他打眼色,王盟愣了一秒,立刻会意,无声地说:“章,姓章”。吴邪点点头,继续说道:“章伯您好啊,我是西泠印社那家古董店的老板,您上周出了个匣子给我们,还记得吗?”
  “哦,哦,你就是吴老板啊,记得……”对面的声音变得有些紧张,似乎怕他要反悔。
  吴邪放松语气,先将他那匣子夸了一番,什么做工精妙、结构独特,有研究价值这类,自己能收到算是有缘分了。那章老伯听他这么讲,明白不是要反悔,也慢慢放松下来,吴邪又跟他瞎侃了两句,说自己不但做古董生意,也研究民俗,最近正研究到关外民间故事。您当时在铺子里讲的那故事很有参考价值,他准备好好记叙下来,下个月带到北京去,跟几个大学教授讨论下。
  听到还有学术价值,章老头更乐了,让吴邪随便问,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吴邪也就不客气了,请他仔仔细细将这个故事再讲一遍,所有细节都说出来,他只管说,自己来分辨是不是后人修饰。
  “唉哟,这样可好,那我就讲了哈。”章老头放下防备,把自己记得的都说了。开头跟王盟讲的如出一辙,一直说到他祖先把那女的带回家养伤,中间穿插一些生活琐事,吴邪都认真听进去。这时,章老头说:“后来啊,我祖上不喜欢她了吗?说要娶她,她总不乐意,有一次我祖上实在急了,逼问她为什么就是不答应,自己对她真心实意,成家真有那么糟吗?她看我祖上那样儿,就哭了,说我不是不愿,是不能。跟你说个实话,你别看我现在是年轻姑娘的样子,其实我岁数比你大多了。我祖上肯定不信啊,怎么能有这事儿呢?那女的哭着说真的,我被逼变成这样已经很多年了。当年的姐妹有些死了,有些变成了怪物,剩下的就是我们,必须去雪山里,因为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人世生存了。你就算娶了我,兴许哪一天我也会变成怪物,什么人都不认识,什么事儿都不记得,反而会害你。”
  吴邪屏住呼吸,瞪大双眼,这个故事……这是尸化和禁婆的故事。
  “唉,这段儿也太悬了,我都没好意思跟王先生提,怕他笑话我瞎编故事。”章老头呵呵直笑,“不过吴老板您是研究民俗的,这些鬼话段子跟你多嘴两句不要紧吧?”
  “当然不要紧,太谢谢您了,章伯……”
  又闲聊一阵,吴邪挂断电话,看着王盟,朝他露出赞许的微笑。
  “收得好,这东西果然有意思,你这月奖金翻倍。”
  “哎哟,老板,我爱死你了!”王盟大为惊喜,激动地扑过来,抱住吴邪,恨不能在他脸上亲一口。想当年,那靠可怜巴巴的600元工资沉迷扫雷的日子,真是一去不复返啦!
  就在这时,门口一声轻响,闷油瓶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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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盟笑容僵在脸上,赶紧从吴邪身边跳开,尴尬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闷油瓶却似乎没看见,只问吴邪头还疼吗。吴邪说没事了,不疼,闷油瓶嗯了一声,又瞟向他手中那些照片,叮嘱了句多休息。
  估摸着他俩还有事要谈,王盟主动出去带上了门。
  “小哥,我这儿有个大发现。”吴邪还沉浸在方才的兴奋里,拉着闷油瓶滔滔不绝,将章老头的故事复述了一遍,又指着照片说:“你瞧这些文字,虽然很像,但这不是战国帛书上的,根据我这几天的推断,这东西应该比鲁黄帛还要更早。”
  闷油瓶接过照片,仔细看了一阵,点头说:“有可能。”
  “小哥,你说你曾见过这样的匣子,是什么情况?能跟我说说吗?”吴邪问。
  闷油瓶看看他,似乎在考虑怎么开口,片刻后,他说:“张家有同样的匣子,以前看族人用过。不过女人打扮的东西,我没上心,只是见过,知道怎么开合而已。”
  张家也有人用过……吴邪一愣,却不感觉意外,闷油瓶的说法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云顶天宫、送葬的女人、张家、原理相同的机关、战国帛书、青铜大门……一定有什么将这些东西链接在了一起,让它们成为一个有机整体而存在。
  “匣子是谁设计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出生前族里已有人用,也没有相关记载。”
  “嗯,嗯。”吴邪点点头,想了想,看着闷油瓶,观察他是否有不耐或不乐意说的神色,发现他一如既往的淡然镇定后,吴邪才又小心翼翼地问:“那……那小哥你觉得,这个故事里的女人,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她是张家的前辈?”
  “她不是。”闷油瓶答得很干脆。
  作者有话要说:  


☆、失去

  听到这三个字,吴邪暗暗松口气,闷油瓶的回答彻底打消了自己的顾虑。她确实也不该是,首先时间就不太对得上;其次光看张家楼那规模,那几次迁建的大手笔,不管是以百年为谋划的种植计划,还是砸穿山体的腐蚀工程……这些都不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需要及其庞大的资金、人脉和深远影响力才有可能落实。像张家那样根深叶茂、引而不发的神秘大家族,能够容忍诸多族人被万奴王威胁,无可奈何地上山送死吗?况且,就自己在张家楼所看到的,张家应该具备严格的族谱体系,一代代都有仔细记录,不存在什么家族败落、流离失所以至于断了宗谱,分不清是不是张家子孙的情况。
  所以,小哥说她不是,那就不是,她应该只是一个遭万奴王奴役,被逼成为送葬品的可怜人罢了。就像……就像文锦他们,正当最好的年华,却无意中卷入这个巨大阴谋,从此一生受制,不是走在危险重重、寻找真相的路上,就是在疗养院里跟实验动物一样被囚禁、被观察,然后逃亡、挣扎……到最后,他们依然尸化的尸化、死亡的死亡,再没有一天当人的日子。
  想到消失在陨玉中的文锦,以及下落不明的三叔,吴邪忍不住叹了口气。
  罢了,这条线索断掉也好,私心里吴邪本就不希望她是张家前辈,张家的苦难够多了,牵扯的神秘也够多了,少一点不堪往事终归是好的。刚想到这儿,突然感觉闷油瓶的手放到了自己头上,轻轻揉弄着自己的头发,然后有柔和的压力传过来,将自己的头按到他肩上。
  “别想太多,会头疼。”脸埋在他肩上,听到他的声音和平时有一点不同,变得更实在、更磁性,甚至能隐约感到他外套底下肌肉的微微颤动,同时过来的,还有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深沉宁静,混合自然气息的隐约木香。
  吴邪心头一跳,脸上有些发热,现在虽已和小哥……也当着其他人面都承认了,算是伴侣了吧?但彼此之间的亲密顶多就到这个地步,他想这大概也是小哥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吴邪自己没有跟人亲热的经验,也很难想象小哥有过那种经验。出于好奇,他以前偷偷观察过,还真没发现小哥有任何那方面的意思,当然也可能是自己没看到,毕竟大多数时候他都在闹失踪。
  “明天出院,今晚早点休息。”闷油瓶的声音又响起来,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吴邪心里一沉,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痊愈,脑中的阻隔没有消失,虽然他已经想起了一些事——比如他已经明白,这趟是一次新的旅程,而不是从云顶天宫回来,他早就去过云顶天宫了,在许多年以前。那时阿宁还活着,陈皮阿四也还活着,那时……那时自己还没有厘清这些乱纷纷的心境,甚至不知道,当看到小哥穿着阴兵盔甲走进那扇恐怖的青铜大门时,潮水般袭来的痛苦和绝望代表着什么。
  那代表着我爱你。
  我是那么害怕失去你。
  吴邪慢慢抬起头,凝视着闷油瓶的眼睛,那里边此刻正倒映着自己,自己哀伤深情地看着他。他的眼神平静而专注,同样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自己。
  “小哥,你害怕什么呢?你有害怕的事吗?”
  吴邪轻声问。
  闷油瓶眼神微微闪动,似乎在思索他的问题,吴邪却抢在他回答之前开口,说:“医生让我好好想清楚这个问题,这对我的恢复很重要,而我已经想清楚了。”
  就在这时,闷油瓶的手突然环过他的腰,将他用力抱在怀里,低声说:“你不会失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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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吴邪用力仰起头,将心里一波波涌上的刺痛压下去,他多不想说出这句话啊……
  “可是你会失去我。”
  吴邪声音很低,他毫不意外地感到,在听到这句话后闷油瓶身上传来一阵轻颤。他深吸口气,小哥柔韧的发丝正拂在自己脸上,那么真实,又那么虚幻,梦一般苦涩而甘甜。吴邪微笑起来,说:“我终究要死的,小哥。我会老、会死,而你的生命是那么长。当我不能继续陪你时,你会一个人回到那种孤独生存中,一想到这点,我就……失去你的确是我最害怕的事,可是我这份害怕太自私了。你可以陪伴我到生命的最后一天,我却无法同样陪伴你。”
  我想陪着你一直走下去,直到你生命的终点。
  说到这儿,吴邪伸出手,抱住闷油瓶,将头埋在他肩上,深深叹了口气。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似乎过了许久,闷油瓶才低声说:“别想太多。”
  “不行……”吴邪摇头拒绝,“不可能不想,小哥,我不是25岁的小伙子了,不可能无忧无虑、毫不负责地只享受你给我的关照和保护,你已保护过我太多。小哥,我……你什么时候会再失忆?”
  闷油瓶看着他,眉头微微皱起,没有说话。
  吴邪笑了,“如果真那样……要真不能陪你到最后的话,也不用等到我死,差不多的时候,你就该再次失忆了,忘记我,忘记关于吴邪的一切,头也不回地走掉,就当从来不认得我,就像我梦里那样……不同的是,再不要想起来了。”吴邪眼中的人渐渐模糊,又再次变得清晰,他看见对方眼波里隐约荡漾着悲伤,和自己哀恸的样子映照在一起,让所有的伤感变成双份。
  不过你放心,小哥,经过这些年,吴老板还是有点家底和本事的,会尽力为你安排好一些事,照顾好你未来的日子。至少,当你又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的时候,也再不会去过阿坤那样的日子了。
  我也想保护你。
  如果这就是我唯一能保护你的方式,那我乐意去做。
  还没有得到,就开始担忧失去;
  还没有与你并肩走过几十年风雨,就开始忧虑多年后要如何妥善安置你漫长孤寂的生命;
  如果忘记我能让你不感到痛苦,那就忘记我;如果抛下我能让你感到轻松,那就抛下我;如果粉碎我可以将你从惨烈的宿命中解救,那就毫不犹豫地将我碾成碎片。
  吴邪凝视他,千言万语在心头翻滚,他突然有些怀疑,怀疑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是爱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感受到的情感已超越了此前所有对于爱的认知——他爱着他,更不仅仅是爱着,这些厚重深沉浓烈缠绵的东西牢牢占据了他身心的全部。
  “小哥……”吴邪叹息般地呼唤他,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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